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福身行礼,甚是恭敬。林玉瑶脸上虽有些别扭,但总算是笑着的。
“烟雨姑娘,不必多礼。听闻你昨夜出了些意外,可有什么不妥?”
烟雨温声答道:“多谢表姑娘关心,奴婢无碍。”
两方正在客套,烟雨忽闻一阵脚步声。
浮萍喘息着跑了来,“烟雨……呃,表小姐安好!”
林玉瑶抬手让她起来。
“烟雨,老爷让你到主院去。”浮萍有些焦急的说道。
烟雨一愣,这事儿连宣大人也惊动了?
林玉瑶先是怔了怔,瞧见烟雨脸上担忧,却是轻笑着安慰道:“烟雨姑娘不必害怕,老爷最是仁慈,定不会责罚你的。”
“表小姐以为老爷让奴婢前去,是为了责罚奴婢么?”烟雨听出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忍不住反问道。
林玉瑶脸上一僵,“我,我没这么说啊?”
玲珑气愤道:“我家小姐好意安慰你,你别不识好人心!”
林玉瑶脸上已经露出委屈至极,泫然欲泣的表情来。
烟雨生怕她在自己面前哭出来,让人瞧见了还以为她奴大欺主。便赶紧福了福身,“不敢让老爷久等,奴婢先告退了。”
不等林玉瑶开口,她起身出了院子。
进了主院,她侧耳细听,宣大人正在花厅内待客。
宣绍并不在,但花厅中,却有着让她熟悉的一个嗓音。
她放慢脚步细细听来,来人竟是严燕生?
是了,宣绍砸了人家的庄子,人家可不得找上门来么?那宣大人把她叫去,目的是……该不会是严燕生不死心,仍想抓了她回去,给穆青青出出气吧?
如今宣绍不在府上,宣大人若是同意严燕生抓她走,她又该如何脱身呢?
烟雨迟疑着,脚步便停了下来。
前面引她向前走的浮萍也驻步回头看她,“走啊,别让老爷久等。”
“我……我内急。”烟雨低声说道。
浮萍翻了白眼,“急也憋着!”
“浮萍姐姐……我憋不住……”烟雨连连摇头。
“出息!”浮萍冷哼一声,上前抓了她的衣袖,就把她往花厅里扯。
一直到了花厅外头,才送开了手,“老爷,烟雨带到。”
烟雨颔首立在花厅外头,感觉到有几道视线灼灼盯在她身上,如芒刺在背,好不难受。
“进来吧。”宣文秉的声音温温和和,听不出什么责备的意味。
浮萍退开一边。
烟雨只好硬着头皮,踏进花厅。
“给老爷请安。”烟雨福身。
“起来吧,这是严大人,和严公子,想来严公子你也是认识的。”宣文秉说道。
烟雨抬头看了一眼,见严燕生上座,还坐着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八字胡,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见过严大人,严公子。”
“呵呵,小孩子们之间的事儿,原是不该惊扰了宣大人的。只是犬子不懂事,触怒了宣公子,我若不亲自带着儿子前来赔不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还望宣大人多多海涵!”严侍郎颇为客气恭敬的说道。
“严大人言重了,绍儿被我宠的随意惯了,如今也瞧了这丫头好好的,无什么大碍,绍儿定然也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宣文秉说道。
“那是那是。”严大人陪着笑脸,连连应声。
严燕生忽然起身,拱手对烟雨道:“得罪之处,姑娘多多海涵。”
烟雨赶紧避开一边,不受她的礼,“公子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当。”
瞧见烟雨识相,严大人脸色好看了很多。
虽然他带着儿子,走着一遭,是冲着宣大人和宣公子的,但真让自己的儿子给一个丫鬟施礼赔不是,他心里多少能不别扭么?
幸而这丫鬟一直低着头,恭恭敬敬,没有仗着宣绍宠她,给自己儿子什么脸色看。
严大人笑了笑。
宣文秉抬手让烟雨退出去。
让她来,不过是走个过场,卖的的是宣绍的面子。
烟雨松了一口气,刚退出花厅,就听闻严燕生忽然追了出来。
“烟雨姑娘!”
烟雨站定了脚步,回头看他,“严公子还有何吩咐?”
“昨夜里我喝多了酒,今日酒醒,甚觉自己做事糊涂,愧疚之意,难以言说,特来向烟雨姑娘及宣公子赔不是,姑娘请一定原谅一二!”严燕生微垂着眼眸,看不清眸中情绪。
烟雨连退两步,“公子言重了,既是误会一场,奴婢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是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姑娘请务必收下。”严燕生从身后随从手中接过一方匣子,递到烟雨面前。
烟雨看着面前匣子,不敢伸手去接。
严燕生昨天夜里,不惜对宣绍下药,连他自己都一同放倒,今日说变脸就变脸,又是道歉,又是送礼。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烟雨嗅到淡淡的异味,耳中听到滋滋啦啦的奇怪声响。
像是正从严燕生手中捧着的匣子里传出来。
她便更是不敢伸手去接,又向后退了一步道:“严公子太客气了,奴婢身份卑微,岂敢收您的礼?”
“烟雨姑娘若是不收下,岂不就是不肯原谅我么?”严燕生微微勾起嘴角,忽的上前两步,不由分说的将匣子塞给烟雨。
“烟雨小心--”
烟雨回头瞧见宣绍一脸急色的向她飞掠而来。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她怀中的匣子炸开了……
在那匣子炸开的同时,宣绍一脚将匣子踢开。
抱住她的肩,倏尔转身,将她护在怀中。
匣子被炸开的碎屑打在宣绍的背上,一股衣料烧焦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散。
宣绍抬手脱去外面长衣,上面已经被燃了几个大窟窿,露出焦黑的颜色。
烟雨只觉耳中嗡嗡作响,看到宣绍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跟她说着什么,可她什么都听不到。
虽然两人近的宣绍微凉的呼吸都扑在她脸上,她却听不到他一丝的声音。
她看到严大人冲出了花厅,狠狠的给了严公子一个耳光。
严公子被打的歪向一边,嘴角都渗出血来。
她看到宣大人神色焦急的上前,向宣绍询问些什么,宣绍却不耐烦的别开脸,只担忧的看着她。
她张嘴,想问宣绍,那匣子里是什么?
却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
烟雨忽然害怕起来,她抬手紧紧抓住宣绍的衣袖,“我是不是听不见了?我是不是听不见了?宣公子,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想这么问,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问了出来,她听不到,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宣绍双手扶住她的双肩,嘴巴一张一张,眼神担忧而紧张。
可是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什么都听不到……
耳朵里的嗡嗡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响的她的耳朵,她的头都跟着痛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透过耳朵,直接扎入了她的脑袋一般。
“啊--”烟雨痛苦的嘶喊了一声,握住自己的耳朵,无力的跪倒在地。
她痛苦的摇头,眼神仓皇无助。
宣绍俯身将她抱起,冷冷的看着严家父子,“这笔账,我会慢慢跟你们算!你们且安心等着吧!”
说罢,他抱着烟雨,转身离开主院。
严大人失魂落魄的站着,宣绍的话似乎给了他莫大的打击,过了些时候,他攥起拳头,猛捶了严燕生几下。
严燕生一言不发。
“送客!”宣文秉冷冷开口,沉着脸拂袖而去。
严家父子,这才各怀心思的离开了宣府。
烟雨被带到宣绍的房中。
宣绍将她安置在宽大舒适的檀木大床上。
命人叫来了路南飞。
烟雨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只觉耳中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和忽近忽远的嗡嗡声。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听不到。
路南飞走来的姿势有些别扭。
她白着一张脸,看向路南飞。
路南飞却是为她把了脉,又仔细的检查了她的耳朵。
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冲宣绍说了些什么。
她分明看得到他的嘴在动,却仍旧一个字也听不到。
烟雨扶着床缓缓坐起,看到宣绍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浮起一层担忧,她只觉浑身冰冷,“我是不是聋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想这么问的,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嗓子在震动,但她不能确定自己的音量大小,不能确定宣绍和路南飞听到了她的话没有。
宣绍和路南飞都抬眼看向她。
路南飞动了动嘴。
烟雨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到。
路南飞眉头紧皱。
宣绍说了句什么,他转身去了外间,不多时便拿了笔墨纸砚回来。
宣绍提笔在纸上挥就。
少时,收笔将纸送到烟雨面前。
“匣子里装的是震天雷,你的耳膜天生异于常人,那响声太过剧烈,又离得太近,所以你才会暂时失聪,但不要担心,一定会好的,一定会。”
烟雨抬眼看向宣绍。
他说,一定会好的。且说了两遍,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他也没有信心?
“真的会好么?”烟雨问道。
宣绍笃定的点头。
烟雨垂了头,不多时便抬起头来,看他,“那在我耳朵好以前,也许帮不上你什么,可是……你能不赶我走么?能让我留下来么?求你……”
看着烟雨脸上的不确定和哀求之色。
路南飞忍不住别过脸去。
宣绍深吸了一口气,来到桌边,提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少时,他又拿来一张纸,“我不会赶你走,无论你听不听得到,都不会赶你走。赎你用了好大一笔银子,赶你走岂不太吃亏?”
烟雨忍住心头酸涩,看着那一行字,傻傻的笑了笑。
宣绍车上随意一套建窑黑釉兔毫盏,或是桌上摆的黑釉油滴盏,各个价值不菲,他会是在意银子的人么?
但见他安抚的笑容,烟雨还是点了点头,“我耳朵疼,头也疼……”
宣绍拍了拍床头,示意她躺下,转身和路南飞一道出了房间。
烟雨这时才发现,路南飞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似乎真是挨了打了?
路南飞跟着宣绍出了上房,回身将门关上。
“公子……”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