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过年是自个儿的事,有人讲年是为别人过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说的都对,反正,年来了,不过也得过。
刘富官是前年升的官,按理说官也不算大,充其量也就是个股级干部。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官不在大,有权则灵,刘富官当的是城里税务所的所长,那些求办事的,就算不去巴结当市长的,也不能不巴结他刘富官呀!
刘富官没干所长以前,年过得还算清静,就是偶尔有次宴请,稍稍推托也就过去了,大年夜的团圆饭总是吃得有滋有味的。现在可不同了,年关期间总得要到领导家里走动走动,碰上热心的上司,不喝两杯说啥也不放你走;有些领导在饭店请人吃饭,打个电话要他去,刘富官明知是要他“买单”,有时借故推辞,有时也不得不去;回到家里,胃里的酒精还没有吐出来,朋友的电话又一个接一个像催命似的,弄得他左右为难,最后还得勉强上阵,年前节后都是晕乎乎的。前年正月十五,有位厂长死乞白赖请他去吃饭,刘富官觉得盛情难却,捂着肚子上了酒桌,就是那一次,他喝得吐了血,整整打了半个多月的“点滴”。
今年过年之前,刘富官心里便打起了小算盘:我不要别人请,我也不忍心用国家的钱请别人,何况这酒再喝下去,万一再闹出个胃出血,搭上条命可就啥都没有了。
刘富官那几天上班下班都在琢磨这件事,最后还是在中学教书的老婆给他出了个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早一点告诉他们,今年咱们回老家过年,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刘富官一听大喜,这样既表明自己情系故乡,不忘根本,又不得罪人,真是一举两得。于是,刘富官忙活开了,守着个电话机三天没挪窝儿,分别给领导、同事和朋友拜了个早年。
随后,刘富官便和老婆躲进老婆单位的一间单身宿舍里不再露面,准备舒舒服服地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年。
腊月二十八,宿舍里的灯泡坏了,又没有备用的,大过年的,总不能黑灯瞎火的吧?刘富官寻思着总该出门去买,他特意戴了副墨镜,以防被熟人认出来,就跟电影里的地下工作者似的。
不料刘富官刚刚走进商场,就和分局的马局长、司机小王狭路相逢。小王眼尖:“刘所长,你也来办年货呀!”
小王这一喊不要紧,刘富官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还了得,三天前自己刚给马局长拜过早年,说要回老家探望父亲,现在又突然出现在局长面前,这不是瞒上欺下、装神弄鬼吗?好在商场里人多,刘富官头一低,装作没听见,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小王疑惑不解:“马局长,你看刚才那个人跟刘所长多像,不然我怎么会认错人呢?”
马局长摇了摇头,沉思了好久,没有开口。
那天刘富官匆匆忙忙地买了灯泡,便像做贼似的往家赶,生怕再让熟人给逮着。
从此,刘富官躲在老婆单位不敢出门,好不容易挨到大年初三,老婆嚷着要到娘家去给父母拜个年,刘富官揣测领导、朋友没准都在酒场上,便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可是刚走出大门不远,刘富官就有些后悔了,想转身回去,可老婆不愿意,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说来也巧,刘富官和老婆刚刚走到一家商场的大门口,便看见所里周副所长的爱人正朝他们走来,刘富官一向沉着、干练,可这回却沉不住气了,扔下老婆,心慌意乱地钻进了大楼……
周副所长的爱人其实已经看到了刘富官,只是没看清他的脸罢了,她满腹狐疑,一边伸头探脑地朝商场大楼瞧,一边问迎面而来的刘富官的老婆:“嫂子,你和谁来逛商场呀,不是刘所长吧?”
“噢,是我表兄,富官回老家去了,说是过几天就回来。”
“那我就不打扰了。”
刘富官的老婆在商场找了几圈也没找到老公,其实刘富官已经从另外一个出口溜回家了。
正月十六是上班的第一天,刘富官刚上大街,就遇到了马局长的司机小王,小王怪模怪样地笑了笑,猛地拍了拍刘富官的肩膀:“刘所长,年前我碰到一个人,长得跟你像极了,差点让我认错人了呢!”
刘富官听了一怔,应答得还算机智:“是吗?如果我是领袖,他倒可以当我的特型演员了!”
和小王分了手,刘富官刚走进税务所,周副所长便神秘兮兮地将他拉进了办公室:“老刘啊,咱们是铁哥们对不对?有件事我不能不对你说:春节你不在家,嫂子大年初三和一个什么表哥逛商店,你回去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富官的眉头皱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不久,周围便有风言风语传出,说什么刘富官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又说刘富官的妻子有了外遇,有人亲眼看到他们躲在公园的一棵柳树下亲嘴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刘富官懵了,他哭笑不得,真想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
故事讲到这里还不算结束:今年春天,一纸免职通知悄然而至:刘富官被免去了所长职务,据说这是马局长内定的……
(潘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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