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青冷笑着,有泪光滑过眼眶,她却冷漠的转身,大步走出殿门。
“婕妤,您的衣服……”殿外宫女低声说道。
烟雨抬手捂住火辣辣的脸,脸上湿热疼痛,她看向掌心,却见掌心血迹斑驳。
她的脸,显然是被穆青青给抓破了。
烟雨环顾殿中,没瞧见有铜镜,不知脸上伤的如何,她只觉疼痛非常。
想到穆青青最后下手之狠,脸上定然是伤的不轻。
烟雨出得殿外,已经不见了穆青青和宫女的身影。她只好寻着来路,向回走。
回到皇上宴请宣绍的殿外,她捂着脸,垂首站在外面。
如今这幅样子,定然是不能进去了。免得再扣她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
等了一阵子,远远瞧见换过了衣衫,重新装扮之后的穆青青正向大殿走来。
一身青衣的她,却是比适才更加美艳,却也更加冰冷。
穆青青的脚步停在烟雨面前,宛若高高在上的女皇一般俯视着她,“抬起脸来,让我瞧瞧。”
烟雨垂着头不动。
“哪儿来的丫鬟,这般没规矩?掌嘴!”穆青青冷声道。
她身后立时走上两名宫女,一名上前不由分说的钳住烟雨的手,另一名宫女抬手将耳光狠狠甩在烟雨的脸颊上。
当那宫女看到烟雨粉嫩的脸上赫然的血道子,不由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继续打--”穆青青的声音,却从她背后冷冷传来。
那宫女咬着下唇,高高扬起手来。
烟雨正要反抗,耳朵一动,却是闭了眼睛。
大殿内的丝竹之声一直未停,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
“不知我的丫鬟哪里惹了穆婕妤?”宣绍的声音冷冷传来。
烟雨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宫女高高抬起的手腕正被宣绍捏在手里。
力道之大,那宫女的脸都白了,额上有汗渗出。
穆青青的目光落在宣绍身上,“不知这是宣公子的婢女,宫中失仪,我替公子教训一二,还请公子勿怪。”
宣绍没有看她,只紧紧盯着将头埋得很低的烟雨,“把头抬起来。”
烟雨缓缓抬脸,只见宣绍一双黑眸猛的一缩,将那宫女甩向一边,上前一步,勾起烟雨的下巴,“谁干的?”
烟雨抿嘴,没有言语。
宣绍抬掌拍向穆青青。
不料殿门前黑影一闪,一人举掌生生接下宣绍蓄满内力的一招。
两人皆被震得倒退一步。
宣绍冷冷看着对面之人,“高公公这是何意?”
高坤笑了笑,“穆婕妤是皇上新好,宣公子是忠臣,还是不要伤了皇上的美人才好!”
高坤探头瞧了瞧藏在宣绍身后的烟雨,摸着光洁的下巴,语气迟疑,“这位姑娘,瞧着有几分面熟啊?”
烟雨垂眸又往宣绍身后躲了躲。
“高公公眼花了,这是我的贴身婢女。”宣绍将贴身两字辗转唇齿间,重重念了出来。
穆青青藏在袖管中的手狠狠握紧,拂袖进了大殿。
高坤看了看穆青青的背影,又看了看宣绍,“宣公子还是回到席间吧,让皇上等久了可不好。”
烟雨闻言,轻轻攥住宣绍背后的衣角。
宣绍轻笑一声,“还请公公代为言明圣上,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烟雨却是脊背一僵,听闻到进了殿内的穆青青在皇上耳边娇声说道:“皇上,臣妾看宣公子身边婢女十分投缘,不知能不能求得她来臣妾身边伺候?”
好在皇帝沉吟了一阵子,轻声道:“朕已经夺了你了,给他留一个也好……”
穆青青张口还要再说。
皇帝却转过脸去,就着另一位美人儿的手,喝了一大口酒,呵呵直乐。
穆青青咬着下唇,咽下未出口的话。
烟雨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跟在宣绍身后,一步步向宫外走去。殿内笙歌也渐渐在耳中远去。
上了马车,宣绍从车内木匣中取出一个莹白玉润的瓷瓶扔给烟雨。
“能让人伤成这样,你也真是蠢到家了!”
没有理会宣绍语气中的不屑和讽刺,烟雨接住瓷瓶,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清爽荷香扑面而来。
她将瓷瓶里的药水小心翼翼的倒在指尖上,轻轻涂抹在脸上。
车上没有铜镜,她只能摩挲着来,碰到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宣绍看着她,忍不住蹙眉,“真笨!”
一把夺过瓷瓶,亲自上手,为她将药水抹在脸上。
他指尖微凉,触碰到她火辣辣的脸上时,却将她的脸又染红了几分。
少时,清清凉凉的感觉就将火辣辣的痛感压了下去。
“多谢公子。”烟雨将瓷瓶揣入怀中,如果她没有认错,这是荷香凝露,治疗外伤最好的药,新伤用它,不会留疤。价值不菲,她在丞相府时,也曾用过,是有价无市的金贵东西。宣绍倒是大方得很,居然舍得给她用。
“脸上若是留了疤,就别想在我身边伺候了。”宣绍冷冷的开口,仰在软椅中,闭目养神。
烟雨颔首,没有多说。
跟着宣绍回到宣府上,在宣府好最大的好处便是,不用费力,便可听到关于王公贵族的家长里短,各种八卦。
刚过了不到两日,烟雨正在书房擦拭着书桌时,便听到隔壁院中花架子下面坐着两个小丫鬟,笑嘻嘻的在议论。
原本她只随意听一耳朵,并未在意,可当听到新晋的美人,临安花魁等等之时,她忍不住放下抹布,细细听来。
原来她们谈论的正是刚入宫不久的穆青青。穆青青倒是好手段,见她之时,分明是不情愿留在宫内,这才三日不到,便连升三级,如今已是穆昭仪之尊了。
从一个青楼花魁,一跃而上,成为宫中昭仪,且仅仅用了三天。
虽然皇帝为遮人耳目,说穆青青是民间良人,可这些王公贵族又怎会不知真相。
这两个小丫鬟议论起宫中昭仪,却是因为今日穆昭仪召见了暂住宣府的表小姐林玉瑶。
小丫鬟议论了一阵子,便停下去干活儿了。
烟雨拿着抹布,反复搓着桌面。表小姐?就是那日和宣绍下棋的女子?
穆青青召见她做什么?
皇宫内院。
御花园凉亭之内,穆青青慵懒的坐在软垫之上。
林玉瑶面色紧张的福身在近旁。
“听闻你是宣公子的表妹,自幼与宣公子订了亲的?”穆青青淡淡道。
林玉瑶脸上一红,声音细微柔弱,“回禀昭仪,正是。”
穆青青轻笑,“甚好,甚好。本宫进宫那一日,恰逢圣上宴请宣公子,有幸得见传说中的宣公子真面。宣公子俊逸,林姑娘柔美,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林玉瑶红着脸,嘴角满满是藏不住的笑意,赶紧又福下身来,“昭仪谬赞。”
穆青青摆了摆手,“你不必与我客套,我瞧着咱们年岁差不多,我在宫中时日尚浅,也没个知心之人,瞧着林姑娘倒是甚为面善,你不要与我疏远才好。”
“是昭仪抬举臣女了。”林玉瑶恭敬道。
穆昭仪进宫时日浅谁都知道,可穆昭仪十分受宠也是众所周知的。
又闲话了一阵子,穆青青忽然开口。
“对了,宣公子身边的婢女,林姑娘可认得?”
林玉瑶脸上一僵,摇了摇头道:“只知道似乎是叫烟雨什么的,旁的也不清楚。”
穆青青淡淡一笑,“我倒是瞧着她和我昔日的妹妹十分相像,瞧来甚为亲切。只是那日她在宫中,脸上受了伤,也不知如今怎样了,着实让我担忧。”
林玉瑶闻言呐呐,表哥的院子她并非时常能去的,那日在游廊里见过烟雨之后,便再没碰过面,还不知道她受了伤的事。
“宫里有上好的伤药,我特意从御药房求来的,林姑娘若是方便,请替我转交与她。只当是我关心昔日的妹妹了。”穆青青说着,对身边宫女摆了摆手。
宫女立时奉上巴掌大小,绘着富贵牡丹的青花瓷盏。
林玉瑶起身双手接过,心中禁不住有些许酸涩。那丫头分明出身卑微,怎的不光表哥要留她在身边伺候,连宫里正得宠的昭仪都对她关怀备至?
穆青青见她脸色,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还要多谢林姑娘。”
“昭仪客气了!”林玉瑶福了福身。
闲聊了一会儿,穆青青便借口困乏。
林玉瑶赶紧起身告辞。
看着她们主仆越走越远,穆青青身边的宫女忍不住道:“这林姑娘会将药送去么?”
穆青青看着林玉瑶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道:“一定会的。”
她专门求高坤,特意命人调制了这“上好……”的伤药,不好好送给烟雨一份大礼,怎对得起她们最后的“恩断义绝……”呢?
林玉瑶打从离开皇宫,一直到回到宣府,手里一直攥着那富贵牡丹青瓷盏。神情有些落寞。
“小姐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主仆两人向着宣绍院中走去时,林玉瑶身边的丫鬟低声劝慰。
林玉瑶摇了摇头,“没事,各人有个人的时运罢了。”
“什么时运呀,小姐您不知道,那位穆昭仪,据说是春华楼里的花魁呢!如今飞上枝头成了凤凰,曾经还不是草窝里的土鸡?说那丫头像她妹妹,说不得那丫头本就是她曾经的姐妹!”丫鬟低声说道。
林玉瑶立即端正了脸色,“住口!昭仪也是你能妄议的!慎言,慎言记住了没有?”
“是……”丫鬟低声应了,瞧见小姐脸上明显松快了的神色,暗自吐了吐舌头。
书房里正在弹落灰尘的烟雨收回耳朵,今日里议论穆青青的人还真不少。
连带着自己也被提及了数次。
她轻叹一声,正欲跳下椅子,却听到刚才说话的主仆向人打听着她的名字。并朝着书房走了来。
烟雨立即将椅子摆好,刚走出书房,便见宣绍的表妹主仆二人款步走来。
“表小姐。”烟雨福身行礼。
林玉瑶蹙着柳眉,扫她一眼,像是怕污了自己的眼一般,又飞快的移开视线,“喏,这是宫里的昭仪娘娘赐你的伤药,快谢恩吧!”
烟雨瞧了眼那花纹富丽的青瓷盏,躬身双手接过,“多谢昭仪恩典。”
青瓷盏刚碰到烟雨的手,林玉瑶就把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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