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摊了摊手,实话实说,甚至直白得有些露|骨。果然,朱俏脸上的表情白了一白,有些尴尬,可她依旧不发一言,盯着廖顶顶。
把想说的话都说完,别人信与不信,不是她能把握的,廖顶顶走向门口,手刚触上门把手,就听见朱俏喊住自己。
“你先生回美国了,暂时都不在北京,我找人打听的,说是他舅舅过世了,他赶回去办丧事,还有继承遗产,很多事情,怕是要在那边待上好几天。”
这样的消息,一时间灌入耳朵里,竟不能立即分辨出好坏来,廖顶顶半晌才反应过来,朱俏说的是沈澈,沈澈在她下落不明的时候依旧回了美国,她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惆怅。
庆幸他顾不上寻找自己,抑或是惆怅他竟不在意她的下落,女人真是太过纠结的生物。
“谢谢你的消息。”
她勾着嘴角,没回头,手上毅然用力,旋开门把,走了出去。
没有立即联系廖顶好,想来老天虽残忍但却也自有一番道理:她原本计划带走廖顶好,这件事本身就欠缺考虑,尤其是经过三天的相处,她愈发感受到顶好对自己那根本无法压抑和掩饰的超越亲情的感情。天长日久,廖顶顶难保担心自己沉沦于他的柔情,又或是廖顶好忍不住做出伤害彼此感情的事情。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让他以为自己遇难,倒也算是一种冷却。
廖顶顶清楚,沈澈如此沉得住气,不是因为他不找,而是他太有把握,只要他出手,就一定能够找得到,她就好比是棋盘上的一颗子,冲杀陷阵,到头来还不是在他手里,翻不出这片天去。
无所谓地笑了笑,廖顶顶仰起头来,夏日的阳光不再温暖,已经灼热,她却以为自己是在午夜,遍体生寒。
她回到了不夜,尽管一段时间无人打理,但这间酒吧的生意却极好,夜夜笙歌,夜夜爆满,甚至一桌难求,尽管店里一再提高最低消费,顾客还是趋之若鹜。晚上八点多,当廖顶顶推开不夜的门时,意想不到的热闹吓了她一跳。
酒吧经理一脸意外,没想到老板娘今晚居然亲自前来,叫人开了最好的红酒送上二楼,廖顶顶也不拒绝,还点了洋酒和江南黄酒。
她住了下来,三天未曾下楼,只是在每晚客人最多的时候,端着酒杯站在二楼楼梯,靠着墙冷冷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高高在上地审视着他们的欲望和渴求,带着嘲笑和冷漠。
期间除了一个冒失得可爱的女人闯上来,喝了几杯酒,讲了一堆话,再没人敢来打扰廖顶顶,酒保更是放下酒就跑,有一次甚至吓得滚下楼梯去。
又过了几天,廖顶顶从酩酊大醉中醒过来,宿醉令她头痛欲裂,等她挣扎着站起来,险些一头撞在墙上。她揉着前额,却看清墙上挂着的电子万年历,原来,距离简白珂和范家老大的婚礼日期,已经这么近了。
“结婚真好啊,结婚真不好啊。”
她赤着脚,口中轻轻嘟囔着,重新跌回乱成一团的矮榻上,随手抓了一瓶酒,喝了一口,觉得满嘴苦涩,干脆全都淋到了头上,这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等廖顶顶用两个小时把一身肮脏的自己洗干净,穿着浴袍走出来,擦净满是哈气的镜子看清里面的女人,她微微一怔——
没有想象中的落魄难堪,也没有苍白憔悴,就好像是一朵即将枯败的花朵,明明快要凋零,又被人泡在了酒精里,于是仅存的最后的生命力全都张扬出来,鲜活得可怕,比艳还艳,比盛更盛。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美成这样,带着血的颜色,绝望,凄清。
打定主意带着那个叫乔初夏的精神病女教师去马尔代夫,不过一天时间,她已经探听清楚,原来这看似羸弱平凡的女孩儿竟然和程家刚回国的儿子有牵连。廖顶顶在美国时,程家少爷程斐曾经受廖鹏委托,为她带了些国外买不到的中药,廖顶顶开车去取,两个人在机场还曾见了一面。
一向很少管闲事的廖顶顶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这一男一女一个见面的机会,想要弄到乔初夏的地址信息,实在易如反掌。她不由分说地就把这个有如惊弓之鸟的女孩儿一路带到了风光旖旎的度假胜地,等乔初夏反应过来时,她们两个已经在酒店了。
范家果然大手笔,包下了一整个小岛,婚礼期间并不对外接待游客,在岛上的几乎都是两家的亲友。简白珂和范墨存早就办了结婚手续,只是因为两个人工作忙,在国内一直没有办理答谢宴,这才一直拖到现在,自然是排场盛大。
“顶顶,你脸色不大对,真的没事?”
一边的乔初夏提着礼服裙摆,小心翼翼地开口,看着身旁的廖顶顶。因为是在海边,两个人都选择了颜色艳丽,下摆飘逸的小礼服,设计得很简洁,毫无累赘感,在海风的吹拂下薄薄的裙舞动起来,很是惹眼。
“我没事,倒是你的手,一会儿注意,不要碰到水,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其实里面还没愈合呢。”
斜眼看了一眼乔初夏,廖顶顶慢悠悠叮嘱了几句,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暗暗佩服这女孩儿的烈性,她可是惜命,若是沈澈拿刀逼自己,她绝对一动不动任人宰割,哪里敢去夺刀。
所以说,才混到现在这般没出息的境地吧,她自嘲地摇了摇头,挽着精致手包走入酒店大堂。
不同于国内常见的酒店礼堂,这家酒店的大堂一大半都在室外,整体是用木材和有机玻璃支撑起来的,不远处即使海,触目所及,俱是斑斓景色。
酒店里早已有大批宾客到场,统一制服的服务生来回穿梭,热情洋溢的当地乐曲四处飘扬,从酒店中央延伸到海里的长长木梯上雕刻着两对脚印,稍后,新郎新娘就会手拉手,赤足踩着这一串脚印,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一起到海底潜水。
环视着周围热闹的一切,虽然时间相隔不久,但回忆起自己的婚礼,廖顶顶只剩下茫然,她几乎快要想不起来那是多么的奢华昂贵了,却唯独记得沈澈当时的那句话。
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对她有多好,但是我会努力去对她好。
一个字不差,她甚至能背下来,只是这话现在却变成一把刀,割得她心都疼了。正想着,头顶忽然陷入一片暗影中,一双做工精致的皮鞋率先进入眼帘。
“沈太太,好久不见了,听说北戴河风光不错,玩得开心吗?”
耳边是熟悉的戏谑的男中音,廖顶顶咬牙,不语,就在她以为,沈澈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时,他已经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仗着身高和体力,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并且不撒手,就这么拽着她走向酒店角落。
“你不得好死!放开我!”
廖顶顶用手包狠狠去砸他的脸,沈澈无动于衷,一张脸绷得更紧,双手不知道怎么一用力,掐上她的肩头,一股又酸又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廖顶顶顿时不敢再挣扎,冷着脸被沈澈拖到离大堂最近的一处海景水榭套房里。
虽然离得近,但这里隔音却很好,关上门,外面的嘈杂一丝都听不见,廖顶顶试着去拉门,被沈澈用力地扯住手臂。
“和小男孩儿私奔的感觉,好极了吧?”
他眯了下眼睛,日光从头顶的玻璃屋顶里照射下来,一点点揉碎在他的眼睛里,光芒四散开来,很有些危险的意味。
重新找回心跳和呼吸的廖顶顶一滞,继而大笑起来,越笑越疯狂,停不下来。
“廖顶顶,你说话!别笑了!”
焦躁的沈澈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刚解决完美国的那一堆事情,查到她买了机票,他便也忙不迭地连夜赶过来,不是为了听她的笑的!
“你问我私奔好不好,那好,沈澈,我问你,和我结婚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娶我到底得了多少遗产,而我如果和你离婚又能分到多少?”
她后退一步,敛住笑,字字血泪大声问出来。原来,说出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沈澈也是一愣,脸色一瞬间变得极难看,半晌才吐出一口气,颓然道:“你居然早就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
033 且留且珍惜(上)
死死闭着嘴,廖顶顶不说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开始又疼又酸,视线愈发模糊起来。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许哭,十个指头的指甲全都用力抠着手心,恨不得剜出血来。
“对,我知道,一直没有说,就等着现在来问问你。沈先生就请你行行好,叫我死也死得明明白白,听听我到底值多少身价!”
既然伤口无法再掩饰,那就索性撕裂开来,让它冒出血来,干脆求一个畅快!
“顶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
沈澈回过神来,原本阴沉的脸上添了一抹急色,上前一步就要去拉廖顶顶的手,却被她快了一步,及时地后退,叫他扑了个空。
“我不听了!你们每个人都要我听,我谁的话都要听,可我又得到了什么!我以为你就算是块石头,都能把你捂热,就算我爱你,你不那么爱我。然后呢,然后呢,我换来了什么!”
廖顶顶越退越远,字字泣血,死死盯着沈澈,积攒了多日的怨怒和不甘瞬间全都爆发出来,她原本雪白的颈子上此刻青筋隐隐浮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令她有种强烈的晕眩感。
一口气吼出来,缺氧让廖顶顶不得不住口,只是嘴一合上,悬在眼眶里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来,她抬起手,不顾脸上的精致妆容,恶狠狠地用手背抹了几下眼睛。
“对,是我自作多情,我先爱的你,我对你念念不忘,自己主动送上门。男人还不都是这样,送到嘴边的肉干什么不吃,不吃白不吃,更何况,吃了肉你还能拿到大笔的遗产……”
说到最后,廖顶顶已经是抑制不住地低笑起来,声音渐渐低下去,话语也模糊起来。又伸手擦了擦脸,她昂起头,努力逼迫自己不再落泪,深深地吸了口气,将之前的抽噎拼命咽下去,努力平静道:“我想你早就有了后路,说吧,之前我到你公司那次,你叫我签的保险是不是里面还大有文章?现在你就算是告诉我,那是一份我表明自己放弃离婚时分割夫妻共有财产的声明我都不会惊讶了。”
她一开始也没打算要沈澈的钱,所以才一直装傻,他让她签,她就签,丝毫没有犹豫。
人如果都得不到,还要他的钱做什么,廖顶顶讥讽地勾起了嘴角,看着眼前明明认识了很多年,此刻看起来却无比陌生的男人。
“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澈忽然出声,声音嘶哑,明显带着克制的颤抖,这一刻他的脸色极为难看,灰突突的不复之前的神采。
见他竟然没有半分要解释,或者是狡辩的意图,廖顶顶的心像是被刀生生剜开一样疼,他都不屑哄骗她了,这是要撕开所有假象,露出真面目了是吗。
“不然呢,我会怎么想,沈先生,是不是我到了这种时候,还应该跪下来亲吻你的脚趾,感谢你选中了我?”
这一次,沈澈的话是真的激怒了廖顶顶,但她显然再没有力气,连声音都比刚才弱了几分,说完这句话后,她便用力抿住嘴不敢再说话,唯恐一开口眼泪就会决堤。
沈澈,你太伤人,我忍了又忍,没法再忍,就算你是块石头,我也尽力了,可你抽离了我所有的温暖,到头来,你还是那么冷,而我也变得遍体生寒。
“廖顶顶,你有被害妄想症是不是?为什么你整天脑子里想的除了我抛弃你,就是我要害你!”
这一次,沈澈大概也是被廖顶顶略显咄咄逼人的语气给逼疯,他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有种无从说起的无力感。
听他这么说自己,廖顶顶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怒视着沈澈,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猛地冲过去,张开嘴狠狠地咬他,咬死他!但身体和心里的疲倦让她只是张了张嘴,失笑地反问道:“被害妄想症?”
不等沈澈再开口,她摇摇头,幽幽道:“你错了,我应该是患了被爱妄想症,你给我勾画了一个太美的梦,让我以为你可以爱我,像我爱你那样爱我。”
哼了一声,廖顶顶低下头,活动了一下手腕,那上面有之前沈澈抓着她时留下的一圈浅浅的淤青,刚才不觉得,这会儿已经察觉到了疼。
“女人离开哪个男人都能活,沈澈,我廖顶顶也不是非你不可。”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讲话,略扬起下颌,有种挑衅的意味看向他。沈澈的太阳穴狠狠一抽,疼得他几乎浑身哆嗦,他想起来,她是和廖顶好一起离开的北京,这么说,她已经不仅仅是想要离开自己这么简单了,而是想要和另一个男人开始全新的生活,怪不得她这么笃定,这么自信!
想到这一点,他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廖顶顶看着他,猜到他的想法,不由得脱口而出道:“我没有和顶好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沈澈只是轻哼,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摆明了不相信,他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解释也咽回了肚子里,心头强烈的愤怒和嫉妒让他一言不发。
“你不信。”
廖顶顶瑟缩了一下,用一种格外绝望的眼神看向他,这种不信任太伤人,但很快,她就无奈地咧了咧嘴角,自嘲道:“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我们还在一起干什么呢?沈澈,你放我走吧,我一分钱也不会要,全是你的,你的钱都是你的,我只求咱们再也不要见。”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有片刻的迟疑,等沈澈意识到,他终于有可能失去她,他这才疯了一样冲过去,将要躲开他的廖顶顶用力纳在怀里。
“别碰我。”
她没力气反抗了,只是弱弱地开口,闭上眼,说出这三个字几乎耗尽了她全部力气,花了半条命。沈澈置若罔闻,猛地咬住她颤抖冰凉的唇,辗转噬咬。
廖顶顶往日饱满得如同鲜嫩花瓣的唇,此刻毫无血色,苍白得可怕,她闭得紧紧的,躲避着他试图伸进来的舌。
疯狂而热烈,沈澈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他发泄着他不停疯长的痛苦和失望,他没有想到,自己在她眼里居然成了一个王八蛋,她恨他,她怨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亲吻变得可怕起来,柔情蜜爱全都消失,只剩下动物般粗鲁的索要,绝望,痛苦,愤怒和忧伤齐齐袭来,席卷了这一对可悲的男女。
不知道是谁的唇先破了,有血的味道钻入彼此鼻中,廖顶顶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炎热的天气令她的晕眩感加重,而沈澈的吻已经不能用吻来形容,他已经掠夺了她的全部呼吸。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澈已经将廖顶顶抱到了套房中央的床上,宽大的双人床就在玻璃屋顶的正下方,上面铺着点缀着红色爱心的床单,看上去异常喜气。他的手刚摸到她光滑细腻的大腿根处,就听见身下的廖顶顶发出了一声尖锐又绝望的哭泣声。
这样的哭声,沈澈从来没听过,就连她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的那个雨夜,她也不曾如此悲恸过,她的哭声里夹杂了太多的委屈和痛苦。
他猛地清醒过来,赶紧收手,从廖顶顶身上爬起来,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免得吓到她。
“乖,我不动了,你别哭。”
沈澈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更不敢再和她有任何肢体接触,赶紧慢慢后退,站到床的另一边,默默看着她一点点坐起来。
身上的小礼服已经被拉扯得不像样子,皱皱巴巴地拢在身上,廖顶顶抽噎着抚了抚上面的皱褶,却发现它像是自己的心一样,怎么也舒展不开了。她低头看着那一道道皱褶,终于意识到她和他再也回不去了,“哇”的一声嚎哭出来。
不远处的沈澈试探着慢慢走近她,见她没有闪躲,还是轻轻将她颤抖的身子一把抱住。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如果你已经不信我了,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混沌中,廖顶顶听见头顶传来沈澈的声音,她没抬头,也没推开他的怀抱,她隐约觉得他的语气很奇怪,可她已经顾不上去分析。
直到他弯下身子来,吻住了她的唇,她才感觉到了他脸上的湿意,一惊,猛地睁开眼,她以为那是汗,没想到是他的眼泪。
沈澈居然哭了,廖顶顶愕然,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此刻看来这无异于鳄鱼的眼泪。
她用力捶打他的肩膀和前胸,用尽全力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疯了一样跳下床,廖顶顶冲到房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见过沈澈。她早知道他们两个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如今便只能双双逃离,也许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
尽管责怪廖顶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自己,但见到她安然无恙,廖顶好还是松了一口气,语气里虽有不满,但也明显透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反正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还是依照原计划,去澳大利亚吧,那边不像北京这么拥堵,很适合生活。沙滩,日光,潜水,每一样你都会很喜欢。”
语气里透着期待,廖顶好满心都是对未来的设想,不管是廖城安也好,沈澈也好,此刻,他才是那个最后守在她身边的男人,他才笑到了最后,不是吗。
听了他的话,廖顶顶眼里也有了一丝光彩,这种悠闲生活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可是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笑着拒绝道:“你去吧,我都安排好了,你随时可以去过这样的生活。”
廖顶好一惊,几乎打翻了手边的杯子,他激动地站起来,大声道:“你不跟我走?”
大概是他的反应太明显,周围已经有客人向这边看过来了,廖顶好这才略显尴尬地坐下来,一脸难以置信道:“为什么,沈澈已经回国了,廖城安和朱俏的结婚喜帖都已经到处发了,你、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不懂,如果是因为这两个男人,她如今又为什么拒绝和自己离开这里。
果然还是年轻啊,廖顶顶在心里感慨了一句,顶好还小,能将感情看得简单又单纯,可是她不能,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已经很难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地做出决定,尤其是感情上的决断。
“不是顾忌。”她摇摇头,伸手盖住他的手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安抚道:“虽然这座城市又吵又闹,空气不好,交通堵塞,可是这里到底是我的家。我已经在外面太多年了,我累了,顶好,我不像你还年轻,我老了,我想在自己的家里慢慢地生活,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廖顶好看看她,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是很懂她的意思,可也明白了,她不会和自己走,起码现在不会。
“好了,走吧,你要是没事,就陪我去挑一件礼物。”
廖顶顶站起来,牵着廖顶好的手向外走。
廖城安和朱俏的婚礼就在这个月,上周廖鹏的判决已经下来了,死缓,虽然不死,但也怕是要在监狱里一直待到死了。
据说廖鹏对这个判定结果没有异议,也没有提起上诉,廖城安去看了他,回来后一言不发,就连朱俏都不敢多问一句。
即使憎恶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得知他的余生要在监狱里度过,想来任谁的心情也不会太好吧。
“礼物?不会吧,你还真打算参加他们的婚礼啊?”
廖顶好有些惊讶,为廖顶顶拉开车门,自己也上了车。廖顶顶微微一笑,边系安全带边答道:“不打算去,礼到人不到吧,算是个了断。这一次,我们和他们,是真的没什么关系了。”
从生命里剥离廖城安,是真的疼,她不能否认。
可是从生命里剥离沈澈,她不只是疼,还有一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就好像心跳都丧失了原有的节奏一样。
不是没幻想过,若是沈澈来找自己,她又会怎么样,是原谅,还是不。可是这都是幻想,他是真的离开了,简白珂的婚礼之后,他就再一次飞回美国,再没回国。
廖顶顶搬离了和沈澈的家,一个人住到了不夜的二楼,每晚里看着来来去去的属于别人的热闹,想象着每一对痴男怨女经历的俗不可耐的爱情故事,然后努力逼迫自己入睡。
她也曾试着回家去住,可那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能让她失神好久,在两个人的卧室里一坐就是一下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总是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
忘了说,夏天很快过去了,天黑得愈发早了。
她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然后重重关上门,缓缓地上锁。
就这样,把往事全都锁起来,不见光,等着时间在上面慢慢落上一层灰,而她一点点老去。
一直到廖顶顶收到来自Elegant的首席设顾问Tony Young的祝福贺卡时,她才猛地想起,昨天是她和沈澈结婚一周年的日子。
一年是纸婚,纸很薄,很脆弱,一撕就裂,而她的婚姻甚至还不如一张纸。
看着屏幕上那张写有祝福语句的贺卡,廖顶顶只能努力微笑,敲下一行感激的话,回复回去。
原来已经过去了一年呢,时间真快。
关了电脑,廖顶顶伸了个懒腰,决定出门走走,又是一年春夏之交,北方的好天气异常珍贵,也就是这么十几天,再过不了多久,又该热了。
刚换好衣服走到一楼,就有人敲门,不夜白天是不营业的,廖顶顶有些惊愕地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个中年男子,提着公文包,一副干练模样。
“您好,请问是廖顶顶女士吗?我是宏业律师行的律师,敝姓刘,我是受沈澈沈先生所托,在今年的这个时候找到您,给您看一份财产转让文件。”
廖顶顶扶着门框,有些愣怔,半晌才反问道:“文件?”
刘律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也有些不好意思道:“能先叫我进门吗,我会为您仔细解释清楚的。”
她终于反应过来,哦哦两声,赶紧请对方进来。
“也就是说,必须我们结婚一年才生效,所以等到今天?”
听完了刘律师的讲解,廖顶顶多少明白了一些,不过她不明白,自己和简氏的遗产有什么关系。要说有关系,那唯一的关系就是,沈澈只有结婚才能拿到钱,而她不过是他的踏脚石。
“这里面牵扯了很多,有美国的法律,也有中国的法律,简单说吧,就是沈先生把这份财产按照中国的法律,列为了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而且又把它的百分之八十五全部给了您。虽然还有一些其他的相关手续,但大体上,就是这样了,细节还需要我和其他律师详细商讨。”
看出廖顶顶的不解,刘律师又补了一句:“之所以要等一年,是因为沈先生要到您二人结婚满一年才能合法地继承这份遗产,咱们和美国有时差嘛,不过他已经在第一时间将它转让了,签好了名字。您不也是去年就已经看到了合同,还签好名字了嘛,喏,这份是复印件,原件应该还在沈先生手里。”
说完,刘律师从一沓文件中抽出一张纸,上面果然是廖顶顶漫不经心的草草签名——就是上飞机之前,沈澈给了她一堆保单那次。
“我……”
廖顶顶曾经想过,保单里面有蹊跷,她甚至到现在都以为,那是沈澈骗她签下放弃财产分割的声明书,没有想到,居然是转让书。
“怎么会这样?”
她捏着那张纸,喃喃自语,被这所谓的“真相”弄得有些接受不了。
而对面的刘律师已经将早就打印好的相关文件摆放在她面前等着她签署,微笑着感慨道:“沈太太,沈先生真的是一位很令人敬佩的丈夫啊,要知道,国内的新婚姻法一出台,女性的权益无形中其实是受到了很大的损害。我并不是说将财产给妻子的丈夫就一定是好人,但是这起码也是一种婚姻态度,你说是不是?”
廖顶顶看看他,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最后,她浑浑噩噩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将这位刘律师送走,这才坐在沙发上慢慢回想往日种种。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凡事最不爱解释的人了,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沈澈比她还不爱解释。
她误会了他,但他就是不愿意把真相说给她听,他等她到了时间,自己获取一切——
也许他一开始确实是心存不善,想要利用她,但是当他真的娶了她,他是真心想和她好好过一辈子的。
作为一个商人,他不会放弃既得的眼前利益,简氏的遗产是他应得的,断然不会放弃,可是他也不想让她以为,他娶她就是为了钱。
所以,沈澈早早就和律师说好,一年期满后,立即将遗产的百分之八十五转赠给廖顶顶,另外百分之十五则捐赠给中国内地的妇女儿童基金会。
他以为这种事无需解释,时间一到水到渠成即可,不想,她和他竟没有一年。
廖顶顶坐在吧台上一个人喝酒,天降巨款,突发横财,别说是中国,就是美国,她也是排得上号的富豪。但她此刻除了迷茫,还是迷茫。她以为沈澈最爱的就是钱,但他现在已经把他几乎所有的钱都给了自己。
连一打酒都没有喝光,门又被敲响了,廖顶顶以为是刘律师落了什么,懒洋洋站起来去开门。
正是中午,阳光最盛,门外的人高而略瘦,身上裹挟着遥远的气息,带着风尘仆仆之感。
“沈太太,我现在一分钱都没了,从今以后,富可敌国的你,能赏我碗饭吃吗?”
033 且留且珍惜(下)
八月份的北京异常炎热,即使是到了傍晚,热浪也依旧在空中悬浮,带着北方夏季特有的燥热。
又到了周五,一周中生意最好的周末,经过一年多的营业,不夜俨然成了钟鼓楼一带最富盛名的酒吧,名气绝对不输三里屯后海的知名酒吧。
不夜一楼,尚未开始营业,还有一个多小时,就看廖顶顶盘腿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樱桃一边吐核,翻着眼睛不停打量着眼前一脸不情不愿的廖顶好。
“姐,我真得穿成这样子?这太丢脸了,我不要!”
说完,他开始撕扯着身上层层叠叠的在他眼中看起来花里胡哨的衣服,吓得廖顶顶差点把樱桃核咽下去,赶紧跳起来按住廖顶好的手。
“别扯别扯!这可是找人订做的,一套很贵的!”
量身打造的男仆装,穿在廖顶好身上格外惹眼,已经钻进钱眼儿里的老板娘廖顶顶才不会轻易允许他脱下来呢。
“你疯了吧,这里又不是Gay吧,你叫我穿成这样子我还要不要见人了?老子可是圈子里很有名气的车手……”
廖顶顶站直身体,眯细了眼睛,缓缓将嘴里的樱桃核吐出来,一字一句道:“这回的改装费,我出了,只要你周末的时候来这里打几个小时的工。”
所谓拿人手短,在如此的诱惑之下,廖顶好还是会吞咽了几下口水,双眼发亮道:“改装费你全给?喂喂,我这回可是大换血,要上百万……”
廖顶顶挥挥手,懒得和他再废话,一边的酒吧经理立即拖着廖顶好去签字按押了,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每周的周五周六两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他需要打扮成这样给客人上酒,只限大厅散客,包房他是不去的,廖顶顶还不舍得她的宝贝弟弟被占便宜呢。
“这、这不就是出卖色相嘛?”
廖顶好盯着那根本不合法的一纸合同,站在洗手间的落地镜前打量着自己,不想五秒钟后他陷入了疯狂的自恋中,美少年果然很适合打扮成这个样子!
“都快变成水仙花了,咳咳!”
忽然门口走来一个人,实在看不下去廖顶好一副陶醉的神情,忍不住出声提醒,没办法,老婆大人的旨意,叫沈澈前来监督廖顶好,免得他后悔,临阵跑了。
听见声音,廖顶好赶紧收敛表情,露出一副严肃神态,可是他身上的服装和这表情实在不相配,看上去十分可笑,有种傲娇别扭小处男的意味。
“你来干什么,我姐都说了,她烦你!”
警惕地瞪着沈澈,廖顶好语气不善,一脸防备地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本以为他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谁知道这家伙不声不响离开,又不声不响地回归了,他以为他是在演美剧啊?!
“我看她不烦我,烦我的是你吧?”
沈澈踱步进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廖顶好,差点儿没笑岔气,这廖顶顶想赚钱想疯了,要在自己酒吧里搞什么动漫之夜,这不,还不到晚上六点,门口已经堵得不成样子。据廖顶顶自己说,她找了个高校的动漫社团,又请了十几个小有名气的Coser,还把廖顶好给推到前线去了。
廖顶好紧紧地抿着嘴,心里把廖顶顶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儿,他本来年轻,气势就不如沈澈,这会儿又打扮成这样,完全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
“你还别说,顶顶说你这样子好看,这么一看确实很好看,跟小姑娘似的!”
沈澈打蛇随棍上,明知道廖顶好最烦别人拿他这装扮说事儿,他就非要说,还走近一些,口中啧啧,果然,廖顶好脸都白了。
好在,他只是回国参加个比赛,一共在北京待不上两个月,就还得滚回悉尼上学,总算能脱离廖顶顶的魔爪了。
“好了好了,快开场了,你准备吧,我不打扰你了,就是你姐怕你跑了,叫我过来看着你。”
再说下去,这个小舅子就要和自己翻脸了,见好就收,沈澈拍拍廖顶好的肩,干笑着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抓狂。
廖顶顶确实有经济头脑,她现在几乎全部的重心都放在不夜上,暑假正是学生放假在家百无聊赖的时候,抓住这个契机做活动,效果很是明显。
“别小瞧了现在的大学生,有钱的不少呢,还都一个个不知道怎么花出去才好,喏,看新闻没,为了追女朋友,又是烟火又是玫瑰。”
廖顶顶继续吃水果,靠着沙发用手指戳着屏幕,把最近的几条新闻指给沈澈看。
瞥了几眼,沈澈笑笑,将她抱起来,小声提示道:“就快到时间了,还不洗个澡换衣服?”
廖顶顶哼了一声,顺便把沾着芒果汁的手指在他身上蹭了几下,这才由着他抱着自己上楼了。沈澈看着自己白衬衫上的几个黄色爪印,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女人,还是不肯轻易原谅自己,他这碗饭,混得不容易啊!
*****
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的缘故,半夜里廖顶顶硬是被热醒了,尽管空调开着,但是那种叫人躁动不安的憋闷感还是让她喘不过气。
下了床,刚想出门倒一杯水,房门就被人敲响了,不等廖顶顶说话,沈澈已经推开了门,手握着手机,一脸急色。
“怎么了?”
能让沈澈露出这种表情的人或事,一定不简单,一出口,廖顶顶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可怕,后脑隐隐作痛,大概是空调吹的太久了。
沈澈看看她,想了想,依旧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干脆把之前收到的短信调出来递给她看。
凌晨三点,有人暗中给沈澈发了消息,屏幕上只有一行字:朱立国涉嫌严重违纪,将被立案调查。
“这来源可靠吗?”
朱立国这一年来风头正劲,不想就在这种时候被爆出这种消息来,廖顶顶皱了下眉头,将手机还给沈澈。
“我刚给范墨存打了个电话,他出差,不在国内,不是很清楚,不过胡家放出来的消息,估计错不了,胡家大儿子就在高法。”
真是没想到,一年多时间,先是廖家,再是朱家,接连两个高官纷纷落马,看来是要变天了。
“对外的官方说法究竟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具体的纠纷非常多,我想廖城安在这里面也应该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吧。”
廖城安和朱俏结婚也已经一年有余,两个人不知道有什么协定,据说小两口并不住在一起,各自都有房产,只偶尔在一起过个周末。婚后朱俏变本加厉,溜冰吸粉儿弄得几乎整个圈子都知道,朱立国忙于政事无暇管她,廖城安则是不闻不问,两个人各玩各的。
早前据说有人看到朱俏和一个台湾人在夜店玩得很野,那人年纪不大,三十出头,是和家族里的长辈来内地这边投资的,之前和廖城安有过几次碰面,不知道怎么,居然和朱俏搞到了一起。
“关键就是这个台湾人。”
沈澈顿了一下,细节虽然还不知道,但从胡勉口中,他还是摸到了重点。
“那,廖城安……”
咬咬牙,廖顶顶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担忧的那个问题,就看沈澈了然地一笑,摇摇头道:“他绝对不会在同一个问题上栽倒两次,之前廖鹏的锒铛入狱已经给他的仕途带来了很大影响,这一次,我猜他早就防了一手了吧。也许,这对于他还是个契机,比如,离开朱俏。”
到底还是男人才能看出男人的心思,之前廖城安一直隐忍,不就是等着朱家破败了,他好趁机和朱俏离婚吗,而且他还等着朱俏求他离婚,不会背负任何道义上的指责。
“听说朱俏现在一门心思要和那个台湾商人走,想当她的资本主义少奶奶呢,廖城安也真能忍,一直忍到朱立国被撤职,等着看吧,不会远了。”
沈澈摸着下颌,如是说道,廖顶顶听清他的话,眼神一暗。
和廖城安过招两三年,她太清楚他的秉性了,所有的退让都是为了进攻,当初他答应和朱俏结婚,基本上就是缓兵之计,如今他缓过来了,自然不能再容她。
朱俏很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一点廖顶顶再清楚不过,她对她生不起怜悯来。
“怎么醒了,是不是渴了?”
忽然想起,自己推门进来的时候,廖顶顶是站在房间里的,沈澈忽然反应过来,转身下楼去倒水了,不一会儿,他又进来,把水杯递给她。
廖顶顶接过来,喝了一口,坐在床沿上,抬头看了一眼沈澈,见他似乎要走,连忙喊住了他。
“你要是不困,我们谈谈?”
沈澈一愣,没想到她会主动要求自己留下,也点了点头。
“你回来以后,我也想了很多,没想到今晚全都推翻,沈澈,你就不担心,廖城安如果真的离婚,我和他可就再没障碍了。”
廖顶顶慢慢绽出来一个笑容,哑哑地开口,放下杯子,蜷缩在床头。沈澈俯身,将她微乱的发拢到耳后,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我不担心,顶顶,真的。”
她咬唇,有些气结,她恨死了他这副永远都高高在上,丝毫不担忧的模样儿,虽然看起来霸气,但是每每令她有种,他根本不在乎她的错觉!
尽管她只是试探他一下,可是,他竟真的不害怕不担心不慌张。
“沈澈,我太讨厌你这种表情和语气了。”
将心底的抱怨一股脑说出来,廖顶顶恨恨地推了推他,反被他将手攥在了他手里,用力握住。
“要不然呢,痛哭流涕,还是歇斯底里?顶顶,爱情有一千种样貌,即使我给不了你要的那一种,可你也不能说我给的不是爱情。”
他盯着她,说话的样子很是严肃,一本正经。
“呵,说得倒是头头是道,那你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廖顶顶扭头,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到底,他还是不爱她,起码不如她爱他那样爱她,这种状况怕是要维持一辈子了。
“我要是爱你,就是给你钱,你想想,我们哪次交手,我不是给你钱?最后,我还变成了个穷光蛋,在你这个小富婆手里讨生活不是?”
他反而越凑越近,一直抵上她的小鼻尖儿,然后伸手捏了一下,廖顶顶“哎呀”一声大叫,不服气地用手跟着大力捏回去。
算了,这个男人永远不会玩浪漫,永远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对自己虐恋情深强取豪夺,也上演不了爱到死的情节,好在,他愿意把钱包全都交出来。
直到被沈澈吻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廖顶顶才想起来,他是个金牛男,他活在没有幻想的现实空间里,像一座监狱,而她被他判了无期徒刑,她居然还他妈的还甘之如饴!
所以说,爱情的一千种样貌真可怕。
——正文完——
☆、番外一 怀孕&生子
孩子这东西很奇怪,越是想要,越不来。
经历了繁复的身体检查、打排卵针、喝中药、按照日期行|房等等,廖顶顶彻底放弃了。
“对不起了沈澈,我这贫瘠的土地怕是长不出庄稼了。”
廖顶顶垂头丧气地躺在床上,如是说道,沈澈赶紧抱住她,一个劲儿地顺毛,直说不着急,就算真的没有小孩儿,俩人就这么一直过也挺好的。
“现在不是有试管婴儿吗,再不行我们就去领养,再说了我们还有不差钱呢,是不,不差钱?”
似乎听懂了沈澈的话,床脚边蜷缩成一团的某可疑生物抬起头来呜咽了几声,见女主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又垂头丧气缩起来了。
这狗叫不差钱,纯种喜乐蒂,性别男,爱好不明,食量颇大,比较黏人,是沈澈怕廖顶顶闲得无聊,特意买来陪她的。
“可愁死我了。”
廖顶顶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想要睡觉,刚一动,发现沈澈的吻已经蔓延到自己胸口了,她连忙推他,一边推一边看床头的日历。
为了怀孕,她在上面画满了各种符号,排卵期,安全期。今天是安全期,按照医嘱,两个人不能同|房。
“不行不行,你这宝贵的种子可不能浪费了。”
皱了皱眉,廖顶顶用手握住沈澈蓄势待发的地方,又是眷恋又是叹息,摇摇头不同意,气得沈澈猛地一翻身就压到她身上了,坐在她身上一边脱自己睡衣一边扯她身上的吊带睡袍。
“管他呢,爱怀不怀,老子又不是配|种的公狗,还得算计着!”
沈澈这个气啊,自从听了老中医的话,一天天又是喝药又是掐算着日子,可憋死他了。
脚边的不差钱听见动静不对,赶紧爬起来,瞅了瞅旁边的俩人,自动自觉跳下床溜出卧室了,狗也是有狗的尊严的,人类的限制级镜头,它绝对不看!
就在廖顶顶已经不抱希望,而且早就把常规避孕药这种东西忘到后脑勺的时候,半年后的某一晚,她意外地吐了。
那是一个异常热闹的周五之夜,她在舞池里跳得正嗨,胃里一阵泛酸,然后抱着沈澈就干呕起来。沈澈吓得脸都绿了,直接开车给她送到急诊室了,疯了似的到处抓胃肠科医生——这货以为她食物中毒或者酒精中毒了。
“你先别激动,你叫我给她洗胃干什么?你家生孩子要洗胃吗?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出去出去别在这捣乱!”
做完血常规尿常规之后,急诊室大夫扫了一眼化验单,直接把急赤白脸的沈澈给轰出去了。
于是,在失去第一个孩子几年后,廖顶顶终于又怀上了,这回确定无疑是沈澈的种儿。
果然孕妇最大,从此以后廖顶顶开始仗着肚子里的这块肉作威作福,比如大冬天凌晨三点把沈澈一脚踹醒,嚷着要吃西瓜,沈澈就得哆里哆嗦起来,开车满世界找西瓜。又比如她非要吃小时候那种几分钱一个的汽水糖,他妈的现在上哪里找去,沈澈只好到郊区找到了个作坊,叫人家给现做了十斤,在家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反正就是这几年的窝囊气,儿子算是帮他娘报了,后来,这十个月的艰辛沈澈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吧嗒吧嗒掉眼泪:廖顶顶绝对是最难伺候的孕妇,没有之一!
但是这肚子也忒不争气,廖顶顶几乎吃啥吐啥,等到肚子都显出来了,她才比没怀孕时胖了五斤,怀孕后期浮肿得厉害,脚都快穿不了鞋,小腿胀胀的,沈澈天天临睡前给她按摩,按着按着,就难免心里冒火。
“我恨他!”
捶胸顿足喊了一嗓子,沈澈哄着廖顶顶入睡后,一个人跑到卫生间上冲下冲。他问了医生,其实这个阶段稍有节制,是可以有夫妻生活的。但是大概是之前那次的教训太惨痛了,他可不敢冒险,心说不就是十个月嘛,老子忍了,老子在美国时可是忍了快一年呢。
就这样,孩子总算是呱呱落地了,等到从护士手里抱过洗完澡的儿子,沈澈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这还是我儿子吗?又瘦又小,皱巴巴红彤彤,跟个瘦皮猴似的,哭的时候嘴巴一扁一扁活像个没牙老太太,简直丑到无法用博大精深的汉语来形容了!
不过,这小东西抱在怀里,再看看累得直接睡着了的廖顶顶,沈澈第一次觉得,人生圆满了。
尽管日补夜补,小不点儿还是个小不点儿,长得很慢,等满百天的时候,还是比一边大的婴儿轻了不少,不过倒是很机灵的模样,吃得也不错,廖顶顶奶水还很足。
“这可怎么办啊,长得这么小,急死我了,你看瑄瑄这么大的时候都快7公斤了,我家这个满打满算才11斤。”
抱着刚取了名字的沈又蘅,逗了逗简白珂怀里吮着奶嘴儿的范湛瑄,廖顶顶一脸愁色。这两个孩子差了8个月,以后倒是有个伴儿。
“孩子嘛,长得有快有慢,最近瑄瑄就不爱吃奶了,等满一岁就给他断了。倒是顶顶,你自己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啊?”
简白珂伸手摸摸吃饱了就睡的沈又蘅,这小不点儿和范湛瑄不一样,性格很安静,不吵不闹,绝对的二十三小王子,恨不得一天能睡二十三个小时。
廖顶顶欲言又止,神色有些忧虑,哎,她说不出口啊,自从生了孩子,她还没和沈澈那个啥过!
为啥,自卑呗,虽说她怀孕时没怎么变胖,可肚子上也是一掐就有肉。最近的恢复训练倒是很有效果,小腹平实了不少,胸也因为哺乳大了一个罩杯,可是她就是不好意思。有好几次,都关了灯也亲上摸上了,等到关键时候,她一哆嗦,还是果断喊停。
“喂,你自己不想吃肉,也要照顾下你家孩儿爹的情绪吧?憋坏了不好用了怎么办?”
简白珂忍着笑,果断板起脸来危言耸听。生了孩子蠢三年这话绝对是真的,就看廖顶顶面色一凛,紧张道:“真的?会不好用?”
她吓坏了,沈澈要是不好用了,就糟了!
等到晚上,给沈又蘅又喂了一遍奶,叫保姆给带到婴儿房哄睡着了,廖顶顶把自己脱光了,对着镜子开始左右细看,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这儿大了……嗯,这儿粗了……嗯完了不够细了……”
沈澈洗了澡,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他媳妇搔首弄姿的这副模样儿,当即恶向胆边生,色从心头起,一个饿虎扑羊就冲过去了。
“嘿嘿,小娘子,叫大官人我好好亲个嘴儿!”
死命抱住正要去关灯的廖顶顶,沈澈上去就亲,他才不会嫌弃自己老婆呢,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了个瘦皮猴出来,他要是嫌弃她身材走样就太不是人了。
“我好像患上产后忧郁症了,浑身哪里都难受。”
廖顶顶摸着肚皮,一脸哀戚,沈澈正埋首在她日益丰满的双|乳前又舔又吸,口中模糊道:“你这是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待为夫用咱的无敌大铁棍给你通上一通,耍上一套,保准你哪里都不忧郁,快活似神仙!”
感觉果然渐渐上来了,双手无意识地插|到他的短发中,将他的头按得更贴近自己,廖顶顶闭上眼,慢慢体会这久违的快乐。
就在沈澈喘着气,直起身体脱掉睡裤的时候,隔壁忽然传来沈又蘅尖锐的哭声,大概是又尿了。等保姆给换了尿片之后,他就咂咂嘴,很快又睡着了。
只是,他的这一声哭,给正要提枪上阵的沈澈给吓软了!
“沈又蘅,我操|你妈!”
摸着自己已经半软不硬的那一条,沈澈气得破口大骂,欲哭无泪。
“我等着呐,你操吧。”
廖顶顶眨眨眼,笑疯了。
沈澈咬咬牙,继续寻找感觉,等到他好不容易进去了,隔壁模模糊糊似乎又响起沈又蘅的哭声来,也不知道是真哭了,还是他都有心理障碍导致产生幻觉了。
他一边拼命动着,一边咬着廖顶顶的耳垂,引来她不断的喘息和低吟。
“明天把这小祸害送美国去,再来一次,老子非死不可!”
“你敢!”
廖顶顶护子心切,狠狠一夹他,吃素太久的沈澈哪里受得了她这一下子,拼命忍也没忍住,直接缴枪了。
我要是不把沈又蘅这讨债鬼收拾得明明白白,我就再没好日子过了,沈澈怨念地抽出来,如是想到。
番外二 秘密
我的爱情却是荒凉的森林,其中是嫉妒,像强盗一样,它的手里拿着剑:是绝望,每一刺又都是残酷的死亡。——《我的爱情并不是一只夜莺》(裴多菲)
该怎么跟你讲这样一个故事呢,它不是童话,没有王子来救赎公主,只有蒙面的骑士,亲手将他爱的女人推下悬崖。
很多年以后,我终于知道有一个词叫做“黑童话”,我笑了,真恰当。
我的爱情就是个黑童话,是一枚外表尚且光鲜亮丽,内里早已**变质的苹果,在暗夜里涌出毒汁。
小时候我很憎恶这一对母女,她们是寄生虫,是刽子手,是贪得无厌的女人,她们在母亲过世后不久,急不可耐地搬入廖家,贪婪的**甚至连一丝一毫都不曾掩饰,令人作呕。
好在,我已经就快长大,可以离开这个家。
我当然不喜欢廖顶顶,但也不是很讨厌廖顶顶,在我看来,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有柔软的头发和柔软的小短腿,毕竟才几岁,有时候我会忘了这是父亲背叛母亲的产物,看着她坐在落地窗前玩娃娃,甚至一看就是一个小时,直到她口渴,去找保姆要牛奶喝。
其实,我并不是看她,我只是看她身后的阳光,又或者,我也很孤单。
在廖顶顶回到家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体内蠢蠢欲动的罪孽终于破土萌芽了,我想摧毁什么,算她倒霉,就从她先开始。
她很生涩,拼死挣扎,撕开她内衣的那一刻,她看着我,眼泪无声。
你可以喊,我就说是你勾引我,到时候看看家里的人比较相信谁。我动了动唇,笑得自信。
在廖家,我这个长房长子,自然比她这个小贱|人的女儿更得宠,她和我都很清楚这一点,我看见她咬住嘴唇,闭上了眼睛。
年轻真好,这样敏感,这样娇弱,我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让她整个人瘫软在我身下,甚至只用一根手指,就让她湿润到泥泞,一片泛滥。
我喜欢她的身体,那样细腻,那样完美,有着最纤细的腰肢和最妖娆的胸线,我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但我还是忍不住,握着她的腰陷入她的深处。
没有想象中的阻隔,我不信邪地退出又进入,确定了是真的没有,虽然里面皱褶层层,紧致得可怕,夹得我甚至有些疼痛,但是确确实实毫无阻挡,心头那抹失望渐渐扩大起来,我咬牙,报复似的不等她完全适应我,就开始疯狂索求起来。
她一定是疼了,整张脸煞白,泪珠儿顺着眼角滑落到枕角,手指用力掐着我的手臂,恨不得抠掉我的肉一般。
但她就是不求我,这一点让我恼怒非常,怎么,求我是一件很下作的事情么?不愧是在国外呆了十几年的女人,才二十出头,就到处和人鬼混,难为我对她下手之前还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
“呵,幸好还挺紧,我还以为被操松了。”
我射出来,拍拍她酡红的脸颊,语气故作轻松。她的身体由我操控,这种生理上的快乐不是能控制的,我知道,尽管她不情愿,可她还是获得了身为女人的快乐。
这快乐,是我给的,我忽然又愉悦起来,这份愉悦让我屈尊抱起她,带她去浴室冲洗。看着她那种既后悔又痛苦的神情,我更加开心起来,廖顶顶,你最大的悲哀,就是你是廖家的孩子,注定和我纠缠不清。
我笑着将她翻过去,让她扶着浴缸的边缘,从后面再一次进入她,唔,又湿又滑。
我迷上她了,这种禁忌的快感,让我恍如置身天堂。
只是,没多久,我就调查到了一件事,然而真相几乎令我犹如雷劈:廖顶顶的亲生母亲,不是吴敏柔,廖顶顶的亲生父亲,也不是廖鹏!
我和她,完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我拿着私家侦探给我的那张纸,手都在颤抖,我说不上来我是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我没有做有违伦常的事情,乱|伦的痛苦几乎令我夜夜失眠;难过的是,我居然报复了一个从没做错过什么的女人!
我决定,我要好好对待她,但我不会告诉她真相,只有用血缘来掣肘她,她才会乖乖听我的话。
但,那个男人回来了,我知道他是谁,或许,他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那个让她心甘情愿给予自己的男人。
我果然没猜错,这个男人,叫沈澈。
世上有一种最惨烈的失败,叫做你还没上阵,就已经败下阵来,比如我。
从她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再想以前那样得到她了,除非,用一些非常手段。只是我没想到,我爱的女人居然就在这个时候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我本想再瞒一段时间。
我知道她爱沈澈,可我看不穿沈澈这个男人的内心,同为男人,我不知道他对她有几分真心,我很惶恐,又担忧,这是个我看不懂的男人。
我唯一败给他的地方,就是婚姻,现在的我,给不了廖顶顶正大光明的婚姻。
原来,多么桀骜不驯的女人,都向往婚姻,就算它只是个华美的笼子,女人们也想住进去,可惜等我明白,已经晚了。
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叫做朱俏,早些时候,吴敏柔介绍给我的女人,与我家世相配,门当户对。
每一个小看女人的男人,最后都会死在女人手上。以前我不屑这句话,但惨痛的事实给我上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
我的一生,几乎全都毁在了这个女人手上,可悲的是,我没有办法,或者说,我没有力气挣脱。
我也会累,我也会有无力感,挫败感,我不是神,我只是个男人。
廖顶顶,我累了,我放你走。
谋划了整整一年,我预料的不错,我的岳父朱立国这一年实在太强势,太耀眼,他总会倒在最接近天堂的大门口处。政治是个太残酷的游戏,他赢得太多太快,早早晚晚会惹来杀身之祸。至于罪名,请问罪名真的重要吗,我摸着下巴冷笑。
我再次成了孤家寡人,这一次,是真的孤家寡人了,没有家人,更没有家。
我找到沈澈,告诉他,若你对他不好,就算她不肯,我也会带她走。他沉吟片刻,对我说他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我知道,他是真的不会。
我没有去找廖顶顶,尽管我可以非常轻松地找到她,她就在这座城市,生活得很有规律,这几年她的性格愈发沉静了,或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
我曾偷偷见过那孩子一面,都说男孩儿像妈,确实像极了她小时候的眉眼。
多年前那个掉了的孩子,我固执地认为那是我的,当我得知她的孩子取名叫又蘅,四十岁的我禁不住湿了眼眶:蘅,香草,那是我极喜欢的一种植物,开紫色花,可入药。
廖顶顶就是治愈我的药,但我此生注定无药可救,爱情让日趋苍老的我泪流满面,病入膏肓。
这世上有无数的男男女女患上了爱无能,他们庸庸碌碌,盲目奔走于人世,为了活命而狗苟蝇营,他们早已不会去爱人,当然也不爱己。
而我还能爱,我感激,我珍惜。而人间的爱本就少得可怜,我尚且拥有过一丝一毫,一寸一分,所以这不是一个悲剧。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我最爱沈澈,可写到这篇番外时,凌晨三点半,眼泪止不住地掉。
城安,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给城安配一个女人,他的爱是完整的,不能被瓜分的,对不起了,让我自私一次。
城安和沈澈不一样,他真的没办法再去投入一段感情,所以说,沈澈是幸运的,遇到了顶顶这么坚持的好姑娘,硬生生赐予了他幸福。顶顶你是女王,你是光!
***全书完,谢谢阅读,新文《欢宠》每日更新中,欢迎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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