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皇后-独孤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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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人这些天一直待在流逐风的寝宫。

    说是宫殿,其实并不像其他国家的宫殿那样巍峨大气,只是一个装饰稍显华贵,占地面积比寻常人家大一点的宅院而已。放在风朝,大概裴若尘的府邸也敌得过它的规模。可是那种浓浓的人情味,宫里每个人脸上真挚的笑与崇敬,都不是建筑所能取代的。

    伊人在流园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尊敬过。每天看到流园里的人来来往往,各个脸上都挂着真诚的笑,心情也慢慢变得好起来。

    流逐风的师父“独孤先生”一直没有出现。听流逐风说,她本来也极少露面,一直深居简出,流园的人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因为这人是少主的师父,却鲜少人知道她的性别,更别说来历了。只有伊人和流逐风知道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一起生活了几天后,伊人发现流逐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吊儿郎当,他处理政务的时候非常认真,那样的神情与他平时的表现相比,判若两人。

    有一次伊人趴在桌边看着流逐风,见他神色凝重,面无表情,于是索然无味,过了一会也就睡着了,那一觉睡了很久很久,醒来的时候,流逐风还是那样的神色,那样的姿态,好像千年万年没有移动过。

    那时候的流逐风是不无聊的,而他,也值得流园人民这般热爱。

    但是,等工作结束后,流逐风就非常讨人厌了。

    这一天,伊人还在睡觉,流逐风就过来把她摇醒,然后涎着脸道,“伊人,我们今天去后山玩吧?”

    “有什么好玩的?”伊人一面敷衍着,一面转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

    流逐风爬上床,不屈不饶地将她头上的被子撕拉下来,“也不光是为了玩,说不定能遇上你想见的人哦。”

    伊人以为他说的是他师父,立刻跳下了床。流逐风扯着她,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后山。

    后山的树木枝繁叶茂,他们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穿行。待他们走至后山的山洞外,透过扶疏的树木,看到山洞前有两个人影。

    “是凤七和陆川……”待看清楚后,伊人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

    流逐风白了她一眼,嘴角邪气地上挑,“我知道是凤七和陆川,难得凤七把陆川找出来了。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搞不好还能听到陆川那个冰人表白心迹呢。”

    若是那两个冤家能够冰释前嫌,流逐风也消停许多了。

    流逐风还记得自己从山洞出关后,第一次走出流园,结果,第三天就碰到了凤七这个煞星,她当时拉着他要假成亲,只说是为了刺激另外一个人。流逐风少年心智,万事都觉得好玩,哪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惹上了陆川。

    于是乎,被陆川追杀了七年之久。

    “你说喜欢便喜欢了,玩那么多把戏干什么,害人害己。”每每想起,流逐风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炮灰。

    伊人嘿嘿地笑。

    “你是关心我的,是不是?”凤七抓着陆川的衣摆,唯恐一松开,他又会神出鬼没地消失在茫茫人世间。

    爱上一个太过强大的人,绝对是种磨难,因为你太没把握。他凌驾在你的世界之上。

    正如从前爱上息夫人的那些男子,奢望且无望着。

    “下次不要做这样无聊的事。”陆川冷冷地看着凤七,神色没有一点松动的痕迹,仍然是一座冰雕的塑像,英俊无双的容颜上已染上了皱纹,而这皱纹,也似冰霜所雕,不仅没显出老态,反而有种摄人的沧桑。

    “陆川,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肯承认呢?若你不喜欢我,又何必逼着流逐风娶我?若你不喜欢我,又何必连九弟的事情也那么上心,若非你不喜欢我,又何必救我,何必躲我?”凤七到底是豪爽之人,如果之前的少女情怀让她耽误了七年,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用来耽误了,她要听到他口中的那句话。

    陆川还是无所言动,反而是在旁边偷看的流逐风急得要死,口中念咒语一般碎碎念着:“说吧”“说吧”“说吧”“说吧”。

    “难道你怕我会拖累你,你以为,一旦用情了就会威胁你的剑神地位吗?”见陆川久久不语,凤七继续问。

    “因为你对凤九很好。”陆川终于回答,冷绝的容颜,在说起‘凤九’这个名字时,如冰山初融,有了暖意,“你是一个很好的姐姐,在凤庄,也是唯一给了凤九温暖的女子。所以,我会对你好。”

    “什么?”凤七有点不明白,怔怔地看着他。

    “凤七,如果你要听实情,那么实情是——我钟情的人是凤九,并非你。以后,你不用再枉费心机了。”陆川犹疑了很久,终于坦然地决定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一个他本打算带进坟墓的秘密。

    凤七张大嘴,目瞪口呆地站了半天,“你,喜欢九弟?可是……可是九弟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同样,也希望你能保密。”陆川淡淡道:“不要让他烦忧。”

    凤七有点哭笑不得,可她到底是凤七,并没有一下子被击倒,只是逻辑有点混乱,人有点晕晕的。

    流逐风和伊人也同样有点发晕。

    “如果你心中的人一直是九弟,那么……为什么要一直逼着流逐风娶我?”凤七问出了此刻在流逐风心中盘桓的问题。

    “也因为凤九。你对他说你要嫁我,他便一直希望我娶你。我既不能拒绝,也不能娶你,而流逐风是你选定的人,我相信你多多少少都是认可他的。”陆川难得放下冷傲,有点烦闷地解释着往事,“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过得幸福,这样,他才会开心。”

    凤七无语望天,沉默了老半天,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陆川静静地看着她,眸底渐渐出现了些许同情。

    “现在想一想,似乎真的是我误会了。”凤七努力让自己显得潇洒一些,她笑道:“当初是我先去求得你,我求你把九弟从那间密室里救出来,从凤庄的囚禁里救出来。我当时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可没想到堂堂剑神,竟然会为了一个家庭纠纷而亲自出马,我以为多多少少是与我有关的,原来不是,原来你当初决定去救他,只是因为你看到了他的画像、看到了他的手稿——在你没见到他之前,你就已经动心了,是不是?”

    “是。”陆川神色未动。

    “难怪……难怪你闯进凤庄,第一次见到九弟时是那样痴愣的神情,难怪你可以对他承诺,只要他有事,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去找你。我还以为那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原来我只是自作多情。”

    “你对他很好,我很感激你。”陆川冷淡地说明着。

    凤七又是一阵笑,“你一直没有对九弟说,只因为九弟一直不能忘怀那个陪伴他长大的丫鬟,你知道九弟是喜欢女子的,所以从不敢在他面前表露,甚至在他怀疑你喜欢我的时候,你也默许了他的怀疑。那不过是你掩人耳目的手段,对不对?”

    “抱歉。”陆川垂下眼眸,并无多少歉意地道歉道:“我本意不想给你幻想。”

    “可你给了,给了整整七年!七年来,但凡你说清楚一丁点,我也不至于像一个小丑一样追逐着你!”凤七笑容一敛,突然抬起脚来,朝陆川的脚背上狠狠地跺去。

    陆川有点吃惊,但碍于形势,并没有躲开。

    凤七踩了他一脚,陆川的眉毛挑了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这辈子,也许凤七是第一个踩剑神脚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凤七愤愤地挪开脚,看着陆川鞋子上的脚印,她解气了。

    “还好我的情敌是我的九弟,我还不至于很难过。你现在告诉我还不算太晚,本姑娘尚青春貌美,若说嫁人,应婚者可以从流园排到冰国去。再说了,我现在本来就有一点点移情别恋了,”凤七说着,想起前段时间拼命逗贺兰钦的情形,不禁笑了起来:“只是陆川,你是剑术之王,你站在武学之巅,可是在人情世故上,你真的还是幼儿水平。感情是要坦白说出来的,你不对九弟说,焉知他对你有没有意思?九弟对你的印象一直不错。”

    “我只想守着他。”陆川不为所动,仍然千年万世,淡淡地一句。

    凤七哽了哽,随即低头微笑,“老实说,我有点嫉妒九弟了。”

    说完,她趔趄着转身,本想极洒脱地离去,哪知走了没几步,竟然碰到了树桩,哐当一下摔到了地上。从地上抬起头时,脸上不知是灰屑,还是泪水,只是脏兮兮的一片,狼狈而郁闷。

    凤七爬起身,疾步跑向相反的方向。

    流逐风和伊人则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不约而同地转身,蹑手蹑足地朝原路折回。

    发现了剑神的惊天秘密,若是不想被灭口,还是赶紧开溜吧。

    可是,貌似开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伊人只觉脊背一凉,一股寒气从后面倏地窜到了前面。

    流逐风顿住脚步,手臂微张,将伊人拦在身后。

    前面青衫冷影、衣袂翩跹、无风自动,剑未出鞘,已有剑气,沁人心脾。

    “陆川,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流逐风心中微凛,陆川的杀气并不太明显,可是如蔓藤渐深,流逐风比伊人灵敏,自然能察觉出陆川的意图。

    “可是你们知道了。”陆川淡淡道,丝毫不为所动。

    一句话,便是追杀令。

    流逐风抿抿嘴,左右观察着路线,寻思着怎么能逃脱陆川的封杀。好几个方案都被否定了,若是他一个人还好,可还要带着一个伊人,那真的很难。陆川的剑太快,动作更快。

    伊人察觉到流逐风的为难,她看了看流逐风,又看了看陆川,突然往前一步,仰面望着陆川千年不变的容颜,轻声问:“你羞于承认吗?”

    “什么?”陆川眉毛微皱,不解地问。

    “喜欢凤九,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吗?”伊人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是不能被世人知道的感情吗?是无法诉诸于口的秘密吗?”

    “不是。”陆川断然否定,声音未动,依旧冰冷,“只是我不希望被别人知道。”

    “为什么?”伊人不屈不饶地问:“这本身并没有需要隐藏的意义,凤九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即便不接受你,也不会引以为耻,相反,他会感谢你,而且,会愿意做你的朋友。如果一开始就是正大光明的事情,为什么需要躲躲藏藏?”

    陆川沉默,虽然没有回答,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流逐风则扯了扯伊人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喂,趁现在他被你说晕了,你赶紧走,我拖住他。”

    “一起走。”伊人反过来扯住流逐风的袖子,拽着他一道转身。

    “你叫伊人,对不对?”哪知,正在他两打算溜走的时候,陆川突然开口了。

    他们以前见过,他还记得她的自我介绍。

    “对啊,我是伊人。”伊人只得停下脚步,很荣幸地回答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你记忆力真好。”

    伊人以为,像陆川这样的大众偶像,一定每天都能听到无数粉丝的自我介绍,在相隔如此之久之后,还能记得她这个名不经传的小不点的名字,可不是记忆力好吗?

    “若是被男子中意,他真的不会受到别人轻视吗?”陆川突然很诚恳地问。

    “你惧怕被人轻视吗?”伊人认真地问。

    “不。”陆川傲然回答,“我根本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我。”

    在乎的,是凤九而已。怕他被人瞧不起,怕他被人诽谤,凤九一出生就背负了妖孽的罪名,在谋杀自己孪生兄弟的阴影下活了十几年,陆川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凤九时,那双温若茶水却又利若冰棱的眼睛,写满了对世人的不信与深深的孤寂。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着世界对他的认可,陆川不能再次将他陷入被人质疑的境地。

    这也是他深埋感情那么多年,始终无法说出口的原因。

    “如果你不怕,那凤九也不会怕,他不是那么懦弱的人。”伊人笑眯眯道:“而且,这本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与旁人无关。无论你跟谁在一起,总有人赞同有人反对,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陆川一脸沉思。

    流逐风则望向伊人,轻叹一声,“她若是这么想就好了。”

    至于她是谁,伊人没问,流逐风也没说。

    “你跟我走。”在长达一刻的僵持后,陆川突然抬头,凛然地望着伊人。

    伊人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望着陆川。

    流逐风赶紧摆手道,“喂喂,她可是我的人,不能随便跟其他男人走的,你要走就一个人走吧,去向凤九表白吧,我,不,我们流园所有人都会支持你的。谁要是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我就把他丢进牢房,十八酷刑伺候……”

    陆川懒得听流逐风在这里唧唧哇哇,青衫微动,人已经欺近伊人了。

    流逐风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口中喋喋不休照旧,手已经拽着伊人,向后疾退了几步。

    “陆川,你这人还讲不讲理啊!”流逐风一面护着伊人,一面哇咔咔地问。

    “我就是理。”陆川回答得理直气壮,没有丝毫犹豫。

    流逐风很汗,他总算遇见了一个比师父更加不讲道理的人了。

    正在感叹呢,陆川的手突然伸向背后,只听到一声龙啸凤鸣,雪光闪过,剑已出鞘。

    冰冷,蕴藏了全宇宙所有气流的剑风,汹涌而来。

    流逐风发簪自断,黑色的头发飘扬开去,邪气四溢,眸底亦有了血色。

    他迎向陆川的剑。

    伊人早已被流逐风推至一边,有点惊怖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两大高手终于决定对决了,倘若从前只是小打小闹,这一次,却不知怎么动了真。

    “住手。”正在两强争霸,免不了伤亡的情况下,一个清淡而凝重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女子。之所以猜成是女子,只因为,那样风华绝代的背影,不可能属于一个男子。即便宽大的斗篷,即便是黑沉沉的色彩,也丝毫不能掩饰她的光辉,仿佛“风华绝代”四个字,只为她一个人而造。

    四下里剑气纵横,风声大作,但是她缓缓而行,竟是丝毫不受影响。

    流逐风高兴地叫了一声:“师父!”然后收了手。

    陆川也收起剑,默然看向来人。

    那人转向伊人。她斗篷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可是伊人依然感到一股压迫力,一种极无形却又无法忽视的压迫力。

    “师父……息夫人?”伊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这一下,别说流逐风,连陆川都震惊当场。

    在风朝,甚至于整片大陆,息夫人真的是一个带着太多神秘色彩的名字,她的失踪和她的死亡,她的墓地她留下的图样,都是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然而贺兰雪的感触尤其之深,是因为息夫人与贺兰家的纠葛,英雄美人,一场情殇江山几易其主,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意气风发。然时光无情,风流人物,总被雨打风吹去。曾经的英雄,变成了一杯黄土。曾经的美人——依旧是美人,只是萧索在世间之外,再也不能翻云覆雨、惊艳天下。

    “一别多年,伊人,难为你还能认出我来。”息夫人信手取下了斗篷,“我的名字叫独孤息,夫人之名,再也担当不起。”

    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静静地披洒了下来。没有任何装饰品,没有发带,只是闲闲散散地披在肩头,瀑布一般,垂至腰间。

    伊人心跳一窒,身为女人,竟然也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那是一张仿佛不属于人间的脸。那是误入凡尘的神女。没有时间的年轮,也惹不上俗事的尘埃。虽然在她的墓地,伊人也看见过息夫人的影像,可是再生动的影像,又如何及得上本人的鲜活灵动?

    “师父。”流逐风早已将陆川抛到九霄云外去,他很狗腿地跑过去,站在独孤息身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原来你认识伊人啊?”

    “前些年我因为一些意外滞留京城,在伊府落脚。闲来无事,教他们家的小女儿伊人画画打发时间,因此,算与伊人有师徒名分。”独孤息淡淡说来,声音听在耳中,让人有说不出的受用,“只是,伊人,你怎么知道我是息夫人?”

    “因为武爷交到我手里的这张‘至尊图’。”伊人把手伸到怀里,从贴身的地方小心地抽出来一幅卷轴画,“所有的人都说得到这张图就能得到天下,但是……但是他们并没有看出来这张图真正的秘密。”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张图的秘密的?”独孤息的声音并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有点淡淡的笑意。

    “很简单啊,折起来看就行了。左右对折,然后迎着光就能看清楚上面的字了。”伊人不以为意道,“我只是想不通,就这样一番话,为什么会让这么多人抢得不亦乐乎。”

    “他们抢的并不是至尊图,而是他们自己的欲望。”女人淡淡地回答,“当初我留下这幅图的时候,确实说过得图者得天下,他们哪里又知,天下又岂是一张图能决定的?”

    “可是,上面确实写着,谁猜透了上面的谜语,你就可以为他实现一个愿望,对不对?”伊人急急地强调到。

    “是。你猜出来了吗?”

    “是表白啊。”伊人坦然回答,“谜面其实很简单。这幅图正面是师父你的亲笔画作,反面是贺兰无双的仿作。正反看似完全一样,但仔细观察,两幅画唯一不同的就是最上角的那块石头稍微有点风化。但即使是风化到这样的程度,也应该需要几百年吧。百年之石,岩上苍松依旧,应该就是海枯石烂的意思。这幅画,寄托了贺兰无双对您的心意。”

    独孤息寂然。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他最后却留下这样一幅画给我?”

    这样一幅她一直猜不透的画,让她以至尊为名、以天下为饵,让所有人去猜这个谜语,无论真品、赝品,所有人都只看到一幅完全看不懂的水墨山水画,根本没有人正反两面去观察它,更加没有注意到那块不起眼的石头。

    只是伊人从来不会用别人常用的角度去看事物,她喜欢正着看反着看倒着看毫无规则地看,而且对画作一向观察仔细,因而才琢磨得出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怕要去问他本人了。”伊人傻乎乎地回答了一句,然后赶紧确认道,“师父,现在我说出答案了,是不是也可以提自己的要求了?”

    “你说吧。”独孤息声音淡淡的。

    “我想……让您救救裴若尘。”伊人道,“据说他的家族受了您的诅咒,若尘他……快要死了。”

    独孤息扫了她一眼,凤眸一敛,沉声问:“裴若尘?他跟裴临浦那个叛徒是什么关系。”

    “他是裴临浦的儿子。”伊人赶紧解释道,“你能救他的,对不对?”

    “是,但是我不会救他。”独孤息冷声道:“裴临浦弃我叛我,我为什么要救他的子孙?”

    “可是,你自己说要答应我的一个要求的,我帮你解开至尊图的谜语了。”伊人急了,走过去,也不管其它,抓住独孤息宽大的袖子,执拗道,“你是大人物,说话是要算话的。”

    “我是大人物?”独孤息一声凄冷冷的笑,笑容这般萧索落寞,“因为我是大人物,所以我活该被欺瞒被诽谤被遗弃?我只是说答应你的一个要求,却并没有答应你一定要救他,如果你不救他,你可以让我帮你做任何事,包括……”独孤息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道:“包括,教你永葆青春之术。”

    “永葆青春?”伊人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

    “让你青春永驻的法子,你想学吗?”独孤息的脸拢在斗篷的阴影里,那张优美的唇,勾出一抹近乎邪魅的笑来。

    伊人咽了咽口水。

    “我能让你成为这个世上唯一的女王,或者,给你一批足够你安安逸逸过完下半辈子的财产。伊人,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能满足你。你真的不打算改变主意吗?”独孤息逼视着她,声音缓而舒畅,像音乐叮咚呢喃。

    伊人抿抿嘴,低下头,然后摇了摇,她说:“我要你救若尘。”

    “你不想永葆青春?”

    “救若尘。”

    “你不想永生不死?”

    “救若尘。”

    “你也不想学我师门那些前所未有的本事吗?”独孤息饶有兴致地问。

    “我要救若尘。”伊人抬起头,那双晶亮亮的眼睛谈不上多倔强或者决绝,只是明澈如昔,独孤息怔了怔,方才还冷硬邪魅的唇,突然莞尔。

    “好,我救他。但是伊人,你也应该遵守我们流园的规矩。”她丢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然后扫了一眼伊人的右手。“很好,原来逐风选定的人,竟是你。”

    坏了!流逐风暗暗叫苦。师父发现伊人手上戴的戒指了!

    “我早就立下誓言,能戴上这一对戒指的,要在流园结为夫妻,代我完成毕生的遗憾。你跟逐风成亲之后,我自然会如你所愿,救裴若尘一命。”独孤息微微笑道。

    伊人呆在当场。“夫人还记得自己有一个叫做柳色的孩子吗?”伊人记起什么,又试探地问。

    “不记得了。”独孤息的手顿了顿,云淡风轻地撇清道:“这个世上的所有人,我都不记得了,你也不必再说起他们。

    伊人很乖巧地闭上嘴,不再多言。

    流逐风使劲拍了一下石壁,委屈地喊道:“师父,我不想跟伊人成亲!您别救裴若尘了!我现在就把她送出园去!”

    “不行。”伊人忙说,“若尘不能不救!”

    他俩争论起来,但独孤息已经越过他们,对陆川说道:“流园有很多关于武功绝学的藏书,你可以在这里研习武功。我这两个徒弟不成器,你非要带走也无用,还请不要跟他们计较才好。”

    陆川谨慎地回礼,表示遵命。在他们身后,伊人和流逐风还在争吵,一阵细细的风吹过,落下无数叶子,陆川觉得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但眼前的独孤息已经渺无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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