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幕本来极有意境，她的心中却升腾起一丝不安。
承清宫中，顾宁昭看着手上的奏折，听着雨点打在屋檐的声音，莫名的升起一股烦躁。这份烦躁在收到加急奏折的时候达到了顶点，叫他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将奏折往桌子上重重一拍，他道：“将丞相跟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召来。”
高德看他神色不对，也不敢耽搁，快步出去传令了。
听到皇上召见，几人也不敢耽搁，很快便入宫求见。等人的时候顾宁昭又批阅了几份奏章，先前的那份烦躁已经平缓了许多。
“之前传来了一份加急奏报，说是江南多地遭到水淹，急需朝廷救援。”顾宁昭的目光锐利如鹰，满含冷冽。“你们怎么看？”
最先说话的是丞相，他是刘旻辞官之后被提拔上来的，也挺得顾宁昭信任。他拱了拱手，道：“当务之急是要安顿好受灾百姓，若是周围地区都被水淹，就要准备将百姓迁移了。况且，洪水之后多有瘟疫，这也不得不防。”
顾宁昭眉头紧皱，道：“安顿之事当地官府自然知道去做，可若是……”在这天灾面前，谁人敢中饱私囊，受苦的便是百姓。“如今需得尽快集齐赈灾物资发往江南，物资运送……由承平将军负责。”
筹集物资等事由户部尚书负责，最近几年国泰民安，国库丰裕，就算是要赈灾，也没什么为难的。
之前还担心运送的官员会中饱私囊，如今皇帝让承平将军负责，那便是不用担心了。
朝廷筹备了粮食衣物医药等物，由苏世子亲自监督运送去江南等地。与他同行的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与工部的官员。顾宁昭站在檐下，看着连绵不绝的细雨，眉头紧皱，眼带忧色。
没过几日，江南又发来新的奏报，顾宁昭看完，已是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冷厉的威压，直将人吓得抬不起头来。
将奏报扔在桌上，顾宁昭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道：“去齐贵妃那里。”
高德心中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去齐贵妃那里作甚？皇上不是该先忙着处理江南水患之事？只是这等事也不容他置喙，忙让人备了龙辇，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齐贵妃那里而去。
齐贵妃正坐在窗边听雨打芭蕉，手还时不时跟着外面的雨声打着节拍，看着十分舒适惬意的样子。突闻帝王驾临的消息，她还吓了一跳，忙整理衣衫下榻给顾宁昭请安。
不同于往日的温柔和煦，今日顾宁昭的脸色冷得十分吓人。齐贵妃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却不知道自己何时激怒了他，便问道：“敢问皇上来此所为何事？”
顾宁昭挑眉，冷声问道：“怎么，齐贵妃不想看见朕？”
齐贵妃避开他冷厉得有些咯人的目光，拢在袖子的双手紧握，努力镇定：“皇上说的哪儿话，臣妾怎会不希望皇上来此呢？”
她心头跳得厉害，却又不知道是为何心惊。怕自己的眼神泄露心绪，她微微垂头，避开了帝王的目光。
顾宁昭的目光有些泛冷：“今日江南传来奏报，说是有人开闸放水，所以才会导致江南水淹。”
虽说最近总是阴雨连绵，但也不到洪水滔天的时候。况且，江南沿江修了堤坝跟水库，年年夏季到来之前都会检查一次，怎么可能就突然发了大水？
却原来，是有人胆大包天枉顾百姓生命，偷偷开闸放水，酿成灾祸，引得数十万人遭受水灾，流离失所。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齐贵妃，见她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色来，顿时皱了眉。
莫非，她并不知道。
也对，她久居深宫，谁会特意来告诉她这些事情呢？
顾宁昭冷嗤一声，道：“这次开闸的人是齐家的部属，朕的人也是费了好一番心里才查出此事来。”
齐贵妃猛地睁大双眼，惊呼道：“皇上，这不可能，齐家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不可能做出此等危害社稷之事。”
顾宁昭笑了起来：“朕还没说是哪个齐家，你就自己承认了吗？”
他虽然是笑着，目光却是十分的冷，盯得齐贵妃后背直冒冷汗。不得不说，在后宫这两年，她也被顾宁昭温和无害的外表所欺骗，行事不如一开始谨慎。
却没想过，他好歹是从无声的夺嫡厮杀中走过的皇帝，是踏着多少同父异母兄弟的鲜血登上帝位的。这样的人，即便是在她面前敛了霸气只露温情，也不可能真的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没想到父亲他们这么沉不住气，居然选在此时动手。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清楚他们的计划，居然一时慌乱之下就被皇帝套了话。
她握紧双拳，故作镇定道：“皇上说笑了，臣妾也姓齐，故而一听说齐家便也只能想到自己家，倒是让皇上见笑了。”
顾宁昭看她转眼便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心中轻嗤。“齐家这么多年确实忠心耿耿，朕也看到了。”
还不等齐贵妃笑着应话，他又接着道：“只可惜，效忠的不是本朝吧。”
齐贵妃被他的话惊得不敢动弹，浑身僵硬，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齐家受陛下统治，自然是效忠于陛下，绝不敢有二心。”
“你也不必在朕面前惺惺作态，齐家勾连前朝陆回太子之事，朕皆以知晓。”顾宁昭抬眸看她，说出的话却是令齐贵妃如坠深渊。“陆回太子等不了了？所以打算趁着江南水患之事借机生事？”
顾宁昭笑了笑：“让朕猜猜？想必你们很快便要打着江南水患乃是当今无德上天降下罪孽，借以惩戒之名，再以前朝太子之名起事，打算恢复旧朝？”
他顿了顿，道：“筹谋多年，才送了你入宫，想必就是想利用你在宫中打探传递消息？却没想到宫权全都掌握在太后手里，你半点碰不得，所以……”
他的目光阴寒至极：“想要铲除了朕，凭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上位？这样算来，你肚子里的若是男孩，便能幼年登基为帝。新帝尚幼，总是需要有人监国是不是？”
“而监国的人选，或是当到时已为太后的你，或是前朝太子。不管怎么说，到时候江山都已经旁落对不对？”
当真是打的好算盘！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事事尽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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