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夫人立即上前拦住他,“你是当真的?”
“母亲莫不是以为,我故意跑来与你们玩笑?”宣绍讽刺道。
宣夫人也沉下脸来,“这不可能!你叫玉瑶如何自处?你们从小便定了亲的!”
“那是你们的事。此事我从未承认过!”
宣绍冷漠的态度着实触怒了宣夫人。
她被气的微微有些气喘,“烟雨什么来历?家在何处?家中可有旁人?你都知道么?”
“这些不消母亲费心,我既要娶她,自然已经了解过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要娶为正妻的女子,爹娘也不能对她一无所知吧?”
宣绍冷哼一声,“现在你们来关心我,不觉得太过多余了么?假惺惺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你!你……”宣夫人霍然变色,满目伤痛的看着宣绍。
宣绍却拂袖而去,连头都不曾回。
宣文秉起身扶住气的喘息不已的宣夫人。
宣夫人却捶打着宣文秉的胸膛,泪落涟涟,“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我好好的绍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小时候最是聪明懂事……”
宣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宣文秉长叹一声,“放心,我定不让他做下糊涂事的。”
烟雨却是不知这些,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浑身酸痛的坐起,瞧见床单上的点点落红,眼神有些怔怔的。心中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她撩开淡青的床帐,昨日的湿衣服已经被人收起。床边矮几上摆着一套崭新的衣衫,鹅黄的颜色,如春日的草芽。
她抬手抚摸着柔滑的衣料,是细云锦,乃是贡品,民间任你再多钱亦买不到。
她在丞相府时,最喜欢的便是细云锦,多少年,没有再穿过了。
抬眼看看窗外阳光,烟雨知道,此时已经不早了,今日没及时打扫书房,不知宣绍会不会念着昨夜的缘故,免了她的处罚呢?
拿起矮几上的衣衫,一件件穿好。
起身来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菱花镜,正欲梳妆。
门被人轻轻叩响。
“主子,起了么?”有女子在门外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
一句话,让烟雨呆愣当场,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丞相府,她身边的丫鬟在门外小心的问“小姐,起了么?”
看着手中菱花镜里已经不再稚嫩的容颜,以及浑身真实的酸痛之感,她恍然从回忆中惊醒,应道:“起了,进来吧。”
门被推开,绕过屏风进来的正是曾经和她同屋的浮萍。
烟雨默然,她的耳朵果真是没全好,适才竟连浮萍的声音都没听出来。
“主子,奴婢给您梳头吧?”浮萍垂手,带着小心和拘谨立在一旁。
烟雨眉头微蹙,“你叫我什么?”
浮萍眨了眨眼,心想,烟雨该不会现在就让她改口叫少夫人吧?毕竟,她还没过门呢!
“主,主子呀……等您和少爷完婚之后,奴婢就改口……”
浮萍陪着笑脸。
烟雨一阵愣怔,完婚?改口?
她不过是多睡了一会儿,晚起了一阵子,怎么好像已经发展的出乎预料了呢?
见烟雨没做声,浮萍便小心翼翼的上前,将菱花镜支好,拿过玉梳子,精心的替烟雨梳起了头发。
烟雨看着镜中的自己默默出神,脑中飞速的整理着思路。
昨夜宣绍对她说,以后都会护着她,今天浮萍便称她主子,又是完婚又是改口的,该不会是宣绍打算娶了她吧?
烟雨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
若她还是当初的丞相府嫡女,宣绍娶她,到无甚不妥,两家也是门当户对。
可如今,她是沦落风尘的青楼侍婢,他是高高在上的当朝红人,入出宫闱都不下马车,面见圣上都不下跪,身份真真贵不可言。
他娶她?世人怕是都要笑掉大牙了吧?
她下药之时,只是想着哪怕耳朵不能完全恢复,她也要找个理由留在他身边,若是能成为他的妾室通房,倒也好借着向宣夫人请安的机会接近宣大人,进而下毒。
她从未想过,他会萌生娶她为妻的想法啊?
他不是和林玉瑶自小便定了亲么?
烟雨心下未定,浮萍倒已经手脚麻利的为她绾好发髻。
“主子您瞧,这些头饰,您喜欢哪个?”
浮萍捧过桌上放着的一个雕工精致的紫檀木匣子,打开来,里面全是崭新的饰物,玉质,翡翠,玛瑙,金银皆有,琳琅满目,精巧别致。
“这是公子今早上专门让人从库房里挑来的,主子看看可喜欢?”
他倒是有心……
“你瞧着戴吧。”烟雨此时哪有心情去看首饰。
浮萍点点头,“主子鹅黄色的衣裳,配这支流苏的金步摇最是好看!”
浮萍在紫檀木匣子中挑挑拣拣,终于摆弄好了。
烟雨只淡淡往镜中看了一眼,便起身向外走去。
刚走到院中,却正遇上抬脚进院的宣绍。
宣绍一眼瞧见她,眼中不掩惊艳之色,走上前来,旁若无人的握住她的手,“这般穿戴很好看。”。
烟雨想抽回了手,但想到自己作所这一切的目的,又生生忍住,只微微笑着颔首,“多谢公子夸赞。”
“我刚遣人叫了牙行来到府上,这院子里多是男仆,只有一个浮萍,还粗手笨脚的,你且再挑了几个丫鬟在身边伺候。”宣绍牵了她的手向外院走去。
他的手温暖干燥,掌心有硬硬的茧子,应是练剑磨出来的。
不知怎的,烟雨被他牵着,心中却恍然浮起一种稳妥踏实的感觉。
她立即将心中这种感觉压下,脸色也淡了几分。
外院之中,立着一排排八九岁到十几岁不等的丫鬟,大致有三十几个,人数不少,却个个神情庄重,端正站着,鸦雀无声。
“还不见过公子!”立在一旁,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夫人喝道。
一众小姑娘立即福身,异口同声道:“见过公子--”
规矩颇好的样子。
“挑几个丫鬟?”烟雨附在宣绍耳边问道。
宣绍眯了眯眼,“母亲身边,是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粗使丫鬟不计。你便挑上三四个,把身边伺候人的缺都占齐了,若母亲要送人过来的时候,你也好拒绝。”
烟雨闻言,再次怔住。
宣绍这话,是在帮她对付宣夫人?
他也知道宣夫人必然不会同意他娶自己,怕宣夫人会从身边之人下手,对她不利,所以先下手,把她身边的空缺都填了?
烟雨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宣绍。
宣绍勾着嘴角,捏了捏她的手,“看我做什么?挑丫鬟!”
烟雨收回目光,迫使自己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
她虽是带着目的接近他,虽是利用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但这一切,要怪,也只能怪他父亲,谁让宣文秉当年那么残忍的灭她满门呢!
这么想着,烟雨从一排排待选的丫鬟面前走过。
走到第三排的时候,衣角却忽的被人扯住。
她皱眉看去,却是接触到了一双熟悉含着笑意的眼睛。
“烟雨,是我啊!”她对她比口形道。
未免人发现,她已经放开了烟雨的衣角。
烟雨认出,这女子正是那日从严家家丁手中,救了她的女侠,秦川的师妹苏云珠。
她在宣文秉身边见到了秦川,今日又在这儿碰到了苏云珠。
这两人,究竟在做什么?
该不会是秦川也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仇人就是宣文秉吧?
不会不会……她在临安八年,若不是遇到舅舅,也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秦川才回来几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查到?
且舅舅应该没有遇见秦川,否则不会不告诉她。
她原打算将这件事瞒着秦川的,报仇的事,她一个人来做就好,她不想将秦川也拉下水。
苏云珠还在冲烟雨挤眉弄眼。
烟雨却收回了视线,点了她身边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这个!”
继而走了过去。
苏云珠急的要跳脚,却不好此时叫住烟雨。
眼看烟雨已经挑了三个小姑娘。
苏云珠终于忍不住,自荐道:“奴婢想要伺候主子。”
众人纷纷向苏云珠看过来。
苏云珠却是昂首挺胸,毫不怯场。
烟雨心中一紧。
皇城司的眼线遍布各地,那日自己逃出严家,被苏云珠所救,宣绍后来虽未提及,却不代表他不知情。
苏云珠隐在众人之中,宣绍或许还不能发觉。
可此时她突然站出来,宣绍未必不能认出她。
若是苏云珠的出现,引起了宣绍的怀疑,她岂不前功尽弃?
烟雨心中焦急,只盼宣绍不要同意。
“你这丫鬟怎的这般没规矩!”牙婆见烟雨脸上不悦,立即上前斥责。
宣绍却抬了抬手,让牙婆退开。
“你这般自荐,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苏云珠自信一笑,“奴婢的爹爹是位武师,奴婢自幼学过些拳脚,老家闹灾荒,奴婢和家人走散,想求贵府收留,赏口饭吃。”
说罢,便纵身从一旁玉兰树上撇过一根树枝,刷刷刷的舞起剑来。
苏云珠今日身着一身丫鬟的淡色衣衫,虽不若那日一席水红衣裙的耀眼夺目,但飘逸的身姿,凌厉的剑式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待苏云珠收势站好。
宣绍挑着眉梢道:“虽然都是花架子,但年纪轻轻能练成这样,也是不错。”
苏云珠皱眉,鼓着嘴,似是不服,但想到对方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留下来,便忍气吞声,站着没动。
宣绍抬眼,深深的看着烟雨。
烟雨只觉一阵心虚。
宣绍才淡然道:“我瞧着不错,你贴身有个会拳脚的也好。”
烟雨此时还能说什么?他顾虑这般周全,自己再拒绝,到让人生疑,只好点头,“公子瞧着好,就好。”
“留下吧。”宣绍指着苏云珠道。
他究竟有没有认出她?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又有无旁的用意?
烟雨带着四个丫鬟,往内院走去之时,心中还忍不住反复思量。
宣绍深深看向她那一眼,让她心头到现在都还有些慌。
“主子,主子?”
苏云珠在烟雨身后唤道,声音里有着难掩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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