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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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嚎笑,指向院子里的那个人。

    付一卓转头。

    最近的路灯在门口展架后面三米的地方,光芒走到这里已经微乎其微,那人整个沉在黑影里。

    “春丽小姐。”付一卓视线落在那顶棒球帽上,跟肩头的女孩小声打商量。“你把那人的帽子摘下来给我,明天我给你买娃娃怎么样?”

    春丽小姐精神起来,付一卓给她放到地上,春丽小姐大大方方来到李峋面前。她的身高勉强到李峋裆部,一手拉着他的裤腰带,另一只手使劲往上探,连胸都够不到。

    李峋纹丝不动。

    春丽小姐仰着头,跟棒球帽下默然的视线对上,渐渐眼泪汪汪。

    “给我帽子。”小女孩声音稚嫩委屈。

    李峋手里还夹着刚刚没点的烟,他垂眸看了她一会,终于收起烟,摘了帽子给她。

    春丽小姐兴高采烈地将帽子拿给付一卓。付一卓揽过她,看着院子里的人,低声说:“春丽小姐,你看那个人。”

    春丽小姐扭头,付一卓接着问:“你觉得他帅吗?”

    春丽小姐盯着李峋的脸,红着脸点头。

    付一卓也笑了,“我们俩眼光很像,进去吧。”

    春丽小姐傻笑着冲回教室。

    “还有你,进来。”付一卓冲李峋道,李峋犹豫了两秒,迈开脚步。

    舞蹈教室面积不算大,地上铺着整洁光滑的地板,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上面乱七八糟贴着好多照片,还有女孩子喜欢的饰品。此时教室里还有四五个小孩,闹成一团,根本没人跳舞。

    付一卓带李峋来到窗台边,这里堆着一摞练功垫,付一卓指着垫子。

    “坐。”

    他自己坐到一个小板凳上,因为体型实在高大,大腿部位绷得快要裂开一样。

    “出来多久了?”

    李峋轻笑。

    “怎么每个人的开场白都一样。”

    付一卓:“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李峋沉默。

    付一卓:“有点变样了,让我仔细看看。”

    李峋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地板上,付一卓弯腰注视,看了一会,说:“没变,还那样。”

    那边小朋友打闹得太凶,酸nǎi洒到地上,付一卓哭丧着脸。

    “哎哟我这地板哦……”

    他起身去后面的小房间拿出拖布和手纸,蹲在地上把酸nǎi擦干净,春丽小姐趁机吃豆腐,抱着他不撒手。可惜她手太短,付一卓的背像棵粗壮的大树一样,她根本抱不住,付一卓一站起来她就掉下去了。

    付一卓回到板凳上。

    “为什么到这开舞蹈班?”李峋低声问。

    “你问的是为什么开舞蹈班,还是为什么到这?”付一卓看向李峋,李峋移开视线。

    “开舞蹈班是因为我喜欢,至于到这……”付一卓笑了笑,“也是因为我喜欢。”

    李峋道:“盈利么?”

    “你说呢。”付一卓悲惨地说,“惨不忍睹,要喝西北风了!”

    又是一阵沉默。

    付一卓:“不过我对未来一点都不担心。”

    李峋看向他,付一卓靠到背后的镜子上,静静地看着李峋,问道:“你呢?”

    ☆、第八章

    李峋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肩膀落下了一道凌厉的弯度,看起来顽固又疲倦,可从他的神情里,又什么异常都看不出。

    他从前就是这样,付一卓心想,看似不近人情,其实却很能给人安全感。他很牢靠,只要他挡在前面,其他人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从不在乎吃苦受累,也从不抱怨,即便命运真的不公平。

    付一卓有点心酸。

    “峋。”

    付一卓长着一双不错的眼睛,不扯淡的时候深邃又坚毅,他对李峋说:“你身边还有人在。”

    李峋默默看着他。付一卓声音沉稳道:“虽然不多,但都是很厉害的人,你真的不需要什么事都自己来。”

    李峋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付一卓靠近他,语气强硬。

    “你是我弟弟,你得听我的劝。”

    弟弟……

    这词让人联想起很多事,李峋低下头。

    几米开外,小朋友一个追着一个,又打又闹。

    孩子们正处在最无忧无虑的年龄,声音稚嫩,充满希望,仿佛多抢一块老师的外国巧克力就是世上最大的快乐。

    他裤兜里揣着一张已经皱得不像样的照片。

    有人留了它七八年还完好无损,可到他手里七八天都存不住。他不擅长保留这些脆弱的物件,就像他不擅长应对那些柔软的情感。

    地板湿了。

    付一卓默不作声拿起棒球帽,盖到他头上。

    李峋的忍耐力很强,所以他流眼泪,格外让人心碎。

    李峋按住帽子,头埋得越来越深。他想忍住的不止是眼泪,还有脑海中不断闪现的,那段一去不回的金色年华。

    “我总是在做自己的事……”李峋声音低哑,“我以为我走得很快,其实什么都晚一步,等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我妈是这样,李蓝是,还有其他人,我永远只能得到一个自我安慰的结果。”

    李峋抬起头,眼底发红,咬牙道:“你知道么,我在那家公司见到高见鸿和方志靖,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弄死他们俩,尤其是高见鸿!”

    “峋……”

    “可我始终想不到合适的办法,”李峋摇头,“我知道他有理由恨我。”

    裤兜里那张照片上,也有高见鸿的一角身影。

    “他曾经很信任我,”李峋淡淡道,“他们都曾很信任我。高见鸿刚开始并不想跟我干,是朱韵费很大力气拉他来的。但我从来没关注他们之间是怎么沟通的,说实话我不在乎。”说到这,李峋笑了。“任迪说得对,我是个混蛋。”

    “我不同意。”付一卓皱眉道,“你确实一意孤行,也犯了错,但事情发生都是有原因的,单纯怪罪一个人不公平。”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李峋起身,高大的身材时生出一股无形的压迫力,他目视前方,声音冷漠yīn狠。“我不管他们怎么恨我,该是我的东西一件也不能少,那家公司不能有姓方的在。”

    付一卓说:“你打算怎么做?”

    “让他滚。”

    “他会滚吗?”

    “不会没关系,” 李峋瞥了付一卓一眼。“我可以教他。”

    这一眼,一切都回来了。

    付一卓坐在小马扎上,像个小学生一样维持着仰视的姿态。

    昨天任迪给他打电话,破口大骂了一个多小时,这对极少打电话的任迪来说十分难得。付一卓绅士风度,不管任迪再怎么骂,他都好声好气地哄着,他一直在对任迪说,李峋不可能会变。

    时间会磨平一些人的棱角,也会淬炼一些人的灵魂。

    付一卓舒心地往后面的大镜子上一靠,望着天棚感叹:“六年,一晃就过来了。哎,你看哥这些年是不是完全没变化,还是那么帅?”

    李峋没理他,低头点了一支烟,付一卓瞬间踹了他一脚。

    “教室禁烟!”

    屋里还有两三个小朋友在玩耍,李峋不耐烦收起。

    付一卓好心规劝,“你少抽一点吧,对身体不好,你看弟妹都戒烟了,人还是要多听劝。”

    一阵玄妙的沉默。

    付一卓对上李峋的眼神,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那个,峋,弟妹那边——”

    “我回去了。”没等付一卓说完,李峋开口打断。

    付一卓震惊,“这么早?”

    “有事。”

    “你才出来几天?”付一卓皱眉,“你怎么总有事?”

    李峋头也不回走到门口,付一卓赶紧追上他,李峋推开门,外面夜色已深。

    付一卓道:“都这个时间了啊,是时候去找下弟妹了。”

    “……”

    “去吗?我开车送你。”

    李峋沉声,“别跟我提她,我没功夫想她。”

    “等你有功夫想的时候就晚了。”

    付一卓借着浓深的夜色,刻意忽略了李峋眼神中的警告,语重心长说:“峋,你看你又任xìng了。”

    李峋危险地眯起眼睛。

    付一卓问:“你就不想知道弟妹身边那个男的是谁?”

    “不想。”

    付一卓欠欠地说:“你不想我也要告诉你。”

    李峋狠狠咬牙,大步离开院子。付一卓在后面寸步不离。李峋身高腿长,付一卓更高更长,追起来轻轻松松,还有聊天的闲余。

    “他是个画家,叫田修竹。”

    李峋的脚步猛然停住,付一卓差点撞上去。

    李峋低声。

    “叫什么?”

    “田修竹,是叫这个吧,我记得应该是……”

    李峋是个不喜欢回忆过去的人,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大概是因为儿时的记忆里很少有能称之为“快乐”的东西在,所以他只向前看,快刀斩乱麻,摒弃一切他觉得不必要的东西。

    所以他的生命经常是脱节的。

    以前离开那个家的时候,他想放弃李蓝;后来高考结束了,他想放弃付一卓;如今从监狱出来,他也打算放弃那段校园生活——

    直到他看到那张照片。

    那时他满脑子里充斥着吉力公司的事,分不出丝毫精力去想其他。但那照片威力太巨大了,它将他和过去彻底连在了一起。

    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回忆了。

    他惊讶自己对记忆的掌控力,他发现其实他谁也忘不了,他的大脑皮层清晰地存储着那些看似被遗忘的细节,他甚至记得第一次帮付一卓代考时,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所以他当然也记得田修竹是谁。

    他记得朱韵第一次帮柳思思写的英语作业,记得她去中医馆时的偶遇,也记得他们在美术馆三楼七号展厅看到的那幅画,还有她提起“天才画家”时的神情。

    该死的照片。

    “……峋,峋?”

    李峋回神,冷冷地看着付一卓,沉声说:“以后别跟我提她的事。”

    付一卓凝神几许,脸上的表情忽然端正起来,他对李峋说:“事业问题你是高手,我就不帮倒忙了,但是感情问题,说实话你太幼稚了。”

    李峋又要走,付一卓这回直接挡在他面前。

    “你是不是怀疑弟妹跟那画家在一起了,你问过吗?”

    “问她?”李峋直接笑出来,“你让我去问她这些?”

    “……”

    或许是那笑容着实有些恐怖,付一卓换了个角度切入。

    “你对待感情太偏执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

    夜很宁静,暗处有小虫子不时嗡鸣,细微躁动。

    付一卓退后半步,手掐着腰,极少地在李峋面前露出“哥哥”的姿态。

    “峋,如果说从小到大有什么是我绝对不会从你身上学的,那就是对待女人的方式。”

    李峋侧过头不看他,付一卓说:“你太缺乏风度。”

    李峋冷笑。

    付一卓面不改色地说:“女人是这世上最娇贵的花,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色泽,她们心血熬得比男人快很多。”

    李峋手chā兜,看向一旁,完全听不进去。

    付一卓严肃道:“你要知道,你当初没有给任何人机会,你只为自己做下决定。所以你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别人都是怎么度过的。”

    李峋嘴唇抿成一条线。

    付一卓:“如果大家六年来都沉浸在你的事里,早就油尽灯枯了。”

    李峋死死抿唇,倔得就像一根扳不弯的钢条。

    他脑中浮现出咖啡厅里的画面。

    朱韵进店的一瞬间就吸引了他的目光,不是因为她是“朱韵”,在认出她之前,他先判断出她是整个店里最美的女人。

    她处在最好的年龄,有最美的笑容,自信阳光,气质高雅。她的皮肤光滑饱满,皮肤也像刚抽出的嫩芽一样,闪着光芒。

    付一卓苦笑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数学学得最好,最擅长摆弄机器,到最后人也变得条条框框说一不二。可人不是机器,人心也不是算术题,不能简单加减。”

    他看着李峋,又说:“朱韵本来可以留在国外,可她毕业就回国了,回到这座城市,在你们大学附近租了房子,一年了一直单干没有找公司。虽然她本人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我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总觉得她潜意识里是在等什么,你觉得呢?”

    李峋半低着头,帽檐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孔。

    付一卓:“我不知道她还爱不爱你,但有一点我知道……如果你现在有什么目标的话,她会是全世界最不计代价也最有能力帮到你的人。”他静了静,最后说:“所以如果她真的来帮你了,别为难人,也别那么偏执,感情不是电脑,只懂0和1,你也该成熟点了。”

    又是一阵沉默。

    李峋转眼看付一卓。

    “计算机不懂0和1。”

    “?”

    “它只接受这两种输入是因为数字电路只能接受0和1。”

    “……”

    “数字电路只能接受0和1是因为非线xìng电子元件只有两个非线xìng区。”

    “……”

    付一卓凝视李峋半晌,拍拍他肩膀。

    “今天就到这了,你先走吧,有空再来。”

    ☆、第九章

    朱韵并不知道李峋和付一卓的见面,她还在担心李峋跟任迪要钱的事情。

    李峋出狱这半个月,所有人的生活都被搅成一锅浆糊,黏黏稠稠,和不开也甩不掉。

    不过好在她在蹭了一身浆糊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

    思路是明确的,对于吉力公司,李峋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家公司挺大吧,他刚出来就有这么多精力去思考这些了?”田修竹问道。

    朱韵瘫在沙发里。

    “他对上心的事情有用不完的精力。”

    “没人有用不完的精力,执著只能强撑一阵。”

    朱韵摇头,“你不了解他。”她安静了一会,从沙发里爬起来,“我得出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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