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伟光领着白蔓儿一连翻了三座大山。越走山越高林子越深。白蔓儿这才知道,石羊沟这里的山是大海那样无边无际的。以前,她总以为,山的那一边就是平原就是城市了。现在她才知道了大山的严峻。
眼见得太阳就要落山了,他们已经在没有路的山林里走了半天了。白蔓儿满脚打起了血泡,几乎是爬着往前挪了。但她一声不吭,不远不近地跟着江伟光。
江伟光在郎山主峰的青冈树林里停了下来。他将山羊拴在一棵高大的树上,回头看着跟上来的白蔓儿说,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狠人呀。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心为什么这么硬呢?你灵活一点多好。灵活一点,咱们不就都有了退路了。
白蔓儿说。江伟光,别废话,你想干什么你就干吧。
江伟光说,我想干一件浪漫的事。你跟姚平刚那小子不是很浪漫嘛,我今天就让你彻底浪漫一下。看见这只饥饿的羊了吧,羊饿了,羊很爱吃蜂蜜。我现在把你绑在刚够着它嘴的地方,给你的脚底抹上厚厚一层蜂蜜,它就会轻轻地舔你的脚底,你就会痒酥酥地忍不住大笑,并且在痒酥酥的笑声里永远睡去。
白蔓儿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以为你有什么治人的高招呢。
江伟光说,的确,我没什么治人的高招。就这一招,还是先人传下来的哩。你知道吗,我的祖上就是这样惩罚那些偷情的女人的。你说这个法子不高明?我看高明得很!你不是偷情找乐子嘛,我让你笑死。这还不够高明嘛?
白蔓儿瞪着他不说话。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林涛像海浪那样卷过来又卷过去,阴森森的气息使人的心里阵阵发紧。江伟光又说,你得承认,我们的祖先非常高明。你说我杀了你吗?我没杀你。你说羊杀了你吗?羊也没杀你。羊只是让你笑了笑。他说着就把白蔓儿拉过去绑在另一棵树上。然后把她的两只脚也绑了,抹上厚厚的蜂蜜。饥饿的羊果然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舔噬。那种奇异的感觉,使人的神经仿佛要崩溃。但是她忍耐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江伟光往山下走去。他走出几步回过头说,我得赶紧走开,因为我害怕自己心软。不过,这都是你自己做下的,你怨不着我。
江伟光往山下走的时候,另一个人,从另一条小路上正往这里爬行。这个人在攀岩的过程里摔散了假肢,他在草丛里急切地扒拉着,找固定假肢的螺丝,却像见了鬼似的,怎么也找不着。两滴无奈的热泪涌出眼眶,他望着头顶暮沉沉的天,在心里说:天啊,你真要绝我们嘛!
一只小松鼠从青冈树上窜下来,对他探头探脑地看着。他说,松鼠啊松鼠,帮帮我吧。小松鼠当然不能领会他的心事,它那机灵的眼睛对着他骨碌碌转了几转就跑走了。
读者肯定知道,这个人就是我们的姚平刚。姚平刚被江伟光暴打一顿之后,立即预感到江伟光会对白蔓儿做什么。他太了解江伟光了。这个在金钱的魔道里转得太久的人,已经忘记了生活的正常法则。他决不会容忍有人蔑视他的金钱以及他的金钱带来的权威。诚然,他不缺女人,但是,他的魔棍指定了你,你就不能违抗。否则,他就要治你于死地。当姚平刚一瘸一拐地赶到山下,有人告诉他看见江伟光牵了一只羊和白蔓儿往后山走了时,他就知道江伟光要干什么了。他和江伟光都听过那个治人的绝招。不同的是,他只是听,江伟光却不仅记下了,而且用来治人了。姚平刚知道江伟光会将白蔓儿带向哪个山头。在石羊沟一带,只有郎山主峰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在那里实施他的恶毒计划,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姚平刚想到这里,索性放弃了寻找螺丝的念头,拽着沿途的树枝葛藤一步步攀行。那自然是太艰难了。当他终于找到白蔓儿,他的那条丢了假肢的大腿根已经是血肉模糊的血桩了。
白蔓儿已经昏过去了。姚平刚顾不得呼唤她,他趴在地上,发狂地啃断绳子,将白蔓儿拖到离开山羊口舌的地方。他掐她的人中,给她做人工呼吸,但白蔓儿好像睡得太沉了,一丝醒过来的迹象也没有。姚平刚就用手指将她的头发轻轻地梳理好,又把她的衣衫扣整齐,将她脸上的每一丝污垢都擦干净,又将自己整理了一番,然后他在她身边躺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立时感到天光的照耀,那光是玫红的、绚烂的、温暖的。是浸透身心的。姚平刚抱着自己心爱的人,静静地睡去了。
不知道是哪一阵风儿吹过来,白蔓儿忽然醒了。她看见自己在姚平刚怀抱里躺着,一时竟想不起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直到她看见了那只羊,听见了那响彻山谷的“咩咩”的叫声,她才想起自己已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儿了。而这个抱着他的人,就是她的救星。想到这里。她一骨碌爬起来,猛烈地摇晃姚平刚:表哥!表哥醒醒!
姚平刚睁开眼睛,许久地看着白蔓儿。他说:蔓儿,我们还活着吗?
白蔓儿使劲点头。白蔓儿说:表哥,我们活着。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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