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丽

    父之美德，儿之遗产。

    ——字严

    如常的夏夜，窗半掩，屋内弥漫着雨后的清凉。静坐灯下，聆听着美国灵魂歌手范德鲁斯的《与父共舞》，那饱含深情充满磁性的歌声把对父亲的爱与思念表现得淋漓尽致。

    闭上眼，眼前浮现出我的爸爸。幼年时期，爸爸在外地工作，和我们聚少离多。记忆中，爸爸不苟言笑，一副神情严肃的样子，令我敬而远之。更别说和我亲密接触，高高举起过我，抱着我转圈圈了。少不更事，我对爸爸的好感几乎为零，甚至觉得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嫌弃我是家里的累赘。听多了村里人戏称我“三多子”，也就天真地深信不疑自己是家里的多余人，浅浅地自卑。

    等到我们姐弟四个陆续上学，爸爸也调回了老家。或许是分别得太久，情感上难以接近，我和爸爸之间像隔了层山，不想也不敢和爸爸任性撒娇。而爸爸和我们也话语不多，无语自威。七岁那年冬天，记不清犯了什么错，爸爸罚我立在门外思过，任凭家人苦口劝说，倔强的我就是不肯认错。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一定恨透了他，恨他心狠，恨他无情，恨不得与他恩断情绝。或许这样的事阴影般蒙蔽了我幼小的心，童年的我几乎感受不到来自父亲的关心和怜爱。

    岁月是双温柔的手，将我和爸爸的心慢慢拉近。渐渐的，懂事的我体会到爸爸不多言语背后深沉含蓄的爱，消融了对他误会的冰。

    五年级那年寒假，冰天雪地，大雪齐到小腿深，而我们的期末考试如期举行。我的双脚因为冻疮化脓，脚后跟和袜子完全粘起来，袜子脱不得，鞋子穿不上，钻心的疼痛。爸爸用大毛巾包裹好我的双脚，二话没说背起我，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喘气，身体不时轻微地晃动。我一动不动地伏在他的后背，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涌遍全身，第一次感觉到父爱热乎乎的温度，直到把我稳妥地放在座位上，他才放心地离开。结束铃响，他已候在门外，重新弯下腰背起我……

    我升入初中后，妈妈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好，洗衣、做饭的活儿全落在爸爸身上。三年如一日，爸爸每天天不亮起床，提着满桶的衣服去大坝洗，再回头烧早饭。早饭是一成不变的山芋汤饭。切成片的山芋投入热油锅里，煎炸到七八成熟，放入适量的米饭，然后倒进水，烧开即可开吃，唯一的佐料就是盐。清贫的生活蘸着爸爸无声的爱，竟也过得简单而快乐。

    三年的中学时光转瞬即逝，我考入了幼师。离开了朝夕相伴的家人，人生地疏，倍感孤独。看着室友的家长来来回回，更激起我对家人的想念，孤独感也越发强烈。于是，给爸爸写了封长长的家书。那是我十九年来第一次给爸爸写信，第一次对爸爸敞开心扉，倾诉内心的苦闷和无助，消极萎靡的情绪流露在字里行间。接到信的第二天一早，妈妈就心急如焚地赶到学校，还带来了爸爸连夜写给我的信：“女儿，看到你的信，为父心里很不是滋味。知道你在外面求学的不易，我和你妈也时常牵挂着你。但人总是要成长的，学会勇敢地面对困难，接受挑战，方是我儿的风采……”字字珠玑，句句暖心，刹那间，我泪如雨下。

    人们总说，父爱如山，父爱无言，他们不善表达的沉默背后深藏着对儿女的牵念和心疼。我的父亲何不如此？爱如心灯，在明亮晴朗的日子里，静默无语。当儿女的心灵之舟迷失在成长的暗夜中，父爱，就像是前路上的灯盏，照亮游子归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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