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沈鹏同志

    不向风头逐絮轻，

    三年大鸟一飞鸣。

    书林变法开新面，

    诗咏推心写赤诚。

    细柳摇黄莺度韵，

    淡烟铺绿草抽茎。

    论文梦到天人际，

    一棹桃花流水声。

    1998年3月

    [附]

    接刘征兄函，谬赏余近作

    “更臻新巅”，报以一律

    沈鹏

    生涯平素羽毛轻，

    漫有歌诗动地鸣。

    春去秋来多善感，

    海枯石烂决精诚。

    敢期敏捷韵千首，

    每竭覃思须数茎。

    呐喊呻吟皆自得，

    大音先哲曰希声。

    哭张志民兄

    志民兄长逝了，我挥泪写挽词一幅，雅文嫂装裱之，悬志民遗像之侧，一字一句，读给志民听，未数语竟泣不成声，不能卒读。

    挽词一幅送君行，

    心语原非墨写成。

    本欲将来慰阿嫂，

    灵前泣读不成声。

    1998年4月

    扬州慢卢沟桥凭栏

    水涸寒沙，堤消残雪，柳梢才著鹅黄。倩春风扶醉，垂老步河梁。难磨灭几番风雨，桥头弹洞，犹诉沦亡。漫凭栏，天地悠悠，默数沧桑。当年稚小，也惊心，弃甲仓皇。记折剑横眉，戎衣渍血，父老壶浆。回首烟尘都散尽，匆匆去，背影难忘。看狻猊跃起，声声长啸春阳。

    1998年4月

    宜昌杂咏十二首

    泛长阳县清江

    一棹春风到土家，

    晨光次第转晴崖。

    滔滔不息清江水，

    浇出长阳锦绣花。

    看山

    钟离山下小流连，

    人竟登山我看山。

    不与登山争好汉，

    悠然自得看山闲。

    獍亭怀古

    一炬连营百帐灰，

    吞吴失计蜀江悲。

    若非赌国缘私愤，

    千古难夸陆逊奇。

    秭归赠小学生

    参差学舍傍云崖，

    朝夕萤窗百卷开。

    莫道山娃同草木，

    屈原曾白此中来。

    香溪，咏昭君

    昭君颇似木兰骄，

    马上毡裘塞月高。

    若向琵琶论心曲，

    四分哀怨六分豪。

    钟离山

    西去清江路，

    当春一棹风。

    绿迥罗带水，

    青转玉簪峰。

    古刹非常祀，

    巴人或再逢。

    放舟天地外，

    为记续陶公。

    溯西陵峡

    晓溯西陵峡，

    连山一线开。

    浪抛人俯仰，

    船逐鸟飞迥。

    既改江山旧，

    何须猿狄哀。

    知谁试新咏，

    自有谪仙才。

    到茅坪

    客怀忽似鹤，

    入峡舞迎风。

    浪蹴千花雨，

    云深万叠峰。

    江流柔绕指，

    大坝壮横空。

    狂作惊天唱，

    翁心欲变童。

    到香溪

    日午到香溪，

    凌晨别秭归。

    幽花怀屈子，

    皓月想明妃。

    塞曲弹愁邈，

    高丘知遇稀。

    行吟应有伴，

    二子若同时。

    黄陵庙

    在大坝东江南岸，古黄牛庙，今祠禹。

    古刹云深掩，

    残碑字半盲。

    波涛存庙貌，

    海岳拜冠裳。

    叠嶂纡思远，

    江流溯史长。

    壮哉今日禹，

    天地与低昂。

    池养中华鲟

    些许池中水，

    江鲟长及寻。

    生存非得所，

    俯仰况由人。

    尾动思飞浪，

    身沉比堕云。

    行藏悲似鲫，

    争食正纷纷。

    水调歌头访屈子祠

    自茅坪溯江而上，到秭归，遂访屈子祠，仍对屈原像行三鞠躬礼。兴建大坝水位将上升，秭归即迁茅坪新址，屈子亦在移民之列。正值橘子花盛开，绿叶素荣，香飘江峡，于斯乃知《橘颂》之真味，恍与先生神会。

    曾步泪罗雨，沉醉桂花香。橘子开花时节，又访大夫乡。绿叶素荣可喜，香透春风十里，如酒涤诗肠。切云冠岌岌，眉宇照沧江。问先生：“可有作，咏春光？”“欲向茅坪小筑，正为卜居忙。高峡平湖天际，朝夕行吟坝上，发我醉时狂。”定赋新橘颂，石壁勒华章。

    1998年4月

    题“当代文艺家百美图”二首

    眉宇清寒半醉醒，

    书生自己画书生。

    惊心一卷儒林史，

    多少悲欢劫后情。

    百年佳士览星河，

    白发童颜老友多。

    风拂春兰香四座，

    为听醉语笑呵呵。

    1998年5月

    贺新凉并序

    王登、刘介二先生素不相识，爱余之《贺新凉》（征也书生耳），各有和章。吟罢不知何所投，三年后转托刘章兄始得寄达。因再赋《贺新凉》，答二先生之盛情。

    素发垂过耳。信毫端，呼号万窍，止乌能止！京国平生尘土梦，谙尽人情如纸。怅一勺砚池清水。蜗角蝇头酣百战，料难寻，桑苎桃源里。顾只影，立天地。冰壶濯魄花前睡。算人间，诗神最是，解人醒醉。和罢新词不相识，三载停云天际。似泉石澄清见底。尘世难逢开口笑，喜高鸿千里联吟笔。歌古调，答知己。

    1998年5月

    答林锴兄

    林锴兄病中为长书评《刘征诗书画集》，诗以为答饮冰难解蒸笼热，

    拆柬真如雪碧凉。

    久厌新衣纷过眼，

    何妨无国自称王。

    清风皱水仍多事，

    爝火当晨未是光。

    岂有希声劳病起，

    秋兰春菊忤时芳。

    1998年6月

    寿张中行先生

    早年为行公刊《坐忘楼》一章，近收入日本《私人爱用爱藏章》一书。行公年届九旬，仍神清骨健，以诗为寿。

    公有书楼名坐忘，

    我为骚客尚行吟。

    庄生未许知山木，

    读破人间八百春。

    1998年7月

    无题

    铁杵称来四两轻，

    宜轻宜重好天秤。

    一床锦被掀一角，

    说不透明也透明。

    1998年7月

    述感二首

    不放阴晴人草庐，

    逢人眯眼说胡涂。

    命悭阿堵行藏拙，

    才乏公关交往疏。

    里巷开谈多苦涩，

    风楼贪睡人虚无。

    料应难作云中鹤，

    一片冰心在瓦壶。

    清时有味是无能，

    老去浮名一羽轻。

    淡酒浓茶宜独乐，

    热风冷雨却牵情。

    心惊巨蠹吞天势，

    梦系惊涛坼地声。

    毕竟消闲文艺好，

    秋波唯解媚方兄。

    1998年8月

    遥寄抗洪大军

    坐不安神卧不宁，

    荧屏报纸警连声。

    洪峰安渡更番喜，

    险象频生几度惊。

    挽臂军民成铁壁，

    当年战斗继雄风。

    还如身在宣传队，

    呐喊摇旗一老兵。

    1998年8月

    望海潮感事

    在《我们万众一心》电视晚会上看到六岁半的孤女，叫江珊。她家在长江边，洪水忽来，冲走了妈妈，奶奶把她举上一棵大树，叮嘱她：紧紧抱住树枝，不要往下看，不要怕，等帽子上戴红星的叔叔来到，就得救了。奶奶说罢，也被洪水吞没。经过一夜，果然来了解放军的救生船。

    洪水忽来，亲人何在？滔滔地坼天翻。攀缘高树，小女伶仃，如丝一命孤悬。死别记遗言，任鱼龙吼怒，切莫心寒。等待红星叔叔来到救珊珊。柔肠岂似当年，阅沧桑心境，久息惊澜，一霎荧屏，忽明老眼，纵横泪洒词笺。颤手理哀弦。愿我歌激越，叩响苍天：呼唤真情，安流江海净人间。

    1998年8月

    雁栖湖小缀四首

    小蝶

    岸侧忽相遇，

    湖山如许清。

    定知非邂逅，

    应是故来迎。

    箧蕴澜沧梦，

    诗留玉笏情。

    依依飞有致，

    脉脉话无声。

    小蛇

    小蛇横路过，

    咫尺万般难。

    丧胆车轮走，

    惊心猫犬喧。

    世人皆欲杀，

    我意独相怜。

    丛莽藏身去，

    求生任自然。

    坐垂钓处

    偶来垂钓处，

    小坐不投竿。

    过眼粼粼浪，

    藏云簇簇山。

    文明祸鱼鸟，

    智慧隔人天。

    出水长鱼跃，

    相亲似有言。

    洗衣女

    岸草绿茵茵，

    湖光不染尘。

    明眸波底影，

    素腕柳边身。

    鸡犬方须饲，

    园蔬又待耘。

    蕙心不自料，

    飘作画中云。

    1998年9月

    一剪梅感事

    报载小江姗和她的姐姐江黎被北京圣陶实验学校接纳读书，一切用度由学校供给，直到初中毕业。

    花犯严霜两未残，姐姐江黎，妹妹江姗。惊魂犹自梦狂澜。娘在谁边？婆在谁边？众手迎来热泪潜，不是家园，胜似家园。母心广大母怀宽，一个屋檐，万里蓝天。

    1998年9周

    登长白山二首

    老去登临兴未央，

    欲回天地入奚囊。

    更邀长白张诗胆，

    恰及轻红著早霜。

    云际清池飞满月，

    空中卧虎相崇岗。

    寻根待认三生石，

    始信他乡是故乡。

    山尽白头峡谷深，

    冲霄地火化嶙峋。

    脉连北国千峰秀，

    势埒中原五岳尊。

    昨日弯弓射雕手，

    今朝擂鼓唱诗人。

    乞君赠别将何物？

    一片相思岭上云。

    1998年9月

    江南好二首

    于长白山天池畔，边防战士赠我一片绿色石子。

    一片石，把握手中温。已惜万年春草绿，更怜一寸土如金。多谢守边人。

    天池归途，边防战士赠我一瓶涧水，聊用解渴。

    一瓶水，滴滴玉壶心。寒冽乍溶深涧雪，甘甜早蕴杜鹃春。多谢守边人。

    1998年9月

    赠钟家佐、罗有群夫妇

    情如深谷长流水，

    健似高山老桦林。

    岳外寻山不辞远，

    白头峰下白头人。

    1998年9月

    赠张富有同志

    诗收绚烂人生美，

    影摄雄奇长白真。

    心系邑民安广厦，

    壮哉今日大荒人。

    原始森林戏笔二首

    不用钻时遂，

    居然到史前。

    此身不是我，

    一个类人猿。

    宛转怜娇影，

    狐儿大可人。

    聊斋如续笔，

    倩尔夜敲门。

    1998年9月

    玉楼春题长青树

    树在长白山杨靖宇将军殉国地。

    峻拒珍羞草果腹，眼见封狼皆腐鼠。抛拚热血一腔红，化作冰天无限绿。百折千回前进路，莫验史轮凭寸目。

    人间自有树长青，梦著新花唤灵雨。

    1998年9月

    沁园春长白山天池

    白桦青天，秋露寒莎，我来访君。望万年灰冷，连峰负雪；半围日照，断壁融金。欲笑还颦，乍兴犹梦，玉骨冰肌意态真。开妆镜，映一天澄绿，不染纤尘。常时隐雾藏云，甚老丑咸疏子却亲？憎趋炎眉眼，避闻谄笑，吹虹鼻息，羞对骄矜。万里吟筇，一襟风雨，难得初逢似故人。默俯首，礼大荒神女，邃古诗魂。

    浪淘沙五首

    抗洪中，闻有个别官员临阵脱逃。

    难将鼠胆对洪流，

    金印乌纱脚抹油。

    仍怕追来湿鞋底，

    一千里外更登楼。

    在抢险紧急关头，闻个别指挥干部躲进饭店搓麻。

    军民百万护江防，

    雨啸风号簸浪狂。

    毕竟指挥难睡稳，

    抗洪声里打牌忙。

    闻九江一段江堤因偷工减料，致使溃口。

    沙基建坝不牢坚，

    偷把钢筋换竹竿。

    豆腐渣许金汤固，

    难得胡涂是上官。

    四

    无题有感

    官到前沿事可歌，

    官车如织为什么？

    亲民形象劳民甚，

    生死关头迎送多。

    五

    无题有感

    众志安流举世讴，

    山童水塞问何由？

    人间燕雀从多舌，

    不见鸱枭入凤楼。

    1998年9月

    逸园中秋赏月

    半山霜露一襟寒，

    三度中秋访逸园。

    花影解人扶小醉，

    金波如梦幻微澜。

    素娥不老千千劫，

    古镜犹能再再圆。

    脱略樊篱向无限，

    乘风便欲上青天。

    1998年10月

    题钱绍武先生人体画

    夺魄销魂帝也愁，

    伊园真态自风流。

    儿身彻骨皆冰雪，

    应胜衣冠饰沐猴。

    1998年10月

    跋郭宝林临赵松雪书二首

    厚重精严独老成，

    休将侧媚诋吴兴。

    启翁宏论排非议，

    拨雾重看壁月清。

    磨剑十年问几人，

    无根风絮妄攀云。

    临书未肯徒皮相，

    玉骨冰肌赋洛神。

    1998年10月

    八声甘州

    新加坡漫兴，留别文艺协会诸友。

    踏青山老去任清狂，人间遍游踪。更素云黄鹤，蓝天碧海，小驻南溟。须信万般浓绿，一半属狮城。掌上来青鸟，人语相迎。方夜崇楼望远，乱周天上下，灯火繁星。化百年鲛泪，沧海一珠明。纵繁花暂凄风雨，渐浓阴消散入新晴。良宴会，乡音烂漫，倾诉心声。

    1998年11月

    浣溪沙咏蝶

    新加坡动物园有一玻璃巨室饲养蝴蝶，万蝶飞舞，与人亲善。

    水晶宫中蝶乱飞，翩翩随步复萦衣。相亲更向指端栖。始信鸥盟非寓话，由来物化在忘机。含生万族本相依。

    1998年11月

    夜泛曼谷湄南河

    金涌楼台乍灭明，

    拍舷缓浪幻歌声。

    铅华不染朦胧月，

    淡抹湄南一带青。

    1998年11月

    帕提亚有感

    风狂不敢怨花残，

    强笑低眉岂自甘！

    耗尽黄金虚铸佛，

    飞来碧眼始为仙。

    灯昏歌馆宵声咽，

    月堕惊涛海色寒。

    寄语行人休侧目，

    公平交易买人权。

    1998年11月

    水调歌头

    再访三峡大坝工地，留别宜昌诸诗友。

    再作夷陵客，江峡易春冬。橘花犹记如雪，弹指晚霜红。不复江流呜咽，卷起惊涛百丈，时代起潜龙。神飞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问屈子，可佳适，徙新宫？公方解衣磅礴，长啸把芙蓉。来与先生共饮，罗列椒浆桂酒，走笔墨华浓。求索殊未已，诗韵乘长风。

    1998年11月

    答彭叶媌小友宜昌三中初三学生

    求索每忘年，

    南游豪兴添。

    临风祝燕子，

    展翅向长天。

    [附]

    叶姑赠诗：

    文lJ老印象

    已度古稀年，

    双鬓白发添。

    足迹遍天下，

    笑声飞满天。

    1998年11月

    赠殷之光先生二首

    抽思纵使笔生花，

    纸上无声未足夸，

    君为新诗添翅膀，

    清音飞人万千家。

    老伴说我别犯傻，如此祝愿太廉价。

    既醉不如撒酒疯，拍案击节高歌兼笑骂。

    1999年2月

    哭章谷宜兄

    电话拜年才几日，

    花期相约抱琴来。

    彼苍也为斯人泣，

    连日燕山素雪飞。

    [附记]章兄善操京胡，相约来寒舍为我操琴唱京戏，已成难圆之梦。

    1999年3月

    答高昌同志

    无才每撼炫多足，

    故剑差强锷未残。

    爱遣鸱鹗时作笑，

    生憎鹦鹉巧能言。

    春生新竹吹青雨，

    愁人诗肠累白颠。

    岂有佳章报知己，

    而今海燕不成篇。

    1999年3月

    “海燕”飞来四十年，

    凉茶苦酒几悲欢。

    白头始觉诗喉畅，

    情洒春风百丈泉。

    1998年12月

    金缕曲

    石斧，得于宜昌

    斑剥天雷斧。阅人间，玄黄史步，几多风雨。炙肉猎余初举火，挥手截蛇殪虎。料曾见，帝车蚩雾。鸿水滔滔闻邪许，导江河九地巍乎禹。兴金铁，君其祖。地层开掘出灰土。似浸淫，未干手汗，尚温如许。伴我挥毫职镇纸，共我评量今古。清夜寂，听君倾吐。似欲有言仍讷讷，日无华，大类荆山璞。微此子，吾谁与？

    [附记]天雷斧，据唐《云山杂记》，古人不知石斧的由来，误以为天上的雷公所遗。

    1998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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