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花钱-青猴子的风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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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长青猴子从刘金菊家出来,又遇上了陈瞎子。陈瞎子永远是穿着一套深青色的布衣服,半旧不新,半脏不脏,斜挎着一个同样是半旧不新半脏不脏的深青色布袋子。手里抓着一根棍子在地上磕磕打打,走得慢吞吞的,又是恭恭敬敬地递上来一声队长。

    队长看到陈瞎子就烦,不想搭话。但口里还是说话了。“陈瞎子,你这是到哪里去?”

    陈瞎子微微一笑,说,到落架瓜去。

    陈瞎子话没有说完,队长就从陈瞎子身边过去了,队长经过的时候,脚步走得很重,陈瞎子感觉到脚底下路轻微的震动。

    陈瞎子到了金菊家正门口,碰上金菊出来了。陈瞎子又打招呼,话语里没了恭敬显得亲切平常,招呼着:金姑娘,今天还才起来啊?蛮晚啊!

    金菊回答,起来蛮久了。陈叔你这是到哪里去算命咯?走里边些!昨天王家堂客堆了一堆柴火在那边,莫撞了。

    陈瞎子一边改变方向,一边回答,撞不到的。

    队长青猴子回过头去望陈瞎子和金菊,心里就骂金菊,这蠢婆娘!这时候开门出来做么子,讲好了要猪婆娘慢点出来!还一边拢头发,衣服也不穿好,这不是自己想掀自己的丑么?

    队长骂完,回想起刚才与金菊在床上情景,这婆娘怪,腿好看,白净得奇怪,白得让人眼花,张开两条腿,队长扑上去狠狠咬了几口。惹得金菊浪笑,低低地说,队长那样子好像一条狗。当时青猴子没有往心上去,现在放到心上来想,这猪婆娘怎么说我像狗?

    队长继续骂金菊不该这么快就开门出来,他才走几步远,骂金菊是猪!队长又回头望了一眼陈瞎子背影,一根竹棍子,敲敲打打,慢吞吞地走着。这瞎子,比什么人都精灵!瞎子?队长忽然冒出一个陈瞎子是装瞎的念头,不然,他怎么晓得喊队长,怎么又晓得金菊才起床呢?假如是金菊的那个病公公坐在屋檐台阶上,一言不发,陈瞎子也会招呼一句,亮爹,今天坐在外面啊?今天还好吧?没有事的,没到七十五,你放心大胆地过日子。金菊的公公一个病怏怏的声音,说,七十五不七十五,我无所谓,哪怕明天就走也不怕。陈瞎子专心走他的路,对着路又重复一句,要到七十五。

    陈瞎子会算命,村里人和算过命的人都晓得。说陈瞎子一双眼睛看不见,算命准得就跟是站在眼面前看见了一样。村子里有家人来了个亲戚,城里的,那亲戚是五十来岁的女人,体态丰满,慈眉善目,一看就像是富贵福厚的人。这女人来村子里是躲避男人吵着要离婚的,在家里闹得呆不下去了。那女人的亲戚就找陈瞎子来算算这女人到底是离得了还是离不了,这其中有么子化解不?

    陈瞎子不说离还是不离,只说女人八字里面有哪两个字,这两个字是带财的,最旺夫,与男人的哪两个字配得好,合该发财。陈瞎子几句话说得女人和亲戚连连点头,称是的是的正是的!好像找到了活神仙,婚姻有救。

    富贵女人听得兴奋起来,把椅子朝陈瞎子移近了一步。

    陈瞎子继续算女人的八字,结婚迟,生了两个崽女,女的大,考上了大学,男的是小,将来比女发旺还大,尽管放心,儿女不用操心。这话说得亲戚和女人听得大惊,陈瞎子真是神仙,亲戚按奈不住了,说,就是要你再算算将来看看?

    陈瞎子不急着算将来,继续算过去,说他们财路上一辈子都没有起跌,就是两人婚姻上有几个关隘。提到关隘,亲戚和女人惊叹得对望张嘴示意。陈瞎子细细的声音,平缓地说,过了这两个关隘就好了。第一个关隘是女人三十四岁上头,那时候财神正旺,冲过来了,应该也现了一下,财神化解了。亲戚不明底细,就去望富贵女人。女人说,没有的事,他们两口子关系一直是好。陈瞎子不争,仍然一个很平静的话语,缓缓地说,你三十四岁那年生的崽,那两年里头,你应该遇到一个男人,骗钱骗色……。陈瞎子刚说完,富贵女人脸色大变,把自己坐的椅子立即移开,好像靠近陈瞎子是一个危险,陈瞎子一眼可以看穿衣服,一直看到她肉里面去。

    女人不想把肉里面东西给陈瞎子看。

    陈瞎子没有任何表情的继续说,二次关隘是四十八岁,这是一个大关隘,这个关隘是头个关隘没有断,拿病来打比方,好比头回病没有治好,财神盖住了,病在你身子里一直拖着,但是,假如能拖过五十二岁,也或许就好了。

    算过命的第二天,女人就回去离婚了。

    队长青猴子怀疑陈瞎子看得见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陈瞎子,陈瞎子不晓得撞到了么子东西,身子微微一个踉跄,歪了一下。青猴子看到陈瞎子歪一下,心里骂一句,这瞎子绊一跤好,跌死了才更好。

    队长骂陈瞎子是有原因的,他每次干了心虚的事情,总是会碰到陈瞎子,不干虚心事情不碰。三天前,队长从金菊家门口路过,金菊就喊进去坐一会,村长进去了,喝了杯茶,出来没有碰到陈瞎子。昨天下午到金菊家送汇票,队长去得晚,金菊刚洗澡,穿个薄睡衣,队长看得动了贼心,话语里丢了一些钩子。女人蛮懂钩子,后来是女人一个堂兄弟来了,队长就出来了,金菊把队长送到前面路上,要队长常来。

    队长青猴子一听金菊常来的话,懂得这也是一个钩子,心里很高兴。一高兴队长就想起陈瞎子来,队长还特别四处望了一通,就是不见陈瞎子那磕磕打打的声音。

    金菊男人初中出来就去广东打工,他们两个就是十几年前在一起打工认识的,后来细伢子大了,母亲去世,父亲多病,有蛮多年金菊没去广东了,也想过男人也莫去,在家里做点零碎事。可金菊男人没有手艺,什么事情也做不了,田也不会种,也吃不了苦,还真只去广东那边打得工。在家里耗了一年,就继续去了,金菊在家里照看老小和房子。

    送汇票的二天,青猴子找了个借口,说是从金菊家田里过的时候,看到禾田里到了卷叶虫,得赶快趁虫子还没有做茧的时候打农药,效果才好。青猴子是一早去的,金菊起来还没梳头,张开着一双腿坐在堂屋里出神,孩子读书去了,生病的父亲在里间。

    青猴子进去,没有说田里卷叶虫的事情,在金菊的胸脯上抓了一把,又在金菊的下身抓了一把,就听到了金菊发出饥渴的嗷嗷的猫一样的呻吟声。

    他们干那事的时候,像一对多年的夫妻,更准确的说法是像一对偷奸多年的男女。队长兴奋,金菊激烈。完了,队长对金菊说,你慢点起身,我从你家那边侧门出去,走远了后你再起来开大门。

    金菊笑队长色心大,色胆小,是怕么子东西?又没有谁看见!看见了又不是在床上抓到现场,抓到现场又有几个人会管别人家的这些事?地方上谁没有这一腿子?金菊就说了上次她去四婆娘家碰到的事情。

    金菊是从四婆娘家的侧门进去的,她喊了一声四婆娘,没有人应声,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金菊走到堂屋里,又喊了一声,四婆娘才在楼上答应。金菊准备上楼,这时候四婆娘急忙忙地冲下来了,头发是散乱的,穿一条她男人以前的蓝花休闲短裤,随便罩了件汗衫子。四婆娘本来就奶子大,里面没有穿背心,奶头子一清二楚。四婆娘连忙拦金菊下楼,说楼下去坐楼下去坐!四婆娘才是胆子大,大白天中午门都不关。队长想说陈瞎子,听了金菊的话,就噎下去了。

    金菊说四婆娘的奶子大,队长晓得,队长只不做声。四婆娘男人没有在广东打工,是有手艺的人。那次队长从四婆娘家里出来,是晚上一点了。青猴子刚上路,站在路边撒尿。这时,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子,队长立刻就断定出是陈瞎子。队长加紧撒完尿,仍然回到四婆娘家的地坪里,站着不动,安静的吸他的烟。他给陈瞎子让路。

    陈瞎子磕磕打打慢慢吞吞地走近来,快到四婆娘家的地坪前。借着月光和星光,队长也能隐约的分出陈瞎子的眼睛鼻子嘴。队长正在看陈瞎子脸的时候,陈瞎子忽然客客气气地招呼了一句,队长,您还没有睡啊!陈瞎子说话的时候,没有停下行走,在夜里,陈瞎子的脚步声仍然是很微弱,但很清晰。

    队长听到陈瞎子的招呼声,心情顷刻间变得很坏,燃起很大的怒火,恨不得一把抢了陈瞎子手里那根棍子,远远地扔了,再甩几耳光,问他怎么不去死!

    队长不搭话不行了,会显得做贼心虚。硬着头忍着气,说,这么晚,你这是戳到哪里去?夜里绊倒了,死了都没有人看见。

    陈瞎子仍是嘿嘿一笑,说,绊倒了就自己爬起来。死了还在乎看见不看见干什么?

    陈瞎子这话对队长并没有任何的坏意,可队长听了心里很不爽快,像是陈瞎子在讥讽他什么,晓得是自己在真心实意地咒他去死。

    队长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多了,老婆问他一清早到哪里去了?吃饭都找不到人。青猴子又骂老婆狗婆娘,喜欢管男人的事情,你把我手脚绑起来好了!

    队长吃饭的时候还在想陈瞎子这个冤孽,在他咬到饭里面的一粒沙子时候,暴跳如雷起来,把饭碗往地上一摔,骂老婆是猪,不晓得做事!老婆的脾气给骂起来了,把饭碗、菜碗一个一个的往地上丢,摔得比队长还重,声音更响亮,摔完碗碟,又把桌子朝队长身上一掀,然后才骂。

    和老婆闹完,队长又想到陈瞎子,想这瞎子成了神仙不成?上次在支书家谈上面补助下来了,两人准备怎么分,也是从支书家出门就碰上了陈瞎子。那次还是下大雨,陈瞎子打着把青布伞,穿一双瓦口雨鞋,走得也不比晴天慢,敲敲打打,慢慢吞吞。队长看到陈瞎子的伞还在想,那样的伞只怕再没得买了,那雨鞋只怕也难得买到了。

    陈瞎子问队长,补助什么时候发下来。

    队长说还没有。

    陈瞎子照旧嘿嘿一笑,轻轻哦了一声。

    队长听到陈瞎子问补助的话,就想这次补助一分都不给这瞎子,谁叫他多事。上次村里修路,队长刚从支书家把上面来了八万块钱钱的事情商量完,也是在回来路上,碰到了陈瞎子,陈瞎子问队长,上面来的八万到了吧?队长呛陈瞎子,这是你从哪里打听来的马路消息?专门跟着造谣!八万?我告诉你,才来了两万块钱。陈瞎子嘿嘿一笑,说,只来了两万块钱喔!

    还有很多次遇上陈瞎子,他总是问一些事情上的问题,然后嘿嘿一笑。青猴子恨死了陈瞎子的那嘿嘿一笑,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像是一副木头脸,队长把陈瞎子的那嘿嘿一笑称作皮肉都不笑。

    队长惹急了,决心自己不去干那些事了,先把陈瞎子探一个究竟,看这瞎子到底是么子鬼投的胎?到底是成鬼了还是成仙了?他到底是瞎子还是看得见?不然,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总是能认出人来?旁边一棵树他又怎么不喊名字呢?哪怕是他看得见一丝丝,队长想到,要这瞎子把十几年的补助一分都退出来!

    队长行动了,他反过来守陈瞎子,陈瞎子好像毫无察觉,按时睡觉,按时出门,走路就慢吞吞,每天都过得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甚至哪天从哪条路上去哪个方向,陈瞎子都按规律安排好了的,特别是时间上,陈瞎子从不随便乱时间,几点出门,几点回来,几点钟准会出现在村子里的哪里,甚至,陈瞎子走路的速度都是一成不变的,一分钟走多远的路,几分钟走到哪里,队长都长时间的多次测过陈瞎子,从来没有差错过,一回队长的表坏了,时间上才出现了差错。

    队长还跟踪到陈瞎子算八字,接钱的时候,一双手摸摸找找,他不看钱,只凭手摸。一回,在一家人家算八字,他接过一碗茶顺手放在桌子上,就开始算八字了,讲了一阵,那人要他喝茶,他去端茶的时候,手在桌子上慢慢摸索,旁边人喊还左边些,还左边些,他就真的左边些,移动幅度大了点,把茶打翻了,一杯茶全泼到了自己身上。还有一回,队长想了一个奸计,对一个小孩说陈瞎子的袋子里有一个奇怪的算命宝贝,哪个找出来看到了,以后就最会读书了。小孩就真的围上去,把陈瞎子的袋子翻过来,宝贝没有看到,只看到一些零碎的块票,陈瞎子拿棍子威吓小孩,还打了一个小孩子的退杆子。小孩子一窝哄就散了,留下陈瞎子在地上找块票。陈瞎子在地上摸索得很艰难,很慢,有些票子被风还吹远了,陈瞎子找不到,还在地上摸。队长坐在一棵树下,都看得不耐烦了,准备起身离开,刚站起来,走了两步,陈瞎子客客气气地招呼队长,说来得正好,还有十三块钱要队长帮他捡给他。队长不能走开了,只好走过去帮陈瞎子捡钱。

    队长捡钱的时候,看到陈瞎子的上眼睛皮和下眼睛皮连着的,中间看不到一丝缝隙,眼皮还不时翻动,像看见的人眨眼睛。队长觉得陈瞎子翻动的眼睛很吓人,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

    队长捡到十三块钱,故意只给陈瞎子十块钱。陈瞎子要队长再去找,说我算过了,这三块钱丢不了的,一定可以找到。队长说他不去找了,他给陈瞎子三块钱算了。队长从口袋里把那三块钱掏出来。陈瞎子接过钱没有多说客气的话。队长转身离开,陈瞎子说,队长,您掉了张五十的在地上。队长听得大惊,低头去看,自己的脚面前果然掉了一张五十的。

    队长为了观测陈瞎子的眼睛,还想出了很多办法。他在陈瞎子的家门口几米宽的平整地上放了几块小石头,陈瞎子棍子没有敲,果然给绊到了,幸亏没有倒地。陈瞎子骂了句,这是哪个无聊的人,在我出门地方拦块石头。队长就坐在陈瞎子对门家里,望着陈瞎子身子一个趔趄,又一个趔趄。

    陈瞎子是瞎子队长终于可以肯定了,问题是,陈瞎子怎么每次在队长干完好事情后都会出现?队长只有一个解释,陈瞎子确实会算八字。队长想会算八字有么子巧,陈瞎子是看不见的人,队长青猴子不相信自己一双好眼睛就斗不过会算八字看不见的陈瞎子。

    队长青猴子不信邪,这天晚上村长他改成七点出门,按照队长对陈瞎子的观察,这个时候正是陈瞎子在家里的时候,队长忽然悟到,自己从来没有在傍晚七点的时候去找过女人,他决定七点去找金菊。

    金菊家里刚吃过饭,孩子还没有开始写作业,病公公也还坐在堂屋里,队长进去了,金菊问是不是男人来汇票了?队长说,你们女人们就只晓得钱,你以为男人赚钱那样轻松易得,像你们只要去邮局领?

    队长说,你同我去四婆娘家走一趟,那婆娘不讲道理,我都有点怕!在学校里,她家孩子今天和我家孩子不晓得么子路吵了,跑到我家里去闹。我看你平时跟她蛮好的,我就喊你同去一趟,问清楚到底是么子事?金菊说等一下子,我还没有洗澡。队长说,不洗澡,先去,很快的。金菊信以为真,跟着出门,金菊的孩子说要同去,队长喝住了,说小孩子写你的作业!一点点事情就要跟着大人跑,都是你娘惯坏了,欠打。

    金菊跟在队长后头走,刚转过屋角,队长回过身一把抱住金菊,金菊给吓到了,说别个会看见的,队长说,除非鬼看见,到你屋后面那片树林子里去。

    金菊说没有洗澡,身子脏。

    队长说管它脏不脏,要不,那边有口井,去打点水来。金菊就真的去那边井里打来半桶水,提到林子里。林子很小,只几棵树,但是茂盛。村长早查看了的,即使有人从路上经过,只要不出声,也绝对不会发觉。完后,金菊说他先回去,要队长把桶子送到井边去。金菊刚走出去,转过弯,队长就听到了陈瞎子在招呼的声音,问,金姑娘这么晚是哪里来?金菊说,丢了一只鸡,在找鸡。过一会,陈瞎子说,金姑娘,你放心,丢不了的。

    队长提着桶赶忙加快几步,往井边奔,这样就躲开了陈瞎子。队长的脚步声给陈瞎子听到了,听到陈瞎子在后面喊,金姑娘,你快来看看,井那边路上好像有鸡在飞的声音,看不是你丢的鸡不?队长把桶送到井台上,爬上一个土圹,走另外一条路。队长边爬边骂这个剁八刀的瞎子!

    队长满腹狐疑的回到家,越想越不对头,坐了一阵,他先去陈瞎子家看了陈瞎子,在家,然后,他再又去金菊家,他想陈瞎子再会算,总算不出我又去金菊家吧?进了门,队长和金菊两个人悄声细语地说着话,没有做那事。金菊也说,陈叔是怪,每次她只要送一个男人走,就总要碰到他。队长在金菊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问,这里还有多少男人拧过?金菊说,你先说你自己还有谁抓过这里。金菊狠狠地楸还了一把。

    金菊说,陈叔眼睛瞎了,人个个认得,连外村来的也都认得。上次四婆娘外村的那个男的,陈叔碰上了,也打了那人的招呼。

    青猴子对金菊说,我等下出去,不晓得碰得到陈瞎子不?刚才我来的时候去他家看了,他家门是关着的,估计是睡了。

    青猴子跟金菊说完心里的谜团,准备起身,金菊一把拉住,说你来就是跟我说瞎子事情的?那你下次再莫来了。

    队长就给拖住了。

    队长在金菊床上睡了一觉,醒来,不晓得是几点了,只听到外面刮起了风,下起了零星小雨,窗子外面一片漆黑。

    队长起身的时候,金菊把灯打开,一边送队长出去,自己顺便上了一趟厕所。

    队长走到夜风中,心情特别的宜爽,刚才在金菊家的那一觉也睡得特别的酣畅,此刻风凉凉的,雨细细的,天地一片漆黑,村子里一片寂静。队长没有开手电筒,路是模模糊糊的白色,这路熟悉,也没有么子沟沟坎坎,摸摸的式样走,完全可以不用手电筒。

    队长摸着走的时候很自然地想到陈瞎子身上去了,想陈瞎子走路大约就是像他在这样的夜里走路一样,难怪陈瞎子难得绊倒,只要像陈瞎子那样走得慢,队长想他也可以四处走去,还不需要棍子。

    队长边走边想陈瞎子,忽然听到前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前面路上的人注意,这里有个瞎子过来了。

    队长身子一抖,受了一个不小的惊吓,那声音在夜里,像是一道亮光射到眼里,很耀眼。

    队长的好心情一下就坏了。

    这次,队长没有好声音回话,说,在夜里,都是瞎子!你鬼喊鬼叫的干么子?要下雨了,你一个瞎子还在外面荡,是游魂么?

    陈瞎子换了一个声调,说,是队长啊!队长你怎么还不睡觉呢?

    队长说,我睡觉不睡觉关你么子事?你在外面游么子尸?

    陈瞎子嘿嘿一笑,并不生气,说,队长,现在几点了?你不是也在外面游?

    我是巡逻!

    巡逻?陈瞎子说,那就是队长还在干公事。

    队长对陈瞎子说的干公事很刺耳,认为陈瞎子是在含沙射影地讽刺,但又不能发作。说,今天派出所来电话了,说一个盗窃团伙最近流窜到我们乡里来了,要我们地方上多留意。

    这时,陈瞎子走到了队长身边,轻轻哦了一声,慢慢地走他的路,接着说了声,金姑娘好像也还没有睡?队长回头去望,看到金菊房里亮着灯,转瞬就熄灭了。

    队长说,你这瞎子难道还看见她家亮着灯?

    陈瞎子说,我看得到灯?就不是瞎子了,我是听到她家闩门的声音。

    队长回到家后,陈瞎子的影子像一个鬼魂,压在他的心里头,几次想出去干个坏事情,一想到陈瞎子,心里就怕,莫看他一个瞎子,还真难缠。

    队长被陈瞎子折磨得不再出门了,坐在家里推测陈瞎子,推测陈瞎子到了一些么子地方,都碰到了些么子人么子事?猜想陈瞎子是不是晓得自己在干坏事?如果晓得自己干坏事,那陈瞎子会不会对自己老婆说,会不会跑到乡里去告状,或者到县里去告状?假如是这样的话,自己的一辈子都会给陈瞎子毁了。队长还设想陈瞎子会不会也来守自己,就像前一向自己去守陈瞎子一样。想到陈瞎子来守自己,队长几回跑到屋前屋后去搜看了一番。

    这天下午,队长扛把耡头走在路上,低着一个脑壳,金菊喊他都没听到。在两个人碰面时候,金菊对队长丢了一个媚眼一个钩子,队长才把头抬起来。

    队长又去找金菊,金菊抱怨队长这几天是不是被四婆娘粘住了,白天看见你走个路都是没精打采的,听说四婆娘劲足,地方上没几个男人对付得了。队长一个受冤的腔调,说,你鬼扯呐!我是在想陈瞎子跟鬼一样,附在我身上。

    金菊轻轻一嘿,说,你是队长,还多双眼睛,你还怕一个瞎子啊?陈叔他一个瞎子,就是站在床铺边又怎么了?他看得见么子呢?他晓得女人长么子样子不?他晓得我这个好大不?金菊搂着奶子往村长嘴里塞。

    我总感觉他晓得我们的事。

    晓得就让他晓得去!他晓得的事情多呢,没有来的事情他都算得出。他一个瞎子,除了算命,哪个还会听他说看见了么子不?

    队长听了金菊的话,心里豁然开朗,陈瞎子的阴影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口咬住金菊送上来的奶子,忘记了金菊奶头长得丑。这次和金菊动作特别大,甚至金菊还嗷嗷的叫出了声音,好像他们是一对夫妻,是在自己家里。

    这次,队长是从金菊家大门口出来的,出来就碰到了陈瞎子,陈瞎子仍然客客气气地喊了声队长。

    队长理都没有理陈瞎子,好像陈瞎子是一个影子,根本就不存在。

    青猴子队长打算过一段时间要去王朝喜家看看,听说这个劁猪匠又要娶媳妇了,说要娶李梅,李梅是公社妇联主任。李梅不是个简单的人。王朝喜是青猴子的本家,他去学劁猪的手艺还是青猴子队长批准的,叫他每个月交给生产队五元钱,工分照样给他。毕竟一个家族的人,该照顾他还得照顾一下。最要紧的是他要去劁猪匠那里打探一些情况,青猴子怀疑王朝喜知道他家小孙女失踪的一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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