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
这两字,明知不该,明知总有一天她会恢复记忆而离开,但是,那一刻还是让他暖了心。
……
他们一行人上山。
山不是很高,但是炎炎烈日烤晒下,爬山还是有点艰辛的。
虽然常年坐在诊所没怎么运动,但是赵士诚的体力还是比常人要好太多,而且,今天的他吸引力实在太大,一些一起上山摘杨梅的女团友们总是借机搭讪想认识他。
没走几步,予问就觉得自己快被烤熟了,前面的赵士诚被那些女团友缠到不行为了摆脱只能越走越快,让跟不上的她,简直泄了气,于是干脆自暴自弃找了处树荫坐下,不走了。
走在前方的赵士诚在拐口再次习惯性的转身往后关注时,意外发现一队人马中,不见了她的踪迹,他脸色一变,山路上匆匆往下奔迈。
跑了十几步山路,他终于找到躲在树荫下纳凉的她。
“宋予问,别这么懒惰。”他无奈。
虽然知道她是病了才会这样,但是,每次见到她懒洋洋的样子,还是觉得很无奈又很想笑。
“我走不动。”她又不是他,她为什么要做事这么勤奋?
“坐在这里,你不怕树上的毛毛虫掉下来?”不是故意吓她,而是实话实说。
这个假设,让予问僵了。
她是女人,她当然也会怕那种不断懦动的虫子了!
走与不走之间剧烈挣扎,让她心情一阵暴烦,“我走不动!又没人背我!”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是在她跟前弯下了身。
她呆住了。
“上来吧,离杨梅林还有一段远路。”他淡淡道。
犹豫了一下,她最终还是大方地攀上他的肩背。
他背着她一步又一步沉稳地向山上迈去。他的肩背很宽,交融着男性阳刚的气息与体温,交融着全心全意的娇宠与护卫,这种被人捧在心口的感觉,对她来说太陌生太陌生。
好象,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把她谨慎地放在最柔软的地方。
“你总是这么好心,背别人上山?”太尴尬,她只能用很冷淡的语气来掩饰快要冒红的脸颊。
他淡淡地笑,没有回答。
“一次、两次还是无数次?”但是,她却在逼问。
她很想知道,他平时都是怎么发好人卡的?最好别告诉她,只要有人爬不上山,他就象马一样伟大到弯下身。
“小时候,我还背过我妹。”终于,他还是老实回答,“次数想不起来了。”应该不止一次、两次,而是无数次。
所以,除了他妹就只背过她?他的一板一眼又逗笑了她。
彼此依偎的氛围太宁馨,这种温情好象在她的内心深处,潜伏着早就渴望已久、却一直求之而不得。她抬掌,按向自己心口处,那里,好象在发热。
……
说是摘杨梅,但是,她坚决拒绝象猴子一样爬上树。
她坐在树荫下,脚下有一筐的杨梅,这全部都是某个“劳奴”的贡献,反正,虽说是带她摘杨梅,感受群体生活,但是,他还是很道德地不会真的把她当猴子在指挥。
那边,有几个女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他在不远处的树上继续用剪刀沿着树枝轻剪下新鲜的杨梅,而她乐得轻松,独自坐在树下,在筐里挑出一颗又红又紫的杨梅,对着阳光反反复复照了一圈,终于确定没有小虫以后,她把杨梅往口中送。
很甜。
“小米,她是谁呀?”一群女人在逼供诊所内工作的一个护士,这名护士也是这次摘杨梅活动的发起人,团友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她的朋友。
“这,呵呵,不好说,赵医生的朋友。”今天赵医生太亮眼,顿时成了焦点,自然一路上是大家的八卦中心点。
“她是不是赵医生之前的那个未婚妻呀?”有人猜测,那件事闹得很大,虽然不曾目睹过男女主角的真貌,但是知道的人很多。
未婚妻?一向漠然到不理世事的她,居然拉长了耳朵。
“哈哈,哎呀,你们别乱猜拉!”不敢讨论老板的私事,小米企图哈哈而多。
但是,小米这个举动在别人眼里成了心虚。
“哎呀,真的是她?她也脸皮太厚了吧!”别人顿时惊呼。
脸皮厚?为什么说她脸皮厚,虽然她和赵士诚住在一起,但是,她又没有真的准备白吃白喝到底!
予问颦了眉。
“她和赵医生结婚那天和别人的男人跑了,还怀着小孩呢!现在是什么情况,被那个男人甩了,反过来又缠着赵医生?”真的有够无耻的!
几道严重鄙视的目光射向后面。
严重的张冠李戴让小米结了舌,但是,该怎么解释?这话说起来可长了,而且真相她也不是很了解。
“哎呀,求求你们,别乱猜了!”男主角可在场,她还不想失业!
予问愣了一下。所以,这些都是她失去的记忆?
原来,她曾经是这种人?她皱了眉头,心头很不痛快。
赵士诚又摘了很多新的杨梅,爬下树,走到她的眼前,蹲下,把杨梅放入筐中。
“少吃点,小心牙齿发酸。”虽然知道她不贪吃,只会浅尝辄止,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只是一抬头,他发现她居然用很怪异的眼神一直揪着他。
“怎么了?”他脸上有东西?
“你真够呆!”她怒然唾弃。
这种女人,跑了还敢再跑回来,应该用力一脚踹开才对,他这个好人,居然还主动照顾她。
他被骂得一头雾水。
见他的呆样,她被气的闷死了,“怪不得我看不上你,我比较喜欢有情趣有脑子的男人,这样生活才不会孤单才不会发闷!”这句话,她脱口而出。
她比较喜欢有情趣的男人?说出口后,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是因为寂寞吧,所以,会对那种类型的男人没有免疫力。
他无缘无故被她刺了好几下。
“我去摘杨梅了。”赵士诚被嫌弃到心情也不快地起身。
他知道自己很闷很枯燥,不会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有必要这样伤人吗?
见他要走了,她终于还是很不情愿道:“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了?什么意思?他听不懂,是指以后不会无缘无故骂他?
真是……有够呆的……
鸡同鸭讲,予问彻底无语。
“你继续去摘杨梅吧,别烦我。”她拿帽子暴躁地给自己扇风,以降降火。
她讨厌发现原来自己是没有道德的人,更讨厌发现自己曾经伤了他。
赵士诚最不擅长的就是哄人,犹豫一下后,他最终还拿起空篮子,转身按照她的指令,继续去摘杨梅。
……
不远处。
“老公,我和你说个好笑的事情!”女人最擅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八卦,第二件事情就是将八卦远播四方。
说是说家庭亲子活动,但是在树荫下偷懒的男子,没有陪着小孩,反而翘着二郎腿就着脸盆在享用儿子的劳动果实。
女人小声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男人不甚感兴趣,但是,还是随着老婆的手指,意意思思随意地瞧了一眼对面的树荫下。
但是,这一眼而已,男人完全僵了,随后,开始象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他马上掏出手机,迅速拨号,对方一接听,阿雷就兴奋地狂吼:“阿毅,别再被宋家耍得团团转了,我找到你老婆了!”
20
“宋予问,醒醒。”回到家了,赵士诚把累坏倚在车座上睡着的她,推醒。
她不动。
“宋予问。”他又推了她一下。
她依然不动。
于是,他只好靠近她,想解开她的安全带,直接干脆把熟睡的她抱上楼算了。但是,没想到,突得,她猛得睁开眼,把赵士诚吓了一跳。
他的手还僵仵在她的腰间,收回的时候,极不自然。
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宋予问奇怪了,“不是要抱我上楼的吗?为什么又停住了?”她本就懒,知道有人肯背她以后,就更懒得动了。
“宋予问,既然你醒了,你自己下车吧!”他温浅地笑了。
“宋予问、宋予问,我们不是关系匪浅吗?你为什么一直连名带姓叫我?”听着真扎耳,连他妹妹都喊她予问呢!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不管三个字还是两个字,叫她什么,有差吗?他愣住了。
“我允许你和我爸爸妈妈一样,叫我问问。”她扬起下巴,带点傲慢地回答。
肯定是因为她以前背叛过他,才故意在称呼上疏远她!她就不信,他们过去是未婚夫妇关系时,他也是宋予问、宋予问地喊。
“问、问问?”太意外,赵士诚结巴了,重复。
“以我们的关系,这两个字很过分吗?”她反问。
他们两个人都订过婚了,装什么纯洁呀?
他的眸,浮起尴尬,“我们只是朋友”叫得这么亲密好象不妥。
闻言,予问眯了眼,“赵士诚,你真的很矛盾!”照顾她,但是不会原谅她曾经的背叛,所以只能是普通朋友,是这意思吗?
这回,他真的呆住了,总感觉下山到现在,她一直很奇怪,不断打量他的眼神,怪极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她直接戳破。
他喜欢她,喜欢的很明显,除非她瞎了,才会不知道。
赵士诚被吓坏了,纵然沉稳如他,也会失措。
这几天,她人精神了,病情也越来越好,开始变得越来越伶牙俐齿。
他有点招架不住了,特别是现在。如果否决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所以只能干脆沉默。
她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好了,过去的事我听说了,总结出来是我的错了。”
过去的事?她听说什么了?他的心七上八下。
“我现在对你还没什么感觉,但是,让我们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她算很诚恳地说。
她已经失忆了,现在只要他也失忆就好。
听说他们以前是相亲认识,没有轰轰烈烈,所以才对他现在还没有特来电的感觉吧,但是,没关系,爱情一点也不重要,他们可以慢慢来!
“所以,我们先从称谓上改变。”老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对方,发展的进度会很慢。
他听着很怪,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怎么,你不愿意?”她不乐了,冷冷地看他。
他最好别告诉她,他愿意“捡”她回来,只是因为同情,并不是旧情。
他有注意到,她刚才真的说了很多话,之前的她,有时候可以一天都懒得说一句话。
所以,现在真是难为她了。
“问问——”他尴尬、听话地喊。
只要她喜欢,对她的病情有帮助,他可以强忍不自在。
“对,就是这样。”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又笑了。
他准备下车了,低头解安全带,但是,毫无防备的,唇间居然有温热触感。
他一震,抬颔,顿时,四片唇碰个了正着,原来是她亲了他。
严格说来,那只是蜻蜓点水的短暂碰触,甚至不到十秒,但是,够他震撼到如被原子弹轰炸了般。
……
这两个月里,贺毅活在水深火热中。
两个人女人同时都消失了。
当他在医院门口,因为理亏又惧怕见到贺太太冰冷而暴怒的眼神,所以,一个犹豫下,就不见了贺太太。同一天,原本约好下午去做手术的晓雯也匆匆搬出了公寓,不见了踪影。
他焦头烂额。
这两个月,他这里要顾,那里要找,最终好象两头都没有成果。
他曾在贺太太的住处,蹲点了好几天,后来发现越来越不对劲,那里无论什么时间,窗户里永远没有透出灯光。然后,他去上海找岳父岳母,从起初的被避而不见,到最后终于被他烦到不耐了,岳母告知予问已被送到美国的一亲戚家休养了。
美国啊!隔着一个太平洋,不是他想去就能马上到达的地方。
于是,他又浪费了一些时间去办理美国签证的申请,又是材料又是资产证明,还得和大使馆预约时间,最更命的是,也许他的样子看起来太焦急,很象那种会赖在美国就不走的人,导致他被拒签了。
他找了很多很多关系,搞定了签证已经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了,他马上订了机票飞到美国,但是,找到她的亲戚家,他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从美国回到家,望着一室的清冷,不再有那道矜淡的纤影守侯,不再有让人齿颊留香的粥味,不再有女儿的笑脸相迎,这家,空得、静得象一座坟。
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一边继续与岳父岳母旋缠,一边请人帮忙调查,但是,关于她的行踪,没有一点头绪,因为她甚至没有再看心理医生的记录。
直到朋友来电话。
他真笨,居然忽略了,有人肖想他的贺太太很久了!赵士诚住址很好打听,因为他的房子和诊所只隔了一条马路,而且,这条路上,他极出名。
“和赵医生同居的那个女人?呀,虽然她不爱出门,但是我记得她,她气质很好,让人见一眼就忘不掉。”同居,这两个字眼,让他不舒服极了。虽然,他有信心,应该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捏着地址,他站在赵士诚家的门口,两个月没见贺太太了,他紧张得手都有点发抖。
他伸出手指,正想按门铃,刚巧,里面的人推门而出。
两个人都怔住。
“你找谁?”她疑惑地问。
一副完全陌生的样子。
贺毅窒息住。
“不需要抵押贷款,不需要投资基金,也不需要买楼。”她把上门推销的几种可能都先说出来,一口回绝。
很奇怪,她平时不和陌生人说话的,现在的她,很怕生人,但是,今天她为什么一见到眼前的陌生人,就不怕生的有股赶走他的冲动?
“你不认识我了?”他涩涩地问。
“不认识。”她冷淡回复。
锁好门,她拿好钥匙转身就好。
“等一下!”他喊住她。
她冷冷回头,一脸戒备。
一个眼神而已,让他的紧张情绪沸到了极点,但是,贺毅居然浅浅笑开,“宋予问,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三个多月了,这是他第一次能展笑,因为,能找到她,真的太好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记性一向很好,而你失忆以后,见过我一次面!你故作强悍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挺直腰背。”所以,要假装不认识他,道行有点低。
这么多年了,他们两个人就象最熟悉的陌生人,同一个屋檐下,一个小动作就能知道对方的意图,但是,又陌生到看不清楚自己和对方的心。
宋予问不答,她只是提着伞,继续前进。
贺毅挡住了她。
“贺太太,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接你回家!”他直接霸道宣布。
两个月了,他被折磨地已经失去耐心,他告诉过自己,只要能见到她,天皇老子挡着,他都要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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