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宫人忙着清扫积雪。时而能听见有人在抱怨下了太大的雪。
司徒信往天上看了看，鹅毛一般的大雪纷纷坠落。说来也奇，近日来他听到的最多的便是大雪太大，也从几个太医那听说这一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要多上很多……司徒信是南方人，见到雪景不免有些稀奇。可看的多了，便觉得这白茫茫一片有时候也觉得让人寒凉。
李肃下了朝，见司徒信正站在大殿外等候。李肃朝司徒信走去，低声询问：“柔妃如何了？”
司徒信摇摇头：“很不好。”
“如何不好？”李肃追问。
“长此以往，怕是要痴傻。”司徒信低声回道。
李肃心中一惊：“竟是如此严重？”
司徒信：“陛下，娘娘心疾太深，并非一日所成。需慢慢调理，才不至于成恶疾。”
眼下人多口杂，后宫之事李肃不便再说，只微微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司徒信也知此地不便多说，与他一起往前走去。
到了路口，司徒信便回去为柔妃备些调理身子的方子。
竹子在李肃身边，见他眉宇间有一丝愁，宽慰道：“无需多想，仔细照顾便是。朝政之事暂时由我打理……”
“竹子，等天下定，我想遣散后宫的人，与其让她们耗尽青春年华，莫不如早早出了宫去，兴许还能寻觅个好人家。你说呢？”李肃无力问道。
竹子道：“在我心中，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李肃：“你如此信我，倘若我是昏君，你该如何？”
竹子：“可你不是。”
李肃：“如果是呢？”
竹子：“那就由我来背负天下骂名，做那弑君之人。”
李肃摇头一笑：“你舍得杀我？”
竹子：“为了不让你成为昏君，杀你又何妨？”
李肃话锋一转：“我……想她了。”
竹子：“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李肃：“她会想朕么？”
竹子：“我不知道。”
李肃自言自语：“她肯定想我了，就跟柔妃一样想。”
竹子：“柔妃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李肃：“能陪她的时候，就尽量陪着她。至于剩下的，司徒信如何说，我便如何做。”
竹子：“我是说，她疯了你该怎么办？”
李肃停了脚步：“我不知道，我不想去想。”
竹子：“可你必须去想，我很有必要提醒你，柔妃大义灭亲之举，并不全然心怀大义，更多的是为自己。若是张大人一死，她必然会下场凄凉。可若是她主动揭发，能落了你的怜悯，能得你的疼惜，虽然张家消亡，可她却能……”
“我知道。”李肃轻声道。
他抬头看着鹅毛一般的大雪，神色有说不明道不清的几丝惆怅。
竹子顺着他的视线亦是抬起了头，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肃道：“今年真冷。”
竹子道：“那我们快些回去取暖……”
“竹子。”李肃忽然出言打断了他：“在你心里面，我是一个好皇帝么？”
竹子微微一笑，笃定道：“自然是。”
李肃感慨道：“我却觉得不是。”
竹子看着身旁这个人，轻轻开口道：“自你登基以后，大和日益繁荣昌盛，百姓生活富裕，囚牢犯人日益减少。寺庙香火旺盛，田间耕作满粮仓。如果你不是好皇帝，那还有谁比你更适合做皇帝呢？”
李肃：“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竹子却道：“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是个好皇帝啊。”
李肃看向他，见他眼底淡淡的笑意，那笑意似春风拂面，让他心中少了几分不安。良久过后，他才又开口道：“希望柔妃能赶快好起来。”
竹子又道：“即便无法好起来，可你做了该做之事，也无需心怀愧疚，人各有命，成败在天。若是因为柔妃一事而误了大事，你才该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好皇帝了。”
李肃笑了笑：“这世上也许没有人比你更懂我，就算我什么都不说，可你总知我心中所想。”
竹子道：“谁让我是你的侍从呢。”
李肃继续向前走去：“仅仅只是侍从么？”
竹子跟了上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是夜，大雪覆了满地。皇城内外白茫茫一片，银色月光倾斜而下，将早已凋零的树木照的更显几分冷清。建安宫内灯火已熄，宫人们早已睡去。躺在床榻上的柔妃却悠悠转醒。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想起方才做的那场梦，她的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爹，你放心，我不会叫你死的。你那么疼我，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她轻轻呢喃着，往殿内看了一番，却未找到李肃的身影，神色不由急了几分，连忙下了床榻，往屏风外走去。
昏暗的烛光下，李肃伏案正熟睡着。手中还拿着笔，案上还放着还未阅完的奏折。她眼底划过几丝心疼，在他身旁轻轻做了下来。这是她只看一眼就喜欢上的男子，那时他尚未登基，不受人待见，可那又如何，她爱他的容颜，从未想过他会有将来出头一日。她甚至在心底做好了打算，要让父亲好好帮他一帮，要让他崭露头角……后来他成了皇帝，她眼睁睁看着他从青涩少年变成了睿智的皇帝，她为他的改变感到欢喜，也常常听父亲提起他，明明言语之间对他都是欣赏，为何后面全都变了样呢？
柔妃侧着头看着李肃的睡眼，心里怅然难过，她想，若是他没有做皇帝就好了，倘若不是皇帝，那她就可以凭借张家显赫地位，成为他的垫脚石，这样他就会多看他几眼。又或者父亲没有犯下滔天大罪就好了。这样涨价也不会一夜坍塌，若是张家倒了，在后宫之中，她又该怎样立足呢？
邱淑喻她怕是一辈子都比不过了！
邱淑喻啊！
她心中愤恨的念着这三个字，泪水不禁打湿了眼眶。
慢慢的，她看着李素的眼神，不由变得凶狠起来。
说来说去，都是这个男人太薄情寡义，为什么后宫那么多嫔妃，偏偏他就只给邱淑喻三千宠爱，如果他喜欢的是她，她一定会让李肃对后宫妃子雨露均沾，绝不像那邱淑喻一般独占李肃一人宠爱。她这么好，可为什么李肃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么？
她的双手渐渐抬了起来，伸到了李肃的脖子跟前，就在要掐住他的脖子时，她忽然吓的后退了好几步。
刚刚她是要干什么？
是想杀了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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