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我是皇上身边之人,岂是你有资格抓的?”高坤后背倚着殿门说道。
这时却见路南飞身后又走出一人来,淡笑看他,“路大人不够资格,那我呢?”
玄机子见状,一使巧劲儿,便将身边架着他的太监甩开,郑重叩拜下来,“叩见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城司众人在路南飞率领之下,也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传出甚远,震耳欲聋。
殿内殿外的宫人侍卫,见状,也跟着跪拜叩首。
一身明黄四爪金莽的太子,屹立在众人俯首跪拜之中,显得格外高大。
高坤愣愣的站着,左右看了看。
整个目及之地,除了他和太子,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为什么?
不过是瞬息之间的功夫,好像没多久之前,他还想着,自己就将成为“九千九百岁……”了,往后皇帝身边有穆青青陪着,皇帝不理朝政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他尽可以将皇权霸揽手中,睥睨天下。
为什么?
连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自己就已经大势已去,孤立无援?
高坤忽而看向跪在地上的玄机子,又看向路南飞,最后才看向太子。
在太子的视线之下,他终是矮下身去,无力的垂倒在殿门前。
“平身--”太子说道。
众人起身。
路南飞挥手,立即有侍卫上前,将高坤擒住。
正要带走之时,玄机子确道:“慢!”
太子和路南飞都看向玄机子。
太子道:“道长还有何话要说?”
玄机子一甩拂尘上前,看着高坤,脸上露出一个森森笑意。
高坤只觉不寒而栗,“你想做什么?”
玄机子晃了晃拂尘道:“你与你干爹素来狡诈,又武功高强,就这么将你带走,恐难以安心。”
太子闻言点头,“道长说的有理。”
“我已束手就擒,你还要耍什么花样?”高坤声音颤抖的呵斥道。
玄机子却是将手中拂尘一甩,那看似瘦弱的拂尘却霎时见化作利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缠绕上高坤的手腕。
只听得高坤一声惨叫。
玄机子却是手心一动,那拂尘又缠上高坤另一只手腕……
一连串的惨叫之后。
玄机子看了看手中由净白,变得鲜红刺目的拂尘。抬手将拂尘扔向一边,“可惜了。”
高坤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玄机子的动作太快,他被人钳制住,甚至来不及反抗,便已手筋脚筋皆被挑断!
身上,脚下黏腻腻的全是血。
他手腕脚腕之上,还在不断的往地上滴着鲜红的血滴。
他此时已经站立不住,唯有靠两旁钳制着他的侍卫才不致于倒地。
扔了拂尘的玄机子抬手一掌击在他的肩头,“断你手劲脚筋,废你武功,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高坤苦痛的嘶吼声中,隐约听到玄机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之后他便昏迷了过去。
玄机子为什么这么恨他?
他并没有对玄机子做过什么呀?甚至因为上次玄机子帮他求情,让他免于被逐出皇宫之事,他还对玄机子有那么一些改观……可玄机子的声音里,像是对他恨之入骨?
断了手筋脚筋,被废了武功的高坤被人带走。
穆青青缩在寝殿的一角,此时已经胡乱的套上了衣服。
她只想让众人都忘了她的存在,忽略了她才好。
原本一切都顺顺利利,原本一切都照着她的预想在发展。宣文秉回被召回,宣家会被流放。在流放的路上,倘若是出点什么意外,让烟雨死无全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她不管是留在天朝,还是回到西夏,都可以过着让人敬仰,让人艳羡的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忽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明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瞬间就暴雨雷鸣?
穆青青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在屏风的后面。头埋的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刚才高坤被断手脚筋的血淋淋一幕,她看的清清楚楚。
高坤武功高强,却不是那看起来瘦弱道士的对手。
自己一点功夫都不会,如今高坤都不在了,皇帝也死了,谁还能护住她?
刘素?刘素还在临安!只要她能混出皇宫,找到刘素,就能跟着刘素回到西夏,做她的皇后。
她再也不想着算计烟雨了!再也不要回天朝了!
让这些人都忘了她吧,看不到她吧!这样,她就能躲过今天这一劫,就能混出宫去,就能回到以前那衣食无忧的日子里了。
其实烟雨说的不错,是她一直不知满足,不惜福,比之大部分人,她衣食无忧,身份高贵,且一直有爱她对她好的人在身边,她很幸运了已经。
她如今知道惜福了,知道自己曾经是错了……
能不能,能不能再让她幸运一次……以后再不敢这样了……
显然上天是没有听到穆青青的心声。
一双黑色的皂靴停在了穆青青眼前。
穆青青抱紧了自己的双膝,好似这样别人就能看不见她似的。
“这不是穆青青么?曾经的临安花魁,皇帝宠妃?”冷飕飕的嗓音从头顶飘落下来。
穆青青颤抖着抬起头。
眼泪让她精致的妆容变得一塌糊涂。
看到路南飞那张阴沉的脸时,她的心好似猛的被人扎了一刀一般,从未有过的害怕,恐惧溢满心头。
她咽了口口水,“路,路大人……”
“你与我家少夫人的恩怨,我不感兴趣。可你这次居然算计到了我家公子的头上,算计到我家老爷头上,你觉得,你还有活路么?”路南飞微微弯下身子,冷冷的看着穆青青,挑着眼角说道。
穆青青抱紧自己的双膝,“路大人,我,我可以解释的!不是我,我只是被人利用,真的,对……对了,是高坤!高坤利用我!”
路南飞忽而摇了摇手指头,“我可不想听你解释,自有皇城司审讯之人等着听你的解释。”
路南飞一挥手,立即有侍卫上前,将穆青青从地上抓了起来。
“路大人,路大人不要这样,我和烟雨是朋友,是姐妹……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是被利用的!我以后不会再和烟雨为敌了,也不敢肖想宣绍了,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穆青青挣扎着朝路南飞喊道。
路南飞看她一眼,“你是被利用的?”
穆青青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是被利用的!我是无辜的!”
路南飞讽刺一笑,“那叫刘素之人,你可认识?”
穆青青倏尔瞪大了眼睛,刘素?路南飞连刘素都知道了?
刘素被抓了?
那不是她的老底都已经漏了?
穆青青惊诧之际,已经被人带离路南飞面前。
路南飞回眸,看向那被风托起的轻纱薄帐之内,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膝头,一丝不挂的皇帝。嘴角满是讽刺。
太子跪在床榻前朝皇帝叩首。
屋子里一众的人,都跟着太子,向皇帝行礼。
路南飞虽满脸不屑,却也跟着跪了下来。
行礼之后,宫人们上前为身子还未僵硬的皇帝换上龙袍。
太子出了皇帝寝宫,召集大臣,并让宫中发丧。
大臣们前来之时,太子已经换上了孝衣。
二皇子听闻太子和大臣们都在御书房,当即便率人闯向御书房。
可人离着还远,就被皇城司给截了下来。
只放了他一个人进去,他所带之人,尽数被扣。
二皇子孤立无援,知道形势对自己不利,只想着先进了御书房再说。找到以前那些支持自己的大臣,总不至于就让皇位这么顺顺当当的落到太子手中。
可当他到了御书房之时,正听见四位父皇身边亲信大臣看着圣旨道:“此确实乃皇上亲笔诏书,玉玺也是真的,圣旨无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书房里的大臣都朝太子郑重跪了下来。
二皇子愣在御书房门口,呆呆的看着一众跪地的大臣,一时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抬眼,便看见兄长那隐约含笑的脸,正鄙夷的看着他。
二皇子忽然狂躁起来,“我不信,我不信!这是假的,诏书是假的!父皇分明更喜欢我的!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父皇!昨日父皇还好好的!”
“谁说父皇死了?”太子忽然呵斥道。
二皇子一愣,众位大臣也抬头看向太子。
太子冷声道:“父皇乃是得到升仙,坐化了!你休要胡言!”
“你胡说!你!你就是谋权篡位!你就是大逆不道!我不信!”二皇子面目狰狞,张牙舞爪想要扑向太子。
太子一挥手,立即有侍卫上前,将二皇子拿住。
“二皇子想念父皇过甚,心智失常,有伤人之举,速将二皇子带回宫中,着人好好看顾,莫叫他再伤了人!更莫叫他,误、伤、自、己!”太子冷冷笑着说道。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就是谋逆……”二皇子被人捂了嘴,带出了御书房。
“众位大臣以为二弟这是……”太子看向地上跪着的众人。
“皇上仁爱圣明,二皇子果真是心智失常了!”
“皇上仁厚……”
“皇上宽仁……”
一众的大臣纷纷说道。
太子略点点头,抬手让众臣平身。
先皇帝驾崩,举国同丧。
登基大典得过了国丧再举行,如今仍用先皇年号。但其实玉玺皇位已经到了太子手中,如今对太子的称呼,也已经改为了皇帝。
太子登临帝位之后,所下第一道旨意,就是撤回围守在宣家之外的官兵。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先皇帝面前遭了贬谪的宣家,如今却是投了新皇的好。
众臣之中便是有对宣家不满的,如今摸不透新皇对宣家究竟有多少感情在,也不敢贸然反对新皇的旨意。
烟雨坐在家中,一面摇着摇床,哄着宣瑶期和宣琸入睡,一面侧耳听着院子外面的动静。
“都撤走了。”烟雨忽而轻声说道。
灯芯没有听清,俯身问了一句:“主子说什么?”
烟雨抬头轻笑,“没什么,又变天了。”
灯芯抬头向屋外看去,点了点头道:“是啊,刚才还乌云压顶,奴婢以为定要下一场大雨呢,这会儿云倒是全散了,眼瞧着日头都快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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