她转过身,看向宋行文:“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好一会儿了,只是你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我。”宋行文神色温和,看向曲怀柔道:“我见夫人神色悲伤,所以这才想要说上一说。”
“哎……现在燕子有我们照顾,她再不用过那种饿肚子的生活,这本来是好事。可我今日看见孙莲的墓,见燕子哭的那么伤心,不由又想,若是她的家人能活过来,也许她能更快乐。”
“若是她的家人当真在这个世上,燕子怕是不会再有这样优越的生活。”宋行文温声道:“这道理就如同我一样,倘若我有第二个亲人在世,怕是你与陛下都不会这般待我,必然从会拿些银子交给我的亲人。可是夫人,钱总有花完的时候,而没有谋生的手段,依旧要一贫如洗的过下去啊。”
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如此说来,孙莲的死,反而成了霍燕另外一种新生了。她看着与她一般高的少年:“想不到,我难过的事,竟然被你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
宋行文道:“是娘娘身在局中,所以乱了心绪。”
曲怀柔忽然问他:“你说我身在局中,可你明明也在局中,宋家之事,为什么你却看得如此清楚?”
“呵!在宋家灭门后,我已就把自己置身事外。否则我又怎能独善其身。”
“独善其身?”
宋行文微微点头:“是啊,独善其身,听起来是不是很没有人性?”
“不不。我只是觉得你太过清醒。有时候清醒的,让人很容易怜惜。”曲怀柔道。
“怜惜总比怜悯好。”宋行文的眼神有了些许亮光。
曲怀柔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宋行文抢了先问:“今日见夫人两餐都未吃,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曲怀柔没有想到宋行文会把话转的这样快,于是连忙摇了摇头:“没有。”
“可是信不过我?”宋行文又问。
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呢?曲怀柔内心有些纠结,她只要一看着宋行文的脸,就能看见他清澈如水的眸子,这个少年如今正全心全意的相信她,她总觉得对他说谎,就是十分罪恶的事情。可是她又不像让他再知道那些太过黑暗的东西。在宋府的那晚,当她掀开案桌上的帘子,看见满眼惊恐的他时,就不想再让这个少年再陷入那种困境里。
于是她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大概是昨天没有睡好,这才不想吃饭菜。”
宋行文微微想了想,又问:“那夫人现在可还有胃口?”
她又摇摇头:“还是什么都不想吃。”
宋行文心下了然,虽然也没问出个究竟为什么不吃东西的原因,可他好歹也知道晚上这一顿,曲怀柔仍旧是不想吃的。他道:“夫人,若是长久不吃东西,恐怕身子会弱,我想想办法,让你好歹吃一些东西,日后再走一步算一步。”
曲怀柔倒是想的很开:“我现在不吃是因为没有胃口,难道还能一辈子都不吃么?”
她还就不信这邱贤剁碎人肉的画面还能让她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才这么想着,脑海里见鬼一般的就出现了邱贤拿着剑将跟踪她的人大卸八块的场面,她的胃里一阵阵的又开始犯恶心了。她强行把那种想要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的欲望,逼着自己撑着一抹还算温和的笑容,跟宋行文道:“我是个大人,大人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的,反倒是你,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不见你有半点小孩子的模样。一天到晚就摆个一张温和的面容,看了总叫人有些不舒坦。”
宋行文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轻轻道:“我一向如此,爹曾经也总拿你说过的话数落我,可我还是这样。”
这就叫曲怀柔有些奇了:“你一定是没怎么出去玩儿过吧,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带你策马仗剑走天涯,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做逍遥快活,你一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趣了。”
说着说着,曲怀柔就有些失落了,她的神情有些沮丧,耷拉着头。
宋行文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开口问道:“娘娘可是想起了什么?”
曲怀柔道:“现在天下动荡不安,方才我所说的那些话,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去做了。”
宋行文如沐春风道:“有先生在,这一天总会到来。”
宋行文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如一只蝴蝶在她心尖飞过,又将她心尖上的些许忧愁悄然带走。
“但愿吧。”曲怀柔缓缓转过身,朝李肃所在的屋子方向走去:“真是不想再过这种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不担心呢?”
宋行文看着她的背影,心思晦暗不明。眸子里的光华也不复方才那样璀璨。曲怀柔所言让他不由想起宋知书曾经忧虑之事。他抬起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朗朗乾坤,终究是发出轻轻的一叹。
李肃登基不久,朝野之中但凡有野心的人都虎视眈眈,他却一直按兵不动,故作软弱。不是他不想除掉那些人,而是敌对势力太多,他只能选择逐步瓦解。若是急于求成,反而容易让那些乱臣贼子联手将他打败。
身在高处,往往比任何时候感受到的寒冷要更猛烈。所以在宋家落得这样凄凉惨景,而李肃却此时却选择沉默时他毫无怨言。
因为他明白,如果他是李肃,他会选择比李肃更加残忍的方式。比如……杀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因为只有他死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杀人凶手才会掉以轻心,李肃再追查线索时,会比现在要容易的多。
他想,今天这些跟踪他们到万花村的人,多半是与杀害宋家的主谋有关。因为他们经过漫长的等待试探,在杀害宋家之后,见到李肃不闻不问,终于有些按耐不住,选择主动出手了。
也许现在是一个不错的时机,若是李肃能有所动作,说不定能顺着这个线索继续查下去,也许能打破现在敌暗我明的现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宋知书武艺极好,却偏偏不肯教授他半点武艺,只让他攻读谋略书文。倘若他也会武艺,就能在凶险的时候派上用场,不说能与他们并肩作战,至少不会成为他们的拖累。
生在乱世,当一个谋士又有什么用?关键时候,连自身性命都难保,更何谈什么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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