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陷入最深沉的黑暗之前，穆莉隐约看到那个像个小王子的明星对她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漂亮的大眼睛里倒映着她狼狈躺在地上的模样，而站在他身侧的那个不会说话的小丫头，一袭白裙，神色清冷，嘴角勾着一丝淡泊的笑意，看着她宛如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穆莉抿起嘴，看着这两人，想起欧阳雪儿的背景，竟忍不住笑了。
身在局中却不知，还以为自己置身事外，没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事了。
在这之前，她就想到有一天会死在某个人的手里，毕竟天道轮回饶过谁，她手里染了千万人的血，自然逃不过死的那一天。只是她没想过会那么早，而且是她设的局。
我会在地狱等着你们。
穆莉咧开嘴，咳了一声，一下子身体里这些年累积的疲惫涌了上来，让她眼睛再也没有力气睁开。
她倒在百万美金购置的白狐毛皮制成的地毯上，手边躺着珍贵的红酒杯，红酒在地摊上弥漫成妖冶的图案，似盛开的花似张牙舞爪的鬼脸，那抹红无法胜过她眉间缓缓落下的血。
“走好。”
穆莉隐约听见那个俊秀的明星的声音，一时耳边竟像是听见了微风拂过柳梢的声响。
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啊，她想。
如果我和我的母亲遇到稍微有点良心的男人，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呸，死前想这些有什么用。
在彻底丧失呼吸前，穆莉忽然晃过那些小时候的画面。
早就以为被自己遗忘的记忆，在最后关头反而清晰不已。
被打了。
今天又要被打了。
小小的她抱着破烂的旧娃娃站在脏乱的房间里，看着妆花得不成样子，衣衫不整的母亲带着满身的酒气，踉跄着推开了吱呀作响的门。
她无处可逃，也无法逃。
因为那是她的妈妈呀。
她不能逃，她没有爸爸，她不能失去妈妈。
你看。
一点也不痛。
她紧紧搂着她的娃娃，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任由她的母亲的拳头和巴掌落在她的身上。
“呵，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的女儿。”
“贱丫头。”
“没有你……我不会沦落到现在，都怪你！都怪你！”
“去死，穆莉，你去死……”
不痛。
一点也不痛。
妈妈也很累不是吗。
她满身伤痕，在见不得人的黑暗里长大，她是豺狼的女儿，就该活得像头狼。
所以她在勾引自己的亲生父亲时也不曾有过一丁点的犹豫，甚至觉得快感。
哈哈，她的父亲真他么是个蠢货。
……
只是她忍不住去想，如果母亲死后，她没有遇到他们，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一切都不一样呢。
原来人死的时候，心脏都会变得特别软是真的，穆莉嘲讽地想。
呸。
……
东华市，城郊别墅，书房。
“是，我决定了。”
“明白。”
神色平静地挂断帝国军部最高执行长官的电话，陆判摸出一支烟低头点上，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白雾。
依靠在座椅上，他眯着眼随手点开亮了一下的手机。
“老大，换药。”
萧严的提醒短信。
这家伙，暗地里宣扬他受伤的事，却在他受伤之后立马开启“萧妈妈”模式，定时定点催着他多休息养伤。
起身走到书房前，陆判抬了下眼，示意门口站着的王叔，“叔，叫医生来。”
“好的。东方医生刚才就到了，现在在医务室坐着。”王叔笑眯眯走在他身后，“萧少爷提前让他过来等着呢。”
“她呢。”陆判一边往医务室走一边随口问道。
“林小姐中途唤刘嫂送了一盘西瓜过去，她现在正在卧室里歇息……看偶像剧。”王叔瞥着陆判平静的面庞，顿了顿，“少爷中午可要与她一同共进午餐？”
卧室里的林小姐这会儿可吃了大半个西瓜了，恐怕中午就没有多少肚子能够吃主食了。王叔暗忖，下回他可要叮嘱下刘嫂注意下不能都依着林小姐来，打乱少爷的安排。
“要。”陆判眯了眯眼，推开医务室的门，“再过两小时，我去接她。”
“好的。”王叔点了点头，停在了医务室门口。
……
陆判低头扣上衬衫的纽扣。
“陆哥，这两日您还是要注意休息。”东方赫扔了洗了洗手，扔了块话梅糖到嘴里，这才似笑非笑地嘱咐道，“尤其是别太……猛了。”
他本来就是年轻人的贪玩性子，生得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说到这忍不住想起“为情所伤”的事竟是笑了起来。
陆判抬脸嘴角动了动，抬了抬眉，低声道，“东方，再多嘴，半年内就别想看到阿尹。”
东方赫听到陈尹的名字，撇了撇嘴，还是止住了笑，板着脸老实站在那里。
阿尹是他的软肋，本来就很难和阿尹见一面，要是再隔一年，他不是得等得疯了。
刚站起身来，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声，陆判低头看了眼来电人，露出一抹慎重之色，他抬手示意东方赫先出去。
没想到爷爷的电话来得那么早。
“阿判，带她回来看我。”
陆盛老将军的声音是陆家人向来的霸道，虽然年岁已高，但声音里的雷厉风行的味道还是没有渐弱多少。
爷爷口中的她，自然是他为情所伤的对象。
“是。”
“今晚晚饭时，我要看到她。”
“是。”
电话那端被放下，然后另一个人拿起了电话。
“老爷很久没见你，想你了。”家里陆盛身边伺候的姨娘轻声忍不住笑，“姨娘也很想你。”
“嗯，今晚就回去。”陆判放缓声音，他垂着眼眸想起姨娘笑眯眯的眼，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的奶奶年纪轻轻就不在人世了，儿时在爷爷的老宅生活时姨娘便像是他的另一个奶奶一样。
“苏陌小姐，今天也过来看爷爷了，爷爷看起来很开心。”说到这，姨娘声音压低了下来，“少爷，老爷很喜欢苏陌小姐，如果她来了，今晚恐怕……”
“没事。”陆判淡淡地打断姨娘的话，“我自有分寸。”
电话那端便也不多说了，又唠叨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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