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走到门口，晴天止住了脚步。
“怎么啦？”我问。
“拆了。”
“什么？”
“我要拆开来先看看。”他晃了晃手中的信封。
“这样好吗？”老实说，我也很想拆了爸爸的信先看看。不过，舅舅有言在先，我得遵守。
“没有关系。我打赌信到了老头子手里，我们会有99%的可能看不到！也就是说，我们有可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好、好吧。我们看完了再进屋里去。”
这算不算做坏事？没有关系，晴天是主谋，我只是帮凶。
晴天试图很小心地掰开信封的粘口，可是这封信似乎知道我们在做坏事，怎么掰都掰不开，一火，把它分屍。里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对不起，我没能替你好好照顾好他。
这个“他”会是谁？
晴天看着我，郁闷的问我：“这个『他』会是你吗？”
“不、不可能的。我是妈妈的小孩，她照顾我是理所当然的，不用说什么替不替的。”
“那万一你不是你妈妈生的呢？”
“这也不可能！你看我这张脸！”
“噢——也对。”晴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又没有胡子，摸什么摸嘛！？当自己是大侦探啊？
“那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是一个爸生的？”他又冒出一个问题。
哎~~~~笨死了！
“我问你，你爸什么时候去美国的？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那他有可能中途回来一次的！”
“不可能！怎么看我都长得比你帅！”
“你说你比我帅？”
看样子，我们又要跑题了……我立刻收住话题：“好了啦，别在这里乱推理，不想和你争，快点进去吧。”
…………
按了门铃，又是眼镜开的门。
他一见我就是满脸堆笑，我真的怀疑他和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坐下之后，我就问爸爸的影踪，于是眼镜就上楼叫老爸起床。老爸一向早睡早起，怎么今天到现在还没有起床？
等了一会儿，看到爸爸的身影出现在楼梯的转角，我不禁捏紧了手中的信……
“攸苒，你来了！对不起，爸爸还在睡懒觉。”老爸的精神看来很不错，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已不在人世会怎么样？
“没有关系。”我笑笑，但是自己知道笑得很假。
“早饭吃过没有？爸爸做点好吃的给你！”他跑到我身边捏捏我的脸，还是笑得那么灿烂。可是他越是这样，我的心里就越是难过。
“不用，我吃得很饱。……爸爸，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什么事情？”老爸似乎有点紧张，我打赌他以为我要问他和他的那位亲亲前辈的事情。
“我妈妈，就是你老婆李悠然，她现在的情况你知不知道？”
老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满是惊疑，“你什么时候知道你妈妈的名字的？”
“就前几天。”
“你见过你妈妈了？”爸爸激动的抓住我的肩膀，他在激动什么？或者是在害怕吗？
“对，我见过妈妈了。如果妈妈要我们过去和她一起生活。你现在要你的前辈还是要我和妈妈？”我想知道，在爸爸的心中，那位眼镜的份量有多重？
“不可能的。你妈妈走的时候带走了全部的照片，又嘱咐我不要和你提及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怎么现在她又来找你呢？”
“她没有找我，是我找到她的。”
爸爸沉默了，眼镜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攸苒，你找你妈妈回来，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吗？你这样做，太残忍了。”
是，我是很残忍，就算妈妈已经不在了，在他俩面前提起妈妈的事，多少都会有一点想拆散他们的嫌疑。
晴天站起来，把那封我们已经偷看过的信交给眼镜……
“这是什么？”眼镜问。
“李悠然小姐写给你的信。不好意思，我先看过了，不过不懂是什么意思，请你解释一下好吗？”
我深受也爸信交给了爸爸，什么也没有说，我想爸爸一看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应该知道是谁写给他的了。爸爸默默的撕开信封，眼镜也抽出那张单薄的信纸，丝毫也没有责怪晴天事先偷看了属于他的私人信件。
他们两个人看着各自的信，脸色都越变越难看，眼睛盯着那一句话看了足足有五分钟；至于爸爸，我可以看到有两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看着看着，爸爸无声的哭了……妈妈她写了些什么？
眼镜看到爸爸这个样子，等爸爸看完后，拿过信快速地看起来。爸爸坐在我身边，目无焦距的发呆……
…………
紧接着我接过妈妈的信看起来……这里有两张纸，是不同的时候写的。第一封是十三年前写的：
“圣：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也许很快我就不会逗留在人世了。上个月，我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查出得了白血病。我想我不会再活太久的。我不想留在家里，在样的话会拖累你们两个的。
请你千万不要觉得内疚，不要自责。内疚的人是我，我以为我可以好好的照顾你，和你组成一个家庭，可以给你幸福，可以给你温暖。可是我错了。如果我还这样留在家里的话，我们都不会幸福的。
我很内疚，很自责，因为我并不爱你。我承认我心里一直爱的人是他。但是他爱你。你知道我爱他，但是却不知道他爱你。他去美国，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我知道他舍不得你。所以，我在他走之后，对你穷追不舍，对你撒谎说我已经忘了他，我只想代替他在你身边照顾你。
请你原谅我，成为你的妻子，却不是因为爱你。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他，没有那个能力照顾你，还留给你一个需要抚养的小孩，但他是我们的孩子，请你一定好好照顾他。
也许，我现在已经不在人世，请你读了这封信之后不要为我难过。
请你一定找到自己的幸福。
悠然”
看过一张，又看第二张，这是差不多一年前写的：
“圣：
真的很难以相信，我一直活到现在。我以前一直都有回来的冲动。可是我现在不行了，我的病又复发了。看来是不行了。
一直以来我靠着我弟弟来抚养，就像一个废人一样。我接受了弟弟的骨髓活到现在，算是幸运吧。可是我的家算是垮了。我不知道弟弟是从哪里弄来的钱，我很担心。
还有这几年来，我都一直叫我弟弟打探宝宝的成长情况，知道他过得很好。你真行。昨天，我还坐着轮椅去高中门口偷偷的看过宝宝，他很可爱，就像我的小天使。我真的很想听他叫我一声妈妈，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奢望。我现在的样子，大概你也认不出来了吧？头发都掉光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宝宝看到我这个样子，吓都会吓跑的。远远的看着他，我也很满足了。我想再写封信给你，告诉你我很高兴。
十几年的思念中，我发现你和宝宝才是我最思念的人。毕竟，爱情和亲情是不一样的吧！有时候还会想起我们以前的大学生活，我在里面努力的搜寻你的身影。感情真的可以在时间中慢慢培养。不过，现在都晚了。
你和宝宝好好的生活吧，看到这封信，如果你还会想到我的话，就来墓前来看看我吧。记得我最喜欢的花是白色的玫瑰哟！
悠然
P.S:我这辈子你没买过花给我！”
…………
这就是妈妈离开的原因，这就是妈妈去世的原因。我以前为什么会把妈妈想像成一个爱财的坏女人？我真是混蛋！我明明可以从小就追问妈妈的去向，也许我和妈妈还可以过上几年幸福的生活……
妈妈在同病魔斗争，我却一个人沉溺在自己的幸福中……还有爸爸，为什么他都不去追究？难道爸爸根本也不爱妈妈吗？还是说，我眼前这两个发呆沉默的人本来就是心中暗暗相许了。
我也哭了……
妈妈这样子算是成全？还是奉献？我的妈妈真的好傻，好可怜……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女人……
晴天伸手抱住我，接过信慢慢的看起来……
世界好安静，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曾经有没有一位做着轮椅的母亲在校门口深情地望着她的儿子……
心里这么想着，脑海中自觉的形成了一幅妈妈的幻觉……她微笑着来看我，亲切的叫着我……可是那张妈妈的笑脸，还是墓碑上那张笑脸……
我真是可悲……
寂静，在这间屋子里徘徊了许久许久……直到坤爷爷兴高采烈的从大超市归来才被打破……
坤爷爷提着满满的几袋子食物，看到我们一群郁闷的人，似乎把他吓了一大跳。“你们这是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没人回答。
“少爷！”
…………
“老爷！”
…………
坤爷爷也不晓得把东西先放掉，就知道在那里站着。
“坤叔，你先进去做饭吧。饭我们还是要吃的。”眼镜发话了。
“那就是5人分的咯！”
“不是－－”我立刻否定。抬起头，望着晴天：“我想要回家了。”
“好，我们先回家。”
站起身，什么也没说，牵着晴天的手往外走……
“攸苒……”爸爸在身后轻轻的呼唤，我没有回头，很残忍的走掉了……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妈妈、爸爸、还有那个眼镜，我不知道他们在我心中应该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我该怎么做？
妈妈，我没有你那么伟大，我该怎么做？
*－－*－－*
回到我和晴天的两人世界，我还是只剩下沈默。
一向自恃聪明，面对这样的问题，却连个答案都找不到，不，应该说，不知道选择哪一个答案。原来我一直都很笨……
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晴天在我身边忙进忙出，我开始自己的胡思乱想……。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这个时候，也会在家里忙着为我做饭吧？
如果，妈妈一开始就在的话，晴天会这样闯进我的生活吗？
如果，我接受了眼镜，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再如果…………
…………
“攸苒！”晴天蹲下身来。
“啊？”我似乎有点走神。
“看着我。”他的手轻轻的握住我的肩膀。
…………晴天他要告诉我怎么做吗？
“你听着，我不希望你因为你妈妈的事情而变得郁郁寡欢。你的妈妈，那是一段历史，你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而我……而我是你的现在！我是你的将来！我看着你这样子傻傻的坐着，像是没有灵魂的稻草人……从刚才到现在，你的眼眶没有干过！我的难过，你有没有看到？我很自私，我不允许你为了我以外的人丢了原本的快乐。请你为了我，快乐起来。好不好？攸苒……”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流进我的心里，就像小时候那样，每一次都要把我感动到泪流不止……我顺势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哭起来……
……晴天说得没有错，我该抓住我的现在，我该抓住我的未来，我该紧紧的抱住我的晴天……我没有妈妈，但是我有晴天，他给我的爱，足以撑起我的一片天……
晴天像哄小孩一样轻轻的拍拍我，我在他怀里呜咽，好久没有哭得那么厉害了，我要多蹭一会儿……
一股烧焦的味道隐隐约约的飘进我的鼻子，我反射性的跳起来，“晴天！你在烧什么？”
“啊呀！糟糕！”晴天立刻把我扔回沙发，转身冲进厨房……
呵呵，我的“未来”，正在厨房手忙脚乱……
*－－*－－*
第二天，我和晴天一起买了白色的玫瑰去看望了妈妈，爸爸没有买花送给妈妈，做儿子的来送；
还去医院看望了外婆，不过只是远远的看看，我又一次看到了我的舅舅，他还是那个样子，看上去温文儒雅，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晴天带着水果走了进去，叫舅舅出来一下，因为我想道歉……
我在门口静静的等……
舅舅走出来看到我，还是那样子笑了笑。
我迎了上去，“舅舅……”
“你还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我和爸爸都不知道妈妈……所以都没有照顾到妈妈，对不起……”
“没有什么关系。这是姐姐自己选择的。你不用道歉的。”
“妈妈、妈妈的病一定让你的生活一团糟。如果，我有什么可以帮上的忙，请让我……”
“不用。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姐姐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忘了她的事情，自己好好的生活。
忘了她的事，也就是忘了我。就当你从来没有见过我吧。以后也别来了……”
“为、为什么？”我这个舅舅，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为什么。现在的李家和亓家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什么叫没有关系？！我就是李家和亓家的『关系』，你是我的舅舅！我妈妈的弟弟！你有什么事的话，我一定会帮忙的！如果有一天，你病了我也可以来照顾你！如果你老了，我也可以把你接过来养老！”
舅舅吃惊的看着我，然后又笑起来……
“呵呵呵……你果然很可爱。笨小孩，我老了自然会有我自己的小孩照顾！你不要想太多。我说过了，这只是你妈妈的愿望。她说她没有尽到做妈妈的责任，如果让你尽儿子的责任，她会内疚的。她也不希望我们李家的事情连累到你和你的那个笨蛋爸爸，你们只要自己过得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帮助了。为了让你妈妈的灵魂不内疚，你就当一个外人吧！”
“不行！我一定要照顾你！”
“你怎么照顾我？你只会添麻烦吧？”
“我会做很多事情的！”
“不用！我有自己的保姆！”他眨了一下眼睛，瞄了瞄病房里正在和晴天说话的那个人说：“就是那个和你的保姆说话的人。懂了吧？”
那个人可以照顾舅舅吗？
“那我可以来看外婆吗？”
“算了，随便你。你是个固执的小孩。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好！”
*－－*－－*
妈妈，你不要内疚，让我照顾舅舅和外婆吧……这是你生下我的时候就和我说好了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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