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柔却将手指放在唇边，叫她不要说话。
霍燕点点头，抿着唇偷偷地乐。
没有听见念书声，李肃并未睁眼，轻声道：“怎么不念了？”
霍燕又继续念：“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随着霍燕的念书声，曲怀柔已经悄悄走到了李肃的身边。她正欲开口吓李肃一跳，李肃却忽然捉住了她的手，闭着眼道：“淑喻，你回来的可真晚。”
明明李肃没有正眼啊，是怎么知道是她的？曲怀柔心中纳闷不已，郁闷道：“陛下如何知道是臣妾？”
李肃：“我一直在等你，你说如何不知道？”
曲怀柔脸一红：“陛下不忙了？”
李肃道：“忙，但是忙的同时也可以等你。”
霍燕捂着嘴偷偷的笑：“姐姐，哥哥等你很久了。”
曲怀柔问：“很久是多久？”
霍燕指着书道：“从第一页看到这里了。”
曲怀柔定睛一看，厚厚的书卷已读了一半，想来确实等了很久。”
想那李肃可是大和皇帝，却等一个妃子这么久，纵然脸皮再厚，这个时候的曲怀柔也有些害羞了，她小声道：“等不到就早些歇息啊，为什么要一直等。”
李肃柔声道：“我答应过你，将燕子接回来，也说过要等你回来。既然说了这番话，就要守诺才是。”
曲怀柔看向他的脸，却意外看见他眸子里的情深义重，她心尖微微一颤，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日我早些回来，不让你等了。”
李肃：“等也无妨，总是有事可做。”
说罢，又低头看向笑嘻嘻的燕子：“今日总算陪她念了不少书，也算如了她的心愿了。”
霍燕连连点头：“每日哥哥要好多事要忙，陪我的都是灵妃。”
曲怀柔笑道：“有灵妃陪你还不满足？”
霍燕：“灵妃虽好，可到底不是姐姐，姐姐去满城那段时间，我每日都在想姐姐，还想宋哥哥。对了，姐姐回来了，那宋哥哥呢？”
其实就算大家都不说，可是曲怀柔心里也明白，她能回来，是以邱贤作为人质所交换的。而作为留在满城的宋行文，同样也作为人质，这样双方才能相安无事。
宋行文什么时候能回来，说实话，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想。
才离开宋行文没多久，她的心里也想了。
曲怀柔微微一笑，跟霍燕道：“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霍燕年纪虽小，却也懂了人情世故，点了点头：“我们一起等他回家。”
曲怀柔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听见李肃在她身旁道：“很快他便回来了。”
霍燕眼睛一亮：“真的？”
李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霍燕：“太好了，我要把珍藏的书都给宋哥哥看，要跟宋哥哥说最近我听到的好玩的事。”
曲怀柔满眼惊讶看向李肃，明明宋行文是人质，怎能说回来就回来呢。那邱贤是不是作为人质要返回满城。李霄势力日益渐大，不知他背后有多强大的力量，在这个时候，李肃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说一句很快就回来了呢？她回头看向李肃，却见他笑的从容淡定，心里的那几丝慌乱竟是渐渐得到了平复。
在这个时候，她不该担心，她应该相信李肃。
倘若李肃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轻易许诺。
认识他这么久了，她应该早就相信他的为人才对。
相信他？
这奇怪的念头跳出来时，连她自己都惊讶了。前世明明他杀了她，她重生之后，分明是想杀了他的，现在为什么要去相信他呢？
曲怀柔有些凌乱，以至于临睡前仍旧没有理清思绪。李肃熄了竹灯，在她身旁躺下，见她仍旧发着呆，就问她：“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出神，在燕子面前便一直都在发呆，现在还在回想？”
曲怀柔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恰逢李肃问她，便开口问道：“你说，如果一人对另外一人有深仇大恨，可是有一天却忽然不恨了，会是什么原因呢？”
李肃不假思索道：“定是因为原本怀有怨恨的人经过某些事情忽然开悟，让她意识到没有人喜欢与人为恶，倘若真有了恶果，必然也不会是一人造成。”
这话乍一听有几分道理，可曲怀柔可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她道：“那宋家可是不折不扣的好人，可也遭来杀生之祸，这又如何解释？”
李肃不答反问：“那你可曾对宋家之事释怀？”
莫说释怀，到了现在只要一想起宋行文担惊受怕的模样，她就觉得恨意十足。虽然罪魁祸首都死的死，入狱的入狱，可是她仍然觉得不够解气。
见曲怀柔满脸深沉，李肃继而开口道：“面对真正的敌人，你永远都不会放下仇恨。倘若能够放下仇恨，便说明两者之间本无对错，若有有所纠葛，大概也是立场不同。”
本以为能从李肃这里得到解惑，没成想变得更疑惑了。李肃亲手杀了她，她跟李肃若是不算敌人那又算什么呢？可李肃后面的话却有十分有道理，她与李肃之间的确立场不同……
“淑喻，为何你忽然问起这个？”李肃忽而又问。
曲怀柔道：“闲来无事，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个。”
李肃笑道：“若是无事，日后可陪燕子玩耍念书，也可去灵妃那儿坐坐，想这样沉重的事倒是容易让人心累。”
一听到要念书，曲怀柔便是觉得头晕眼花，她原本也不是个念书的料，只笑呵呵的应道：“好。”
李肃又道：“明日我还得上早朝，实在困的要命，我们早些睡吧。”
“好。”曲怀柔往他怀里靠了靠。
大和的冬日真是冷啊，大殿里虽然有了炉火温暖许多，可锦被却凉飕飕的，还好李肃身子很热，她依在李肃的怀中，身子也很快暖了起来。
窗外寒风呼啸，风吹的枯枝沙沙作响。树影透过月光映到墙上，它们随风摆动。曲怀柔看着那些影子摇啊摇的，怎么都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正想跟李肃说说话解闷，却看他睡的正香。
前世时她做梦都想让李肃对她放松警惕，这样好趁其不备将其杀之。可这一世当李肃真正放松警惕时，她却又下不去手了。
为什么呢？
曲怀柔实在有些想不通。她绝不是一个别人对她好，她就会感恩戴德的人。
绝不是！
大概是因为现在时机还不到，所以不能轻易对李肃下杀手吧。
一定是的。
曲怀柔心中来来回回念着这几句，终于在夜深人静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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