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国际大劫案-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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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官匪双方第二次签字画押摁手印,但孙桂枝仍然担心释放人质后官方翻脸不认账,撕毁合约,杀个回马枪来报复,因此拿着合约却不放人质,继续一天天地拖着观察情况。

    看到匪徒再次耍起无赖,田中玉实在耐不住性子了,干脆又召开紧急军情会议,准备强攻抱犊崮。这时,徐海镇守使陈调元在军情会议上提出,他可以亲自上山和孙美瑶、孙桂枝谈判。如果这次谈判仍然不成功,再行攻打也不迟。田中玉本已经丧失耐心,但陈调元坚持上山谈判,他也就本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允许陈调元进行最后一次努力。

    陈调元知道抱犊崮易守难攻,他的两个旅被放在最前线,如果发起攻击,必然会损失惨重。所以他此举也是存了保存实力的想法。但这一次陈调元事情做得相当漂亮,他先请田中玉调拨两千套军服、两吨粮食和五万块大洋,然后和自己手下的一个旅长吴长植带着这些东西来到山上。

    陈调元上山之后,与孙美瑶称兄道弟,对孙桂枝也十分尊重。把物资运上山后,亲自点名、发饷,和众多土匪也打成一片。陈调元本来就是帮会中人,又在徐州地区长期和土匪打交道,对这些人的心理摸得十分熟透。在山上到处打招呼、奉笑脸,笼络人,与孙美瑶更是谈得十分投机。

    当时上流社会皆以戴眼镜为时髦,许多人都戴副平光镜以为炫耀。陈调元便问孙美瑶:“老弟何不弄一副眼镜戴戴?”

    孙美瑶随口答道:“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陈调元当即从包中把自己的金架平光眼镜取出道:“小小礼物,留给你做个纪念。”

    孙美瑶看得心喜,假做谦让,陈调元笑道:“老弟,咱们谁跟谁呢?将来都是为民国效力的战友,又何必客气?”

    孙美瑶因此对陈调元印象极好。陈调元用小恩惠等方法笼络住了山中土匪,几乎所有土匪都认为此人是个讲义气,说话算话的汉子。因此谈判也非常顺利。

    孙美瑶表示他担心洋人全部放出后,官军会来进剿,提出在全部改编成军队之前,请美国人安特生留住山中。陈调元当即一口回绝,又道:“我和吴旅长留在山里,可以做人质,等你们改编完毕一道下山。他们要敢打你,你第一个把我崩了。”

    话说到此,孙美瑶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于是6月12日正午,正式按协议放人。当晚,洋票全部获释下山。

    没过两天,孙美瑶、郭其才等股改编的第二团很快编制完毕,穿上了军装。陈调元表现得十分热心,帮这个军官拉拉衣襟,帮那个军官扣扣风纪扣,和大家轻松交谈,神态轻松。但他突然像发现什么问题似的,仔细把军官们端详一番,问道:“为什么不配武装带?”

    郭其才道:“陈镇守使,你这回上来并没有带武装带啊。”

    “怪我,怪我。”陈调元恍然大悟似的拍拍脑袋:“我怎么给忘了这一条!”他摇摇头:“这成何体统,简直不像军官的样子!这样吧,我亲自去给你们办。”

    陈调元把众匪拍晕之后,随即下山,一面通知派人送武装带,一面以母病为由返回徐州,不再重蹈险地,只将吴长植一个人留在匪巢中。

    不管如何,所有外国人质已经全部释放,这就算和谈已经成功,至于中国人质,对当时的北京政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问题。田中玉于是撤回省城,让军务帮办、第五师师长郑士琦留在临城办理善后事宜。

    孙美瑶整编完下山后,和郑士琦签订了和平条约,并接受人员点验。点验结果,全部匪军的实际数字不到3000人,有枪的不到1200人。匪巢中无论男女老幼,一律给以免死证,有不愿入伍的,准其缴械遣散,个人财物准其携带回家。

    孙美瑶的“山东新编旅”归山东政府军第五师节制,番号为新编第十一旅,孙美瑶为旅长,众头目也分列团长,营长不等,孙桂枝为旅部的军需长。下辖2个团、6个营,旅部设在枣庄,指定在郭里集一带驻防。

    这时山中还有临城劫车案的中国肉票问题没有解决。当初陈调元曾经许诺,说全国商会代表已经答应出钱给土匪们一些赎金,来赎还这些肉票。现在洋票放出,陈调元一走了之,无人再过问此事,孙美瑶很是不满意。吴长植只得反复劝说孙美瑶,称孙部既然已经受编,再行勒索便没有道理,如果不放,那就是仍自认为匪,不接受改编。此事电告田中玉等人,同样态度坚决,不付一分一毫,全部要求无条件放人。

    孙美瑶思考再三,终于将全部人质释放。

    孙美瑶下山后通电宣告:“美瑶等世居岱南,遭时不造,屡经匪劫,无以为家,辗转流离,陷身匪窟。山林啸聚,夫岂本心!迨至抱犊崮被围,同人悉将就死,万不得已,始有临案之举。明知获罪匪浅,然铤而走险,无非死里求生。今者,幸蒙我田督军、郑帮办开诚收抚,编为新军,再造之恩,沦肌浃髓。查本案当议定之后,所有临案中西旅客,均已先后送出。惟是从前旧票之事,当时曾由旅京山东同乡临案救济会代表管剑候君完全担任,慨许补助费五万元。比经向众宣布,有耳共闻。讵意延搁迄今,管君竟不践约,而部下咸疑款为美瑶等吞没,啧有烦言。及经向管君面询,渠非但无以应,且因之避去。部下闻耗,愤激异常,美瑶等抚驭多方,始克无事。嗣经美瑶等公同集议,以既蒙收抚,断无再行扣票之理,故将所有旧票三十四人,于7月8日,一律送请郑帮办验收,分别送回原籍。仰蒙督军、帮办俯念本部兵夫无衣无食,苦况堪怜,特颁赐大洋四千元,以示矜恤。宣示之下,欢声如雷。从此美瑶等感恩图报,为国效忠,蹈汤赴火,誓无反顾。”

    孙美瑶干了一场轰动世界的绑票案,又被和平招安,实在好不得意。但抱犊崮上还有一批以往被绑来的肉票四十余名。这些肉票在山上至少呆了一年以上。甚至有呆了三四年的。还有二十多名十二岁以下的儿童。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也不洗澡,个个骨瘦如柴,满身的疮癣和污垢。特别是久呆山上的肉票,已经目光痴呆,胆小畏缩,惨不忍睹。临城大劫案发生不久,在山东的德国天主教士波特曾设法上山,与洋票鲍威尔一道摸清这些情况,向社会报告。消息传出,舆论大哗。社会各界纷纷要求当局一并解决所有肉票问题。但自洋票被释后,官方都松了一口气,根本不把这些中国肉票的事放在眼里,竟然不再过问;馍馍刘一股又拒绝收编,故这批旧票迟迟不得解放。后经红十字会等社会团体一再呼吁、催促,7月8日,孙美瑶通电就任山东新编旅旅长之职时,同时声明山中新旧肉票已悉数放出。

    临城劫车案结束后,外国人并没有善罢甘休,事件涉及的国家联合向北京政府提出了所谓“十六国赔偿通牒”的照会,责令北洋政府给每名外国旅客赔偿八千五百元,事件中被打死的外国人赔款二万元;公使们还指名道姓的要求严惩山东督军等各有关官员,限令“永不叙用”,提出“以特别编制下的中国路警需受辖于外国军官之下”等诸多要求。

    此时正值黎元洪下野,曹锟贿选即将就任新总统之际,需要得到外国支持。而各国也以完全答应所提要求为先决条件,胁迫曹锟就范。无奈之下,新任总统曹锟只得同意其提出的无理要求。

    10月13日,北京政府同时发出四道命令:一、山东督军田中玉迭电辞职,情辞恳切,田中玉准免本职;二、山东督军一缺着即裁撤;三、特派郑士琦督理山东军务善后事宜;四、特任田中玉为益威上将军。

    命令发出后,各国公使虽应邀向曹锟祝贺,但对惩办田中玉一事深为不满。葡萄牙公使代表各国向北京政府外交部发出质问:照会上说是惩办山东督军,为何总统命令上又说是批准辞职;升授田中玉为上将军,这不是惩办而是奖励。这说明中国政府对外毫无信义,限四十八小时内撤销授田中玉为上将军的命令,否则,各国将另行考虑对中国政府的态度。

    田中玉和曹锟都是袁世凯定武军中出来的军官,自改投曹锟之后,深得曹锟信任,曹锟实在是舍不得把他撤换。但曹锟更不敢得罪外国人,只好委曲求全,又亲自劝说田中玉主动辞去上将军之衔,并向各国赔偿了几十万元,外国公使们才算安静下来。

    在此期间,外国势力还乘机鼓动采取军事行动来共管中国铁路,他们甚至提出要成立一个由外国人操纵的护路机关。最后,经过各国协商,决定催促北京政府成立护路行政局。北京政府迫于压力,便在交通部之外,增设了路警督办一职和相关机构,直接由北京政府国务院管辖,作为护路机关,各国的鼓噪才告平息。

    至此,临城大劫案的解决终告一段落。

    陈独秀当时对此案评论道:“土匪掳人勒赎,在政治组织薄弱的中国是常有的事,掳去洋人也不自今日始,独有此次临城事件竟闹得全国震动,这缘故很容易明白,乃是帝国主义的列强,尤其是英日美三国,欲藉此掩盖他们凌辱中国人的丑行并达到共管中国的贪欲……临城掳案固然是小事,即此这件小事,便可以将帝国主义者在半殖民地的中国之阴谋与骄横完全暴露出来;同时也可以将中国军阀资产阶级(政党及上海商会)知识阶级(新闻界)之懦弱与媚外的心理完全暴露出来。”

    瞿秋白撰文描述此案说:“临案一发,外国势力施加压力,北京政府吓得屁滚尿流,军阀的威风也就烟消云散。狠毒残杀京汉工人的交通总长吴毓麟,力助英国老爷镇压唐山工人的杨以德,如今缩头垂尾,甘愿自人匪窟为质,求放外人。中国官署方面对于外国皇上们如此之忠顺,其举动之文明真正空前绝后,世界第一。”瞿秋白呼吁中国民众道,“唉!可以醒醒了:只有颠覆军阀,颠覆世界帝国主义的列强,才有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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