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计划:遇见一个合适的人有多难-飞往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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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PS把我带到了疗养院,我向院方介绍自己是玛格丽特家的朋友。

    “恐怕她已经认不出你了。”护士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准备了一个相当动人的故事以防不测。护士把我带到一间配有独立卫生间的单人病房,凯斯夫人正在睡觉。

    “需要我叫醒她吗?”护士问。

    “不用了,我坐在这儿就行了。”

    “那你们就单独待一会儿吧,有事情尽管来找我。”

    如果刚进来就走,可能会引起怀疑,所以我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我猜玛格丽特·凯斯应该有80岁了,达夫妮也是差不多在这个年纪被送到疗养院的。依照罗茜的说法,我很有可能正注视着她的奶奶。

    玛格丽特一动不动,静静地睡在她的单人床上,我在一旁想着寻父计划。只有科技才能拨开重重迷雾,否则这秘密可能只能随着罗茜的母亲一道长眠地下。

    我深信这是科学的使命,更是人性的驱使,让我们不断探求未知。但我只是个科学家,而不是心理学家。

    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那个54岁的可能不愿承担父亲责任的医疗从业者。她是多么无助啊。拿到她的几根头发或是擦擦她的牙刷,如此简单的事情,我却生出了一种负罪感。

    就这样,出于各种难以名状的原因,我决定放弃她的样本了。

    玛格丽特·凯斯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直直地望向我。

    “杰弗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她唤的是她的丈夫还是早已故去的儿子?曾几何时,我可能会脱口而出:“他们都死了。”这绝非出于恶意,而是天性使然。说出事实比照顾他人情绪更重要。如今,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我可以压制住说出事实的冲动了。

    她一定是认出我并非她所期待的人,所以暗自哭了起来。她没有哭出声,但我能看见她脸上挂着的泪珠。类似的情况在达夫妮身上出现过,我如条件反射一般,掏出手绢擦去了她的眼泪。她再次闭上了眼睛。但命中注定,我拿到了她的样本。

    我筋疲力尽,走出疗养院的那一刻,我的眼睛因为缺乏睡眠而噙满了泪水。早秋时节,这座北部小城已经暖意融融,我躺在一棵树下睡着了。

    我醒过来,发现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性医生正低头看着我。我一下子惊了,仿佛回到了20年前那个可怕的日子。但这惊恐只是短短一瞬,我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而他只是来看看我是否生病了或者是否还活着。我没有违反任何条例。距离我离开玛格丽特·凯斯的房间,已经过了4小时8分钟。

    这次意外来得特别及时,让我意识到过度疲劳的危害,回程我要好好规划才是。我让自己每小时休息五分钟。晚上7点6分,我在一家汽车旅馆前停下,吃了一份煎老了的牛排,就睡下了。早睡的好处就是我在周日早上5点钟就上路了。

    公路绕着谢珀顿而过,我转了个弯,直奔市中心而去。我决定不去看望我的父母。如果造访我的父母,再回到公路上,需要多跑16公里。回程已是如此漫长,我可不想增加未知的延时风险,但我的确还是想看一眼镇子。

    我路过了蒂尔曼五金商店。周日商店歇业,我的父亲和弟弟应该正在家陪伴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可能正在整理照片,我的母亲正在让我的弟弟把他的建筑项目从桌上挪开,让她能把桌布铺好。周日的晚餐,自从姐姐离世之后,我再也没有回去吃过。

    服务站还在营业,我把油加满。一个大约45岁、身体质量指数约为30的男人站在柜台后面。我向他走去,认出了他,把他的年龄修订为39岁。他没了头发,留着大胡子,但他肯定就是加里·帕金森,我的高中同学。他一心想参军,出去走走,但显然他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我很庆幸自己离开了这里,重新规划了我的人生。

    “嘿,唐。”他朝我打招呼,显然是认出了我。

    “向您致敬,加帕[21]。”

    他笑了:“你一点都没变。”

    周日晚上,我回到了墨尔本,还了车子。我把杰克逊·布朗的CD留在了车里。

    GPS显示,我一共开了2472公里。手绢被安全地放在自封袋里,但这仍然没有改变我不对玛格丽特·凯斯进行检测的决定。

    我们还是要到纽约走一遭。

    我和罗茜在机场会合。她还是对我为她付了机票钱耿耿于怀,我告诉她可以为我挑选一些寻妻计划的候选人作为回报。

    “去你的吧!”她骂回来。

    看来我们又成了朋友。

    我没法儿相信罗茜竟然带了那么多行李。我明明告诉她要轻装上阵,可她的随身行李还是超过了七公斤的限重。所幸我的行李限重未满,可以把她的东西分给我一些。我带了超轻电脑、牙刷、剃须刀、换洗的T恤、运动短裤、内衣裤,还有来自吉恩和克劳迪娅的(很恼人的)巨型送别礼物。我不过是请了一周的假,就受到了院长的百般刁难。她想方设法打算开除我的心思真是愈发明显了。

    罗茜从未去过美国,但对国际航班的登机流程很是熟悉。她对我受到的种种优待感到印象深刻。我们在服务台办理登机手续,完全不用排队,还有工作人员陪伴我们通过安检,把我们送到商务舱乘客休息室,尽管我们坐的是经济舱。

    休息室里供应香槟,我边喝边向她讲述我为何会得到这些优待:我是很有责任感的乘客,在过往搭乘飞机时,十分注意观察条款和流程不合理的地方。我给航空公司在登机流程、航班调度、飞行员培训方面提出了大量的合理化建议,甚至还指出了安检系统可能存在的漏洞。后来他们就不再想听我的建议了,因为我的建议已经“足够受用一辈子了”。

    “向特立独行的人致敬。”罗茜举了举酒杯,“那么,你有什么计划?”

    在旅行期间,合理的计划至关重要,我已经做了一份精确到小时的日程表(在某些必要的情况下,还进一步细分到分钟)来替代往日的周计划。计划中包括了罗茜与两位生父候选人的会面——精神科医生埃斯勒和整形外科医生弗赖伯格。反观罗茜,她除了与我在机场见面以外,竟然全无其他计划。不过,我们至少不用因为计划冲突而彼此妥协了。

    我打开电脑里的日程表,让罗茜有个初步的概念。我甚至都没有讲完飞机上要做的事情,就被罗茜打断了。

    “快点,唐。我们在纽约要干吗?我们周六与埃斯勒一块儿吃晚饭,周三——应该也是晚上对吧——跟弗赖伯格见面,这中间我们要干什么?我们可以在纽约空出整整四天。”

    “周六,晚餐后,步行到马西大道站搭乘J线地铁,然后转M线或者Z线到地兰西街,换乘F线——”

    “概述,概述。周日到周三,一天用一句话概括。除了吃饭、睡觉和观光。”

    那要简单得多了。“周日,自然历史博物馆;周一,自然历史博物馆;周二,自然历史博物馆;周三——”

    “停,等一下!别告诉我周三干什么,留点惊喜吧。”

    “你或许可以猜到。”

    “也许吧。”罗茜说道,“你去过几次纽约?”

    “这是我第三次去。”

    “那我想这不是你第一次去博物馆吧。”

    “不是。”

    “那在你逛博物馆的时候,我要去干什么?”

    “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以为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纽约旅行规划。”

    “那你就想错了,”罗茜说,“我们要一起去探索纽约。周日和周一你要听我的,周二、周三听你的。如果你想要我在博物馆待上两天,那我就待上两天。和你一起。但是周日和周一,我是导游。”

    “但是你并不了解纽约。”

    “你也不了解。”罗茜把香槟酒酒杯拿到吧台,倒满。现在是墨尔本时间早上9点42分,但我已经自动调整为纽约时间。趁着她离开的工夫,我再次打开电脑,连接到纽约自然历史博物馆的网站。我得重新规划我的日程了。

    罗茜回到座位上,突然入侵了我的私人空间。她扣上了我的电脑!如果我对一个正在玩《愤怒的小鸟》[22]的学生做了同样的事情,第二天我就要到院长办公室报到了。就大学的等级制度来看,我是一名副教授,而罗茜是一名博士生,我理应得到一些尊重。

    “跟我说话,”她说,“我们都没有时间讨论任何DNA样本以外的事情。现在我们有整整一周的时间,我想要好好了解你是谁。如果你将是那个找出我生父的人,你也应该先知道我是谁。”

    短短15分钟之内,我的整个计划分崩离析,显得如此多余。罗茜已经接管了一切。

    一位休息室的工作人员将我们送上飞机,开启了飞往洛杉矶的14个半小时的旅行。由于我的特殊身份,罗茜和我两人霸占了一排三人的座位。只有在机舱满员的情况下,我才需要和其他人坐在一起。

    “从你童年时期讲起。”罗茜开始发号施令。

    现在她只需点亮我头顶的射灯,一幅经典的拷问场景即宣告完成。我是个囚徒,所以我得谈判——还要想好逃跑的方案。

    “我们得睡一会儿,纽约现在是晚上。”

    “刚刚七点钟。谁会在七点钟就去睡觉?反正我是睡不着的。”

    “我带了安眠药。”

    罗茜很惊异于我带了安眠药,她以为我会反对一切的化学制剂。她的确是不怎么了解我。最后我们达成一致,我会简要总结一下我的童年经历,考虑到她的心理学背景,她无疑会认为这是一段非常重要的时期。接着,我们会吃晚餐,服用安眠药,好好睡上一觉。趁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我要求客舱经理尽快把晚餐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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