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坟-“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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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她又梦见大漠里的一棵树。

    撑起巨大的树冠,孤独地屹立在暴阳下。

    周遭,一片干旱。

    快要,枯死。

    ……

    晚上十点多,宋予问又被梦中大漠里那棵孤独的树惊醒。

    本能的先摸索另一侧的棉被,摸到一掌的温热。

    她微微一笑,替女儿拉高棉被。

    自从有了瑞瑞以后,她习惯了浅眠。

    生下瑞瑞两年,她几乎完全牺牲了自己的事业。

    直到有许多风声传入她的耳中,关于她的丈夫和小秘走得很近的传闻。

    有一次,她的瑞瑞发着低烧,她一边替女儿擦着酒精减热,一边冷眸听着小秘逼她退位的张嚣电话。

    后来,瑞瑞病好了,她狠了心,把瑞瑞送进了幼稚园。

    她回归到公司,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夺回了内政,轰走了小三,披荆斩棘,再度成为了众人眼里惟恐避之不及的女王。

    瑞瑞睡得很香甜,空气里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一张小脸有着稚气的童真,那么真实的照耀她的人生。

    但是,除了这道“光”,她的生活还剩下什么?

    她环视了一下卧室,夜深人静,觉得这栋房子,象座城。

    荒芜的城。

    今天,女儿问她:老妈,你以前怎么追到老爸的?段数怎么这么逊。

    她不敢告诉女儿,其实,她没有追到她爸,从来没有。

    ※※※※※※※※※※※※※※

    “我有事和你商量,晚上XX餐厅见。”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从小母亲就教导她,做人要优雅有魄力。

    “好啊!”贺毅耸耸肩膀,无所谓的答应。

    他一直很好约,只是,这个约会对宋予问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她特意穿了一条洁色的连衣裙,还刷了一点唇蜜。如果她在今晚提议两个人交往,不知道有多少胜算?

    但是,她最好的朋友,和她暗恋已久的男孩,两个人十指交缠着双双出现在她面前。

    “你们两个怎么凑在一起了?”

    牵着晓雯的手,他坐下,然后,歪着脑袋:“她呀……傻傻地打电话给我,向我说明,自己等的人是你不是我。”

    而晓雯不语,涨红了脸。

    “再接着,你就说,她在撒谎,要她出来当面说清,证明给你看。”予问淡笑着接口。

    “厉害啊,你怎么知道?”贺毅鼓掌。

    她怎么知道?猜得呗。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对于男生那几招伎俩,还是熟稔于心。

    “后来,他约我,我们就……”开始了。

    晓雯红着脸告诉她。

    “他挺好的,恭喜你。”予问的笑容不变。

    回家的路上,晓雯有丝忐忑地问她:“予问,你觉得我和阿毅配吗?”

    “为什么这样问?”

    “他是天生的活跃、焦点人物,我怕没办法配合他的脚步……”晓雯的声音越说越低,看得出来,一颗心早已经沦陷。

    “别想这么多,青春嘛,过一天是一天,他现在喜欢的人是你就好!”她大方地笑着安慰好友。

    那一天,青春的疼痛,第一次体会。

    6

    夜,11点50分。

    贺毅拿着钥匙一推开家门,就闻到一股让人齿颊留香的香醇山药粥味。

    果然,厨房里的灯大亮着。

    一抹嘲讥,跃上他的唇角。

    “贺太太,还没睡觉?”明明应该是甜爽宜人的贺太太三字称呼,从他嘴里吐出,讽刺的意外格外的浓重。

    “睡不着,起来先准备瑞瑞的早餐。”她淡淡的回答。

    睡不着?

    天天活在水深火热中,夜不能寐的人,好象应该是他吧?

    “因为担心我现在睡在哪个女人的怀里,所以七上八下到睡不着?”他嘻皮笑脸,笑意却未到眸心。

    “你不是在公司加班,在赶一个广告设计稿?”她一边搅动着粥,一边淡然自若的回答,“我还知道,从四点到现在,你一共喝了五杯黑咖啡,七点半的时候一边吃一边在抱怨大光明的排骨饭难吃,九点的时候设计稿才画到一半,偷懒打了半个小时的连连看,十一点差十分你完工,回家的路上,朋友告诉你油价明天要上涨了,你很顺便也很无聊的把车开到加油站,排了四十几分钟的队伍,替你的悍马HX加满油。”十一点五十分,他踏入家门,离每月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顿时,在她如数家珍的阐述下,一股浓重的恼怒,却上他的眉头。

    “你厉害,贺太太真厉害!”他笑容满面,有一拍没一拍的鼓掌。

    监狱长都没她厉害!

    “你今天有点迟到,现在还剩下八分钟,你可以用三分钟的时间去看女儿,四分钟的时间去洗个澡,11点59分,请遵守约定回到自己的卧室。”她面无表情,还在搅动着白粥。

    不遵守规定的话,他会清楚,后果很麻烦。

    他愤愤不平,但还是按照安排,先步入主卧室。

    卧室里,点着一盏温馨的小灯,女儿此时睡得极香极沉,甚至发出一点可爱的微浅鼾声。

    有一瞬间,他看得入迷,暖了唇线。

    曾经有两年的时间,他很讨厌很讨厌这个小生命。

    就是因为她,他失去最爱的人,就是因为她,在所有人的逼迫下,即使再恼恨也不得不负起责任娶了她的妈妈。

    但是,生命怎么会这么奇妙?

    她会遗传了你的高额、你的浓眉、你的俊眸、你的挺鼻,还会抱着你的大腿撒娇着喊爸爸。

    这个从他身体里的小蝌蚪演变成的瑞瑞,除了嘴巴和下巴很象妈妈,其他真是象足了他。

    小家伙13个月的时候,摇摇摆摆地走向他,蹒跚地扑在他的大腿上,哭着喊爸爸时,明明,他应该烦躁的,但是,他弯下了腰,把她抱进了怀里。

    ……

    五分钟后,他洗完澡,踏入自己的卧室,已经12点01分。

    一室的漆黑。

    他刚想点灯,一双裸臂,已经环住他的腰。

    黑暗里,他也不回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挑高了帅气的眉头:“贺太太,现在好象是16号凌晨了吧?”每个月的1号和15号,是贺太太规定的纳公粮日。

    这件事,都怪他点子背,三年前的某日,他和贺太太因为争公司内政,而剑拔弩张下,两人以某一个业务为赌约,输了,她继续退出公司管理层,如若赢了,他不仅成为她的下属,还有每月两次的“活刑”。

    那次,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望,毕竟,这女人在家从事主妇工作都近两三年,早就生疏了业务圈,哪知道,他千算万算,就是低估了贺太太的毅力与社交能力。

    他才发出抗议声,领口已经被揪扯,黑影一晃,纤长十指已经贴在他颊侧。

    “我记得,协议里好象提过,如遇人为因素,‘工期’顺延。”

    有这条吗?他又恼又气,干脆一把环过了她,粗暴的吻上她的纤脖。

    早死早投胎。

    心头很怒,心头很恨,让他施与的力度,少了一惯对女性的温存。

    她的身上早就一丝不挂,而他要脱起来也很方便,直接白色的浴袍往地上一甩,加重了双臂的力道,将她压得更深。

    明明刚才还在嚣张跋扈的女人,此时,双眸紧闭,眼神紧张。

    早上的时候,她还在办公室里,将他付出很多心血的广告策划案丢在他桌上,给出四字评语:华而不实。

    这分明就是刻意打压!现在,他就让她见识一下,到底谁华而不实了!

    一把翻过她,抬高她的双腿,托起她的臀,让她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趴跪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前戏,他直接凶猛、刚强地入侵她体内。

    他风流,床第之间,向来对女伴温柔、体贴,只有她,让他几近失去冷静。

    她冷抽了一声,一瞬间的疼痛让她颤了一下肩头,但她只是倔强地继续背对着他,握紧拳头。

    这样的表情,不多不少,刚好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激情方歇,两个人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他翻身平躺,平息着呼吸。

    她也一样。

    一会儿,她坐起,顺手拿起他扔在地上的浴袍套上:“我回房了。”她如果不在身边,瑞瑞半夜惊醒,会哭闹不已。

    他没什么力气地挥挥手。

    手握在门把上,她没有回头,轻轻浅浅道,“饿得话,去吃点粥,别空着肚子睡觉。”

    闻言,他唇讽扬,“请问,这是贺太太给的嫖资吗?”这又是哪一条管制?

    哪知道,她也不恼,“你要这么想,我也不反对。”她淡淡回答。

    说完,她头也不回,挺着腰杆,退出房间。

    室,空寂了。

    空寂地象座坟。

    他烦恼地打开抽屉,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帅气的俊脸,飘忽不定。

    “你爱我吗?”

    “爱!”

    “那你发誓,从此以后只有我,不会和任何女人上床!”

    “……”

    “你走,我不需要下半身靠不住的男朋友!”

    那道很凄楚、哭得几乎快断了气的质疑声,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旋。

    他头痛地揉着额。

    还是让晓雯说对了,他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禽兽。

    7

    他和晓雯的感情渐入佳境。

    他交过很多女朋友,心总是在游戏人间,却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用心。

    但是,不知道几时开始,感情越深,他们的矛盾也越来越开始浮现水面。

    他喜欢玩打线上游戏,放假的时候,常常几天几夜能和一群哥们泡在网吧不见人影,她找不到人,就开始有了想试探的念头。

    他没想太多,甚至还会有口无心地告诉她,他在游戏里和谁谁谁结婚,又为了一样宝物,能立马和谁离婚,投向另一个谁谁谁的怀抱。

    她颦了眉,问他,你会网恋吗?

    他哈哈一笑,网恋?落伍了!现在流行同城一夜情。

    他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害得她心情如同沉入谷地,足足三天不愿意搭理他。

    他喜欢看美女,牵着她的手在校园散步时,偶遇某系的系花,别人和他礼貌微笑,他就会很贱地去“嗨”一句,甚至人家走远了,他还夸背影贼漂亮。

    围绕在他身边的女生总是络绎不断,甚至常有女同学约他去迪吧看钢管舞。

    好几次她被气到哭,他无法理解。

    年轻的他,真的很难管束,她流了很多眼泪,多少个夜盯着天花板发呆到天明,心里又多少次设想他会和网游的老婆玩出火花游戏,他会和网友一夜情,他会和系花发展出后续,他会在看钢管舞的时候,一不小心激情四射。

    她不安,真的不安,心里埋了多少的不安,折磨着她,每一个设想成真的可能,都让她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死。

    她开始变得不快乐,心越来越浮躁,因为,她怕失去他,她甚至会逼他发誓,从此以后只有我,不会和任何女人上床。

    但是,“从此”这两个字还有几十年,他怎么去保证?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诱惑很厉害,谁可以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犯错?

    “晓雯,男人很多时候容易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他想和她讲道理。

    这两年里,他为她收敛很多,以后也会尽量约束自己,这是他唯一能保证的。

    一句话,让她寒了心。

    “你走,我不需要下半身靠不住的男朋友!”那是她第一次提出分手。

    ※※※※※※※※※※※※※※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还在继续着。

    他合上了皮夹。

    那里有一张杜晓雯的单寸证件照,在很爱很爱的时候,他嬉闹着硬是从她的图书证里撕下来,保存至今。

    不知道曾几何时开始,他习惯了,和其他女人做完爱以后,会翻开看一眼她的脸。

    不是忏悔,就是习惯而已。

    他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人,就是没有一丝在一起生活的信心。

    也许,他真的不值得信任吧。

    刚才,他和贺太太做爱时,身体的契合,最后那一秒的高潮,让他通体都餍足。

    他确实管不住下半身。

    贺太太曾经在有一次想“嫖”他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贺毅,你装什么装,夫妻义务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你满足我,我满足你,有什么不对?

    是啊,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妈的,就是和她做,特不对,很不对!

    8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予问发现瑞瑞不对劲。

    不想吃饭,吞咽特别困难,予问急急摸摸女儿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喂,您好,是赵医生诊所吗?!”

    得到确定的答案以后,她马上问:“请问今天还有诊号吗?”

    “对不起,今天的一百个诊号已经发完。”护士的答案让人很失望。

    赵士诚医生在温城很有名气,向来是一号难求。

    抱着瑞瑞三更半夜死蹲在诊所门口,而且还必须和那些中年妇女疯抢号码牌的经历,让她遭遇一次就恐怖一次。

    但是,有什么办法?疾病面前,人人平等。而她家的瑞瑞从小到大,就是和医院里的那些专家不对盘,只有赵士诚医生才能把她调理的妥妥当当。

    挂了电话,她在女儿口腔里取出温度计,一瞧,果然是38.7,和她手温预测的几乎没什么差异。

    她忙碌地开始打电话,帮女儿幼稚园请假,打电话给助理再把公司的事情交代下去。

    她知道,自己手上还有几个很重要的合同细节得谈,但是,女儿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千金万银都无法换取。

    房间里,贺毅被吵醒,他只要睡眠不足,就会有起床气。

    他打开房门,不悦,“一大早,你打什么电话?”

    “瑞瑞有点发烧。”予问头也不回,依然在轻拍着女儿。

    只要睡着了,女儿就能少受点病苦。

    每次瑞瑞生病,她都很想代替她受苦,但是,病痛面前,谁也代替不了谁。

    听到女儿发烧,他一心惊,快步上前:“怎么不送她去医院?”还呆在这干嘛?

    “挂不到赵士诚的号,我替她贴了退烧贴,先看情况,如果降不下来,再去医院。”能熬就熬一下,医院的医生,除了抗生素几乎没有其他药了。

    一听发烧还不送他女儿去医院,贺毅恼了,动手就想抢女儿,赌气,“你不送,我送!”

    她不让抢,坚持,“我说了,先不送!”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女儿,她烧傻了怎么办?”他生气了。

    “打太多的抗生素对她没什么好处!你根本没带过孩子,你不懂!”她不想和他吵架,但是,该坚持的她寸步不让。

    瑞瑞的身体,她很清楚更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不懂?我是不懂,但是,起码我知道有病要上医院!”

    “我说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女儿是我生的,她的身体我负责!”

    “宋予问,你真歹毒!”闻言,他怒到都笑了。

    她瞪他。

    她不委屈,一点也不!

    “是的,你的女儿,你一个人的女儿!”他快气死了,挑眉冷笑,“好,贺太太你就负责好你的女儿!我贺先生自己到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一个,看你贺太太养孩子的健康,还是我贺先生养的孩子健壮!”

    ※※※※※※※※※※※※※※

    大一新生的开学典礼上,他居然只见到宋予问。

    “晓雯呢?”他抓住宋予问质问,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最近无论他发多少信息、打多少电话给晓雯,她都不见他。

    “她把志愿填到西安那边的大学了。”宋予问告诉他。

    他整个人都鄂住了。

    “她故意考得很远,因为,她想分手,想离你远一点。”

    而该死的宋予问居然现在才告诉他!而他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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