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霞客应丽江土知府,即土司木增(字长卿,号生白,丽江人,纳西族。)邀请,告别了庙宇重重、松影婆娑的鸡足山,经桃李夹村、嫣然若笑的洱源、鹤庆,赶赴丽江。
古时出入丽江,盘查十分严格。在离丽江还有几十里的邱塘关(今称关坡),就设了关卡,出入的人若没有木公(对木土司的尊称)批文不得擅行。远方来客得停下来,守关者进去报告后,得到同意,才得进入。即便有皇帝的诏书,也要在此等候通报,不得直接进入。而霞客是木公的客人,有使者陪同,又有木公亲笔邀请函,当然可以直接而入。
丽江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古城。居住在丽江的纳西族,创造了古老的东巴象形文字。这些像图画一样的象形字,记载着纳西族远古的史诗和传奇。他们是古羌人的后裔,多次迁徙,来到了金沙江上游地带,而玉龙雪山下的丽江古城,则是纳西族最集中的聚居区。很早以前,纳西族只分官、民二姓,官姓木,民姓和,别无他姓。官家最初是姓麦,自汉朝到明代初年都如此,后来明太祖为之改姓木。这就是为什么丽江古城没有城墙的原因。有了城墙,四周一围,成了“困”字,这怎么行呢?发明象形字的纳西族才不要这么“困”着,而是希望四通八达,广接天下。“和”字呢,“木”字上面加一撇,戴上一顶草帽,旁边再配一个竹筐,下地干活吧,这就是普通民众的姓了。这是玩文字游戏的人弄出来的,事实上也有许多“和”姓人在木府当官。
纳西族是个开放的民族,木公本人就很受中原汉文化的影响,是一位诗人、散文家,好读书,爱与文士往来。《四库全书总目》有他的著作存目。
一听到霞客到了鸡足山,木公就赶紧派使者前往邀请。
从黑龙潭流出的玉泉水,入城后分为三股,倒映着拖云带雾的雪山,倒映着雕花门窗和鲜红的对联,倒映着纳西妇女朴素而又艳丽的“披星戴月……’的衣装,穿街绕城而过,“户户杨柳,家家养花”的古城,浸润在水香飘摇之中。霞客是正月二十五日到丽江的,先住在和姓使者家。
次日,使者的父亲说,木公听说霞客到了,非常高兴,要在解脱林会见霞客,还让所有随从准备好够七天用的粮食同往。
解脱林在丽江古城西北,是眺望玉龙雪山的最佳位置,明天启(1621年)年间赐名福国寺,寺南山坡上,有别墅一栋,木公常在那里休息。
木公安排霞客住在解脱林,并与之见面,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见面那天,先是使者领霞客来到木公别墅,在大门口有两位文武大把事(木府高级官员,二人都姓和。)前来恭迎。那主武的大把事十分魁梧而面黑,霞客称其“真猛士也”。
霞客才一进门,木公立即出迎,到了内室,互相拱手致意。木公用最高的礼遇接待霞客,让霞客坐在铺了席毯的平板上,而自己坐在平板下。他们叙谈了很久,茶都上了几次,霞客才起身告别。木公送到外厅,让使者领霞客去解脱林。霞客环顾解脱林,发现殿阁周围廊屋的台阶十分整齐,大殿极其宏丽,内藏明朝皇帝赐的经卷。霞客就住在藏经阁的右廊室,非常净洁。
二月初一,木公先派大把事给霞客送来家藏的一种名贵香料并白银十两,下午设宴解脱林东堂。地上铺了青松毛,还有许多朋友陪宴,木公亲赠霞客银杯二只,绿绉纱一匹。宴席上,单是精致的佳肴大菜就有十八品。吃了哪些,以及哪些佳肴的味道有什么不同,到最后都辨别不出来了。宴会一直到天黑了才散。
之后的几天,木公请霞客为他的著作写序。序写好后,木公又派大把事来酬谢,所馈赠的酒果,有白葡萄、龙眼、荔枝等贵品。其中,酥饼油线,细若发丝,中间缠着松子片,十分松软。又有丝窝糖等奇点,用白糖拉丝,比头发还细,千条万缕糅合在一起,又用面粉拌和,甜而不腻。
木公著作,省内传抄时有许多错漏,木公请霞客为之校订,每天令大把事致谢。所送酥油面饼又大又多,一天连一块也吃不完。有一次,大把事送来一只活鸡,大如鹅,通体油光光、圆滚滚、黄澄澄。霞客很是喜爱,就叫顾行把它腌为腊鸡。
霞客日夜为木公校书,不仅订正木公书中的错讹,而且作了分门别类的整理。为酬谢霞客校书之劳,木公赠送了一床厚实的皮褥子,还有黄金四两。
木公的四个儿子都大了,虽然已经读书写文章,但是“此中无名师,未窥中原文脉”,于是又请霞客做家庭教师,为他的四个儿子讲授为文之道。为迎接霞客,木公搭了青松棚子,地上铺了青松毛,还引领霞客观赏了“盘荫数亩,高与楼齐”的茶花巨树。只是丽江地寒,尚未见繁花盛景之妙,主人说若到了本月底,这茶树林便成火树霞林了。霞客给四位公子批改文章,说他们的文章“颇清亮”,当然也作了评讲和指点。几位公子对霞客恭敬有加,感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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