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黎莹

    和朋友聚会喝酒，喝热了场子。

    席间，有人提议：凡以饮料和茶水代酒的，都要现场讲个故事。

    “好吧。我先讲！”

    朋友孙健是个医生。他说要讲一个病人的故事给大伙听听。

    现在，他开始绘声绘色地讲了，你们可不要再乱讲话分心，最好也坐下来，静静地，静静地听听吧：

    那天，因为下着雨，平时人头攒动的医院显得格外清闲。孙医生正在心内科诊室值班。这时，打外边走进来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

    瘦男人说自己有心脏病，并拿出片子让孙医生看。

    孙医生看过片子，又让瘦男人做了另外几项检查。

    医院快下班的时候，瘦男人拿着各种检查结果来给孙医生看。

    孙医生便给瘦男人开了药方子。开的药大体是倍他乐可、欣康、阿司匹林肠溶片、辛伐他汀片、盐酸曲美他嗪片……

    开完方子，孙医生叮嘱瘦男人：“平时要按时喝药，情绪要保持稳定，以防发生心梗……”

    瘦男人听到“心梗”两个字时，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孙医生以为病人有了恐惧情绪，正想再叮嘱几句，没承想瘦男人脱口而出：“我母亲先是冠心病，后来就是心梗去世的！这种病会不会遗传？”

    “如果家族中有这个心脏疾病的病史，那么必须引起重视！”

    孙医生抬腕看表，还不到下班时间，门外走廊里并没有候诊的病人。

    瘦男人把药方搁在一边，长长吁口气，对孙医生说：“我知道你不是心理医生，但我很想把埋藏在内心快三十年的一个秘密说给你听，这个秘密任何人不知道。就连我的妻子和孩子也不知道。再不讲出来，我都快憋死了！求你，听我讲五分钟好吗？也许，以后就没机会讲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刚好孙医生是个爱听故事的人。

    “讲吧。我听着就是了！”

    瘦男人说，自己上小学时，就极爱看外国小说。那时，虽说认不全书里的字，但就是喜欢看。在他上高中的那年，有一次，母亲让他去买几盒治心绞痛的药，他拿着钱跑出门，一直就跑到了书店。他昨天就看中一本外国长篇小说，因为父母都是工人，家里根本承担不起让他买各种文学书籍的花费。只要好好上学，买不起也不影响他的学业的。但要命的是他每天放学回家时，都要经过这家书店。于是，他常常走进书店，充满渴望地看着着玻璃柜台里边的书。现在，当他让营业员拿出这本书时，他的心里像是有一朵美丽的花儿绽放了！看看书的价格，刚好用买药的这笔钱能买下来。当他要掏钱买书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母亲犯病时痛苦的表情。于是，他恋恋不舍地把书还给营业员，一溜小跑到了药店，就在掏钱买药时，他的耳畔又响起了书店营业员说的那句话：“这本书就剩最后一本了！”

    他像着了魔一样扭头跑回了书店。

    书到手后，他一路翻看着，竟不知不觉倚在马路边的一棵大树旁如获至宝看了起来。他也不知到底看了多久，天慢慢黑下来了，这才想起该回家了。想了一路，还没等想好回家如何对母亲解释，远远就听见了妹妹的哭声！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一头扎进家门，发现母亲心脏病复发，已经永远走了……

    因为当时母亲给他钱时，妹妹和父亲都还没回家，买药的事，母亲一走，世界上就再没第二个人知道了。这些年，他常被噩梦惊醒，每次母亲都会在梦中问他：“儿子，你给妈买的救命药呢？药呢？”每当母亲这样问他时，他都感到揪心地自责，羞愧得无地自容……

    瘦男人讲完这个故事时，刚好孙医生的手机响了，等接完电话，发现瘦男人已悄悄离开了，只是他在医院拍的片子和药方依然放在桌上。

    又过了几个月，该市的晚报上报道了一个消息：本市著名作家陆文成因患心肌梗死去世。在这座城市里，作家陆文成曾获过全国多种大奖，挺有名气的。孙医生当然也知道这个名字。但令孙医生没想到的是，陆文成是这个作家的笔名。报纸上专门做了说明，他的真名叫吴飞龙。

    吴飞龙！一看到这个名字，孙医生马上从抽屉里找到那个下雨天来看病讲故事，没拿药就走的人来了！

    一看处方，上边果然是吴飞龙！

    那天的事又像过电影一样，孙医生想起来了，当时，瘦男人翻来覆去问了他好几次：在什么情况下会犯心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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