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庄最富之处当属中兴煤矿公司。公司位于枣庄市城北十二公里的枣庄村,是清光绪六年(1880)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所建官矿,后历经数十年的经营,到二十年代的时候已经成为一座现代化的大矿。
虽然此矿很有背景,但孙美瑶部仍然时常骚扰,常有士兵持枪闯入严密看守的大门内。虽不敢明目抢劫,但小则吃饭赖账偷饮洋人饮料,大则偷摸矿山机械配件。公司及警卫人员多次出面干预也不见效。
公司董事长朱启钤见这样下去影响矿区正常生产,便邀孙美瑶来公司赴宴。席上,朱启钤十分恭敬,恳请孙美瑶适当地约束一下部下,以使公司能正常工作。
这个朱启钤的来头不小,他曾经担任过中华民国的代总理,交通总长和内务总长,在官场上认识的大人物很是不少,有很多与他的交情还非常深厚,特别是张作霖还是朱启钤的儿女亲家。在实业方面,朱启钤修建了津浦铁路,督建了黄河大桥,不仅管理着中兴煤矿,还管理着拥有雄厚实力的远洋公司等等。可谓政商两界的强人。这样的人向孙美瑶开了口,孙美瑶哪儿敢不给面子。当即承诺,与二十旅每天各派三名士兵守卫公司大门。
后来,有几个新编旅士兵依然骚扰公司,被孙美瑶查获,下令枪毙示众,匪兵才有所收敛。
朱启钤还邀请前任京师警察总监吴炳湘来枣庄任中兴公司总经理。因为朱启钤当年在北京作官时,亲自创建了京师警察体系,可以说是中国警察的创始人,在警界中颇受人尊重。吴炳湘是个老江湖,黑道上的关系非常熟络。孙美瑶也知道此人,更是不敢胡闹,甚至干脆拜吴炳湘为干爹。吴炳湘为公司的利益出发,也乐得相认。从此以后,新编旅士兵就再也不敢去骚扰“旅长干爹的公司”了。
这只是孙美瑶所部的小事一件,1923年底,该旅却惹出了一桩大事,孙美瑶竟因此而丢了性命。
孙美瑶旅的士兵在枣庄街上与驻枣庄的第五师第十八团的部下发生冲突。孙部因人少被殴打,逃回旅部报告。孙美瑶闻讯大怒,亲自率领手枪队六七十人,一路破口大骂,直冲向吴可璋团部。
吴可璋和孙美瑶早就不睦,但自知人少,怕孙美瑶真打起来自己吃亏,忙命士兵严守营门,不得出去。又请当地士绅出面劝解,向孙美瑶赔情,孙美瑶这才返回营地。
但吴可璋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立刻把此事始末,星夜电禀郑士琦,称孙旅全军即将哗变,请即派大军防卫。
郑士琦得了急电,却并不着急。他知道吴可璋是诬告孙美瑶,但郑士琦也想除掉这个让他头疼的部队,于是将此事上报吴佩孚。吴佩孚早就讨厌此人,他曾经对人说道:“山东的孙美瑶,自从劫车得官以后,那边土匪就闹得更凶了。”听了郑士琦的报告,吴佩孚不用调查,直接下令让郑士琦除掉孙美瑶。
郑士琦得到命令后便和衮州镇守使张培荣商量计策。张培荣道:“孙美瑶明为官军,实为土匪。他手下那一旅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强取,恐怕没有一两个师的人不行。”
郑士琦冷笑道:“对付这样一个草莽还需要一两个师的军队么?”
“督军有什么计策?”
“先把吴可璋的部队调走,让孙美瑶高兴几天。等他没了防范之心,你给他摆一出鸿门宴。”
张培荣听了极为佩服,点点头道:“是,我一定办好这件事。”
张培荣以调解孙吴二人矛盾为理由,先将吴可璋的部队调走。孙美瑶知道后非常得意,张培荣趁机召见孙美瑶,对他道:“美瑶,你是个少将旅长,他是上校团长。你和他闹,不是自降身份么?”
孙美瑶呵呵笑道:“是吴可璋太狂,不然我也懒得和他计较。”
张培荣又拍了几句孙美瑶的马屁。孙美瑶毕竟只有二十五岁,听了十分受用,并不警觉。待张培荣说到要在中兴煤矿公司设宴,一定要让吴可璋在宴上为孙美瑶赔罪时,孙美瑶一口答应。
12月19日,寒风阵阵,吹落了枣庄中兴煤矿公司门前几棵梧桐落叶。公司待客楼门前,乡绅故吏纷纷而来,马弁护兵出出进进,汽车马轿停满了院子,喜庆之气冲淡了暗含其中的杀意。
孙美瑶知道自己仇家很多,每次出门都带着一排士兵,由团长郭琪才亲自带着,另外还有贴身马弁护卫。他来到大楼前,护兵们便留在大厅,自有人招待。自己则带了郭琪才和三名马弁走入宴会厅。张培荣早已等候,见孙美瑶进来热情相迎,让在身边落座。
孙美瑶看看周围这几桌人,大都是生面孔,怪问张培荣道:“这些人我怎么都不认识啊?”
张培荣笑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正打算来山东做生意,以后还要靠你照应。所以请来认识一下。”
孙美瑶并未在意,与张培荣把酒以饮,并大骂吴可璋。酒过三巡,郭琪才说声方便,抽身而去。张培荣等了一会儿,突然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周围桌上的人立刻掏出枪来,分别把孙美瑶和他身边的三名马弁制服。孙美瑶等明白过来已经晚了。当时被捆得严严实实,被人推向门外。郭琪才和另一名团长周天松早就被张培荣收买,他走出来后把孙美瑶带来的一排人安抚,说枣庄与吴可璋的冲突已经定性,罪在孙美瑶一人,业已伏法,其余人等概不追究。这些人见老上级郭琪才发了话,又见院外开来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自然不反抗,都表示愿意听郭琪才的。
孙美瑶被推到院中,张培荣当场宣布他“怙恶不悛”、“野性难驯”、“抗命不遵”等数条罪状,孙美瑶根本不听,骂声不绝。张培荣也不理他,宣布完罪状之后,命人持刀将其当众斩首。立刻派人持其首级驰报郑士琦。孙美瑶死时年仅二十五岁。
郭琪才率部回营安抚部队。这时张培荣已经安排了两个旅陈兵于附近,再加上郭琪才和周天松两名团长的帮助,没费多大功夫,便稳住了军心。
孙桂枝正在军营外公干,闻讯后不敢回营,急忙带了亲信逃走,继续在鲁南山区为匪。孙美瑶留下的这支部队被全部遣散,营、连、排军官则被转到其他部队任闲职。郭其才和周天松两名团长入陆军讲武堂学习。
被遣散的匪众失了饭碗,不久多重操旧业,因深恨郭其才和周天松叛变,断了他们的好日子,所以扬言要替孙美瑶报仇。郭其才和周天松听到风声,便带领眷属避往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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