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校园里的树上、花朵上、草地上，也灼在他的头上、背上，他微弯着腰在校园里浇花。
一会，他离开校园，朝走廊走去。走廊末端的墙上挂着一个壁钟，天花板有一铜钟悬着，他看钟，稍等一等后，便拉着钟锤下的绳子，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他聚精会神地敲了九下上课钟。
嘹亮的钟声在他耳边飘过，他平静地回到校园，继续浇花、剪草。
他是培青中学的杂役，敲上下课钟是他主要责任，同时也兼浇花剪草等粗重工作。他在培青中学敲了二十多年的钟，敲白了他的两鬓，敲得眼角满是皱纹。
由于某些原因，培青中学的校舍被改为他用，学生被合并到相距四公里的辅民中学去上课。
他被解雇了，一来他年届六十，二来辅民中学已有敲钟的人，从此他不再敲钟了。
培青中学的那口铜钟，声音铿锵悦耳，远近三公里皆能听到。于是，这铜钟便被迁到辅民中学去。
钟将被取去的前一天，他整整一个上午，坐在钟下凝视这口钟。
迁钟那天，他闪在一个角落，掉着眼泪与钟惜别。
钟终于被迁到辅民中学去了。
一天，辅民中学来了一位老者，他站在椅子上，紧紧地抱着那口铜钟。
“喂！你干什么？”有人在他背后大声呼喝。
他没有回答，只顾轻轻地抚摸着钟。
“有人偷钟呀！”校里的人大声叫喊起来。
几个人围了过来：“有人偷钟！”“这个人胆子倒不小，光天化日之下，竟来偷钟……”众说纷纭，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一位教师走向人群：“啊！是你，阿哑。各位，各位，他不是偷钟的，他是这口钟的前一任的敲钟人……阿哑，你回去吧……”教师向他做出了几个手势。
他点点头，眼光却还呆在钟上。
他木然离开辅民中学，他一步一留地慢慢走着。
钟在响，聋哑的他听不到钟声，但他感觉到钟正在响着。
他敲了这口钟二十多年，他敲出的每一下钟声都亮亮地在他心中响着。
钟在响，钟在颤动，颤动的钟声伴他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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