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都能听到几个男女在那里讨论着。
陈帆最讨厌参与这些八卦事件,更何况关系到自己身边的人,顾帘嘉的脸色更是难看,听得多了,直接将筷子摔到了那些人的身上,开始攻击:“你怎么不关心你到底是不是你妈生的啊?就不怕嚼掉舌头吗?”
当然,要不是我和陈帆及时将她拉走,应该是避免不了一场战争的。
叶鱼就像是一颗行走的炸弹,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引起一波又一波的爆炸风波,那些人毫不掩饰对她指指点点。
叶鱼不能与整个学校的人为敌,我们能做的只是陪在她的身边,仅此而已。
我们陪在她的身边,却无力地看着她每天精神不振,话也越来越少,能做的只是蜷缩在床角流泪,有的时候连电话的铃声响起都会让她感到惊恐。
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了。
叶鱼最终还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转学离开了。
她走得匆忙,离别前,她笑得再不似曾经那样张扬:“别伤心啊,以后还能联系的。”
那辆熟悉的黑色保时捷停在不远处,老男人戴着墨镜,诚诚恳恳地帮着叶鱼提东西。
我到现在还没有办法明白,是爱情重要,还是人人都在谈论的所谓道德的标准重要呢?
顾帘嘉的眼泪不停地掉下来:“你干吗非要走啊?过段时间不就好了……”
叶鱼握紧顾帘嘉和我的手。
她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我也想过一过正常的生活了。”说着,她又瞥了一眼学校,“这里我也觉得待够了。”
顾帘嘉抽噎了几声,再没回答。
我捏了捏她的手:“记得常联系。”
叶鱼望着我们,好像有很多话要说,那个不可一世、喜欢炫耀招摇的姑娘仿佛还在眼前,却也仿佛走远了。
都说在这个世界上,勿忘真我、保持本心有多么重要,可当那些无法预料的变故和坎坷接踵而来之时,有谁还记得自己的本心去了哪里?
叶鱼就这样走了。
最重要的是,周笙也搬离了我们寝室。
246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顾帘嘉两个人。
有时我看着窗台上的那盆绿萝,仿佛那个白色的安静的身影还提着水壶,贤淑甜美地对着我微笑,轻声说:“茴昭,帘嘉,你们看,是不是很漂亮?”
此后的日子里,我们和周笙极少见面,就算见面也只是形同陌路。
她还是那样美丽,偶尔会看到她和自己的新室友说说笑笑地走在一起,手中捧着课本,只是眼神是那样空洞。
她真的开心了吗?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将叶鱼逼迫得离开了这个学校,将我们的关系从亲密变成陌生。
我将更多的时间都用在了兼职和学习上,而顾帘嘉一番心思都扑在了摄影部。
某天夜里,寝室已经熄灯,我听到顾帘嘉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周笙真的很可怕,我绝对不要变成她那个样子,喜欢就去追啊,追不到就坚持啊,坚持不下去放弃就好,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呢……”
我将头埋在被子里,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或许真像陈帆所说,面对一个橘子,人们食用它的方法不同,可最终的目的都是相同的。
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人的对错?
我问她:“你怎么突然想开了?”
顾帘嘉轻笑几声:“最近有很多想不开的心结,不知道找谁说。”说着,她委屈地瞥了我一眼,“你还忙来忙去的,我只能去找阿海,他还鼓励我去追陆绡垣呢……”
又是阿海。
我踌躇了很久,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要说出口。
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个最好的结局了,也是阿海唯一能够接受的。
而就在我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顾帘嘉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第二天,她对陆绡垣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她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堆摄影书籍,围在陆绡垣的身边:“你看这个,我都不明白,你有时间给我讲讲吗?”
想起陆绡垣之前告白的事情,我竟不觉得有多尴尬。
于是我打算真正地做一次好人,频频点头赞同:“是应该多帮帮她。”
陆绡垣彻底愣住了,先是脸红了个透,再后来耳朵都红了起来。他匪夷所思地看着我,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能如此坦然自在。
我咳了两声:“过去就过去吧,不行吗?”
其实说完这句话后,我在心里反驳了一下自己,这是什么解释?没听说过比这更烂的解释了。
但我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
陆绡垣嘴巴张得巨大,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顾帘嘉,平日里的毒舌本性也跑得不知有多远。
最后他叹了口气,拿过顾帘嘉手中的书,摆出了一副老师的派头:“你去把抽屉里那几个镜头拿过来……”
我看着走远了的两人,由衷地觉得这样真的不错。
在摄影部等着我的陈帆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显然他对这样的结果也很是满意:“日久生情也不是没可能的,对吧?”
我瞪了他一眼:“你替别人想得倒是长远啊。”
陈帆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发,突然话锋一转:“茴昭,你不打算去看看你父亲吗?”
“父亲”这个词对我来说还是有些遥远。
母亲的葬礼已经准备得妥当,因为她几乎没什么亲人,更没什么朋友,要是张扬出去,保不准那些仇人还会来闹场。
在陈帆的帮助下,我们只是简单地办了。
继父和他的女儿也来闹过几次,都是陈帆利落地帮我解决了,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那个满身酒气的粗暴男人和小太妹一样的女儿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看着眼前的遗像,她还是那样淡淡地笑着,好像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我不由得想象,年轻时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和我很像?
陈帆坐在我的身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将那封重新修补好的信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她的照片下,低低地说:“妈,你写给我的东西,我都看了。”
“里面有些话你说得那么感人肺腑,我简直不敢相信是你写的。”
“但你既然说你是爱我的,我现在除了相信,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陈帆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又坐了好久,我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僵掉的腿脚,毫不留情地推了他一把:“你还笑什么啊,走吧,去看我爸吧。”
陈帆也起身,故作惊奇地惊叹一声:“之前你不是拒绝的吗?今天怎么答应得这么干脆?”
天空是深蓝色的,阳光从云朵的罅隙洒下,透过树枝,投在地上,满是斑驳的影子。
我看着那影子,突然觉得心情愉悦,懒洋洋地回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去就去。”
陈帆“嗯”了一声,又问:“你就这么自信你父亲想见你吗?”
我回过头看着陈帆,觉得陌生又熟悉。
记忆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个已经记不起名字的餐厅,他只是一名不起眼的服务生,被倒霉的客人牵扯。
我呢……
我根本没有想到今天会和他相遇。
我想,无论怎样,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时间从头再来,让我选择那些做过的对对错错,是是非非,我也不会改变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至于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我越发轻松了,面对陈帆的问题也胸有成竹:“有什么不自信的?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他啊,还要和他介绍一下你,何况……”
他问道:“何况什么?”
我回答道:“管那么多干吗?先信了再说。”
泰戈尔写过:“你看不见你自己,你能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影子。”
我想我不会再低头去看自己的影子,去寻找自己的身影了。
从有记忆到现在,发生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扑朔迷离却回味无穷的梦。
梦的彼端有人在等着我,等我梦醒,这便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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