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柔见他不言不语，继续开口道：“邱家太复杂，你看出我哥与我爹之间不合，又猜不透我与他们关系究竟如何，故而想要试探几番再做决定。你早就看我爹不顺眼，所以想要假借邱贤的手除掉我爹，对不对？”
曲靖似笑非笑：“娘娘，老臣没有你想的那样用尽心机。老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和……”
“哈哈哈哈！”曲怀柔仰天大笑：“好一句为了大和，曲大人，本宫倒是很想问问你，这些年来，你当真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
曲靖回道：“没有。”
回答的真是问心无愧，曲怀柔仔细看着曲靖的脸，他从未有过任何愧疚之色，好像这些年来当真为国为民。
不过曲怀柔也不是认识曲靖一两天了，她自然知道曲靖最擅长做的就是做戏。这在她意料之中，故而她笑眯眯的道：“曲大人还不知道吧，陛下跟王爷已经和好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曲靖脸上欣慰极了，可端着茶杯的手却握了又握。
曲怀柔知道，这说明他有些在意了。
在意什么？在意李霄会与李肃和好么？
呵！
世人都知李霄在满城势力庞大，又有邱贤这绝世好友相伴，军权政权可谓两者皆得。因此就算李霄远在满城，可谁人都不敢议论关于李霄任何字眼。
即便曲靖机智有谋，可他也想不到李霄会与李霄和好。
局势千变万化，谁又能说得清下一刻发生什么呢？
此时此刻，曲怀柔很想笑，却又明白在曲靖面前不能得意忘形，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再曲靖面前，她就该安分守己。
“哎……”曲怀柔沉沉一叹，故作伤感道：“曲大人有所不知，朝臣人人自称良臣，可那些声称良臣的大臣，却暗中做过太多惨绝人寰之事。本宫至今不会忘记宋家如何灭亡，更不会忘记郑轲是如何家破人亡。所以现在但凡别人自称是忠臣，我就会觉得他其实就是奸臣……曲大人啊，本宫年纪轻轻，火气旺盛，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大人不要心生计较。”
曲靖笑容不减：“老臣怎会与娘娘计较，老臣已经说过许多次喜欢娘娘的性子了。”
“真的不与本宫计较？”曲怀柔笑的如花绽放。
“自然是真。”曲靖肯定知道。
曲怀柔当做不知曲靖心中不悦，高兴道：“哎呀，曲大人真是高风亮节啊，大和朝臣若是人人都如曲大人这般，那陛下该会高兴啊。”
曲靖笑呵呵的：“娘娘过奖了。”
曲怀柔又端起茶，细细的喝了一口：“是好茶。”
曲靖：“听闻娘娘喜欢喝茉莉，能得娘娘喜欢，老臣甚是欣慰。”
曲怀柔故作不知：“曲大人也爱喝茉莉？”
曲靖：“老臣哪里喜爱花茶，不过是小女喜欢罢了。”
他还记得……曲怀柔的心忽然被什么揪住了，她道：“既然不喜欢喝，那便不要再泡了，泡的再好，她也喝不到，何必呢。”
曲靖忽而感慨：“老臣日日都在思念着她，有时候在想，上天会不会看在老臣日夜思念的份上，让她回到我身边呢？”
曲怀柔道：“就算回来了又能怎样，不过是个意图造反的人罢了。还会给你蒙羞……”
“可她终究是我女儿啊。”曲靖忽然高声道：“无论如何，她都是我曲靖的女儿，为了让她没有寄人篱下之感，老臣并未娶妻生子……”
说着说着，曲靖却又不说了，他双目通红，浑身都在颤抖。
曲怀柔微微愣住。
认识曲靖这些年来，曲怀柔从未见过曲靖有此般模样。
真的在伤心么？为了她而伤心？
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何曲靖从来没有娶妻生子，她每日杀人杀的不亦乐乎，总以为他与她一样，只图逍遥快活，不问人间世事。可现在看来，好像曲靖并非是这样的人。
这一刻，曲怀柔有些怀疑了。怀疑对曲靖所作所为她确实有些误解。
曲怀柔想要安慰他：“曲大人……”
可开了口，却又不知要如何安慰。只要看到曲靖，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十分复杂。他对她有养育之恩，可又从不肯教她伦理道德。她恨他让她杀人，更恨他早早让她看到世人险恶。
种种往事，曲怀柔想要安慰的心思渐渐沉了下去，只是沉沉一叹。
曲靖看向曲怀柔，眼眶渐渐的就湿润了：“她与你差不多大，老臣只要看到娘娘，就仿若看到了怀柔，若是她还在……还在就好了。”
怀柔……
自从披着邱淑喻的面皮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见别人这样叫她了。
久的如同恍若隔世。
可明明还不到一年啊！
曲怀柔瞧着曲靖那渐渐沧桑的容颜，难听的话终究再说不出口，她道：“曲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天注定呢？你与曲怀柔的缘分始于初见，止于皇宫。这世上也许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强求，可缘分这种东西却是千金难换。也许她早已投胎为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也要朝前看，往前走。”
曲靖似乎没想到曲怀柔会说出这番话来，久久的不能回神，很久之后才道：“是。”
曲怀柔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笑着说道：“哎呀，不管怎么说，曲大人你还活着呀。朝臣死了这么多，你还好好的活着，这已经是很大的幸福了。”
曲靖道：“陛下圣明，能辨忠奸……”
“不不不。”曲怀柔打断了他：“有时候活着是需要运气的，古往今来，忠臣死去的也有不少，比如宋知书，你说对不对？”
曲靖的笑容越来越僵硬，连语气都变得生硬不少：“娘娘说的在理。”
“得了，本宫就不讨嫌了，也是时候回宫了，曲大人也好生休息吧。”曲怀柔抬脚欲往外走去。
曲靖欲起身相送，却听曲怀柔道：“邱大人就止步吧，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证明自己是个忠臣吧，听闻陛下近日严查奸臣，朝廷人人自危，曲大人也当小心啊。”
“谢娘娘关心。”曲靖回道。
曲怀柔又是一笑，起身离开。
曲怀柔出门的那一刻，曲靖的目光变得阴沉可怖。
有些事情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
他拿过曲怀柔方才喝过的茶杯，在手中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怀柔，死过一次就不认得我这个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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