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影子。一个影子。又一个影子。
一个影子过去了。又一个影子过去了。还有一个影子又接踵而来。
人潮汹涌中,许多的人只是像影子一样地出现、离开、消逝。
在我的脸上,我的眼中,我的心间,有多少的影子啊。自己的影子,亲人的影子,别人的影子,世界的影子……
我走在人群之中,像影子一样。
我走在人群之中。手脚消失,不会走不会动。鼻舌身消失,无须嗅闻和品尝。耳朵消逝,无需倾听。
我眼睛看过的东西太多,消失得慢一些,两个黑而深的洞如井,装满太多的问号和省略号……
最后,眼睛消失。眼睛的存在已经很可怜了,看过的,不能说。没有看过的,要说看过了。眼睛的存在像是一种罪过。
眼睛本来应当是在一切消失之前消失的,而由于留恋和不舍,我选择让它最后消失。
现在,我也只是影子了。
一个影子,又一个影子,还有一个影子。其实,我还偷偷藏了些秘密:在身心消失之前,我和我们许多人,肉体早已是行尸走肉,我们早已像影子一样地活着。
这影子,迟早也是要消逝。
《滇中文学》2016年第1期
作者
鸽子,本名杨军。20世纪70年代生人,作品入选多种诗歌、散文诗、散文选本。曾参加第12届全国散文诗笔会。
评鉴与感悟
关于影子的认知,一定伴随人类的自我觉醒。从光照不透的地方“纹”上一种“光明”,让它被眼睛看到而成为一种“文明”。《影子人生》是作者的一次恍然大悟,似禅和子“参话头”,用尽专注且喋喋不休,最后一句“这影子,迟早也是要消逝”,恰一闷棍,踏破“牢关”,脱壳而出的释然,谓之解脱。“出现、离开、消逝”道出了一切事物的真身。在境是成住坏空,在心则生住异灭。《圆觉经》卷中云:“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一切心境都跳不出这个“影子”,禅人谓之金刚圈、系驴橛、鬼窟窿……作者也尝试着“无眼耳鼻舌身意”,意图使之“消失”“消逝”,并以“眼睛”为突破口,试图抽离现境。最难的是破除那一点“贪”,“爱取有”这是十二因缘之致命一环,却恰恰“留恋和不舍”,便奋力一掷,此处不得根本,似石头压草,末后还生,是调心之大忌,谓之“行尸走肉”,若是禅者却不然,须“灰里拨出火星”“死处能活”“出得了佛入得了魔”,便不落空幻得大自在。“现在,我也只是影子了”,但就这一见地,便已然不凡。永明延寿大师云:“真心不动故,称为三昧王。此是一切三昧根本。了此根本,则从本所现,念念尘尘,尽成三昧”。这也是“伏魔圈”“金刚橛”,若仅就文本谈《影子人生》已经极佳,却不知这“影子”后头那束光还识得吗?(薛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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