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春归-出阁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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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她等了大半个晚上。

    多么希望燕昊能如她及笄之前那晚,在不远处吹响幽幽的埙乐。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心里盼望着那埙乐幽幽的响起,哪怕是外边有一丝丝动静,她都惊跳着支起身子来,眼睛望向蒙着茜纱的窗户。

    她听见秋月秋雨在外边的走廊下边说话,声音细细,却很清晰。她也听见墙角有虫子细细的在吟唱,似乎在诉说着对秋日的向往。她还睁大眼睛望着那床前的月光,一点点的飘忽着,忽左忽右的闪动。

    望得累了,疲倦到了极点,终于睡意沉沉合上了眼睛。

    梦里慕微听到了她向往的埙乐,似乎很哀愁,但又带着些许的欢喜。等她睁开眼睛醒过来时,四周却是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异常的声音。

    原来只是在做梦。

    慕微愁苦的望了望那溶溶月色,一片明亮的月华,从里边仿佛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剑眉星目。他的眼睛盯住了她,很是执拗很是专注,慕微贪婪的望着那个人影,不敢炸一下眼睛,生怕一眨眼,燕昊就不见了。

    “燕昊。”她低声喊了一句,伸出手去,床前那个人影却倏忽不见。

    “燕昊,燕昊……”慕微惊慌的大喊了起来,整个人从床上惊坐而起。周围很是宁静,连小虫子都已经歇下了,门外传来细细的呼吸声,隔着水竹门帘传了进来。

    门外的小榻上睡着上夜的秋雨,睡得很是香甜。

    “原来只是一个梦。”慕微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伸手抹了抹眼睛,几滴泪水在她手心,被月光照得闪闪的发亮。

    她再也等不到燕昊,上回他便说过,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次分别,就是天涯陌路。

    慕微的心幽幽的痛了起来,望着手心里冰凉的一滩,她喃喃说道:“我好想你,燕昊,你知不知道?”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轻风吹着走廊下的一盏流苏灯笼发出细碎的响声。慕微出神的望着那盏灯笼,叹了一口气,又默默的躺了下来。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过了今晚,她便再没有想念燕昊的资格。

    她要嫁给赫连毓,即将要成为太原王的王妃,怎么还能像这般肆无忌惮的想念着他?慕微抓住了自己的枕头,里边有着燕昊的画像,她陆陆续续画了差不多两个月,就让这幅画像伴着自己入眠罢。她躺倒下来,一只手摸着柔软的枕面,眼中的泪水又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这一刻终于来了,没有半分回避,慕微看着慕乾一步步走向自己,身子有说不出的僵硬。

    大虞风俗,新娘出阁必须是由哥哥背着出门,这边意味着不能带走娘家一点泥土。到了新郎那边,就要由新郎背着过门,门口放一个火盆儿,里边烧着旺旺的木炭,意思是小日子红红火火。

    慕乾朝慕微笑了笑,蹲下身子:“微儿,哥哥背你去门口。”

    喜娘扶着慕微伏上慕乾的背,替她盖上了一块红色的纱巾。纱巾上中间绣着团花牡丹图样,旁边有两只凤凰正在翩翩起舞,长长的尾翎前后相连,显得格外喜庆。纱巾四角还坠着流苏,流苏一直垂了下来,垂到了慕乾的肩膀上边。

    “微儿,若是那赫连毓敢动你一个手指头,你只管回娘家来告诉哥哥,看我冲到太原王府去揍扁他!”慕乾背着慕微,脚步轻快,一边走着一边和慕微说话。自从慕微被皇上赐婚以后,他也曾经找过慕微几次,见她整个人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心里头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

    肯定是为了燕昊。

    但是他还能怎么样?燕昊是南燕的太子,若是被大虞抓到便是死路一条,怎么样也不可能与慕微共结连理的。而赫连毓便不同了,他是大虞尊贵的太原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喜欢慕微,从小便喜欢上了她,肯定能给她幸福。

    自己与燕昊接触只有几回,看得出来燕昊也是个不错的人,可从这身份地位来说,还是赫连毓更配得上慕微,更何况赫连毓是他的挚友,自己心中还是希望他能娶了自己最心爱的妹妹,一辈子好好待她。

    慕微伏在慕乾肩膀上没有说话,慕乾也沉默了一下,忽然间,就觉得有一滴冰凉的眼泪擦着他的耳朵落了下去。

    “微儿,你怎么了?”慕乾有几分奇怪:“大喜的日子,你可别掉眼泪。”

    旁边喜娘甩着帕子道:“大公子,你这就不懂了,这离开家的时候就是要哭呢,这叫哭嫁,哭得越厉害便越好,我看慕二小姐还是羞怯了,都不敢大声哭出来。”

    “原来是这样。”慕乾将慕微往上托了托:“这样挺好,别把妆容哭花了。”

    一行人走到前边的三叉路口,就见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裳的少年站在那里,见慕乾背着慕微过来,赶着上来喊了一声:“微儿,二哥来送你了。”

    慕微掀起一点点红纱巾,瞧见慕坤站在那里,脸上有一种关切的神情,想到了那日他与自己曾说过的话,不由得心中一酸,眼泪吧嗒吧嗒便掉了下来。慕坤温柔的笑着,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一块素丝帕子来:“微儿,你可千万别这么伤心,以后常回娘家来看看祖父、父母亲,还有你的大哥二哥。”

    慕微含泪点了点头,抬起头来不由得多望了慕坤一眼,心中总有一种感觉,以后仿佛不能多见到慕坤了一般。慕坤素日基本上按时去学堂念书,自己见到他的机会少,现在出了阁,恐怕见面的机会便更少了些。

    “微儿,二哥陪你一道走到大门口去。”慕坤心细的替慕微将红纱放了下来,蒙住了脸,和慕乾一道将慕微送到了门口。

    门口有一抬大红喜轿,与旁的喜轿不同,这喜轿是步辇形式的,四壁皆是空的,只是悬挂着红色的薄纱,新娘子坐在里边,外边的人能隐隐约约看得清楚她曼妙的身姿。微风将薄纱吹起时,还能清楚的见着新娘子身上的穿戴。

    步辇是由八个人抬在肩膀上边慢慢走在大街上边的,后面是慕微的两百抬嫁妆,要围着上京城游街一圈才抬到太原王府去完婚。

    赫连毓骑了一匹白色的骏马,身上穿着大红的袍子,白玉般的脸被衬托得更白了些。见着慕乾背着慕微出来,他赶紧翻身下马,与慕坤一道握住慕微的手,让她慢慢从慕乾背上下来。

    “哟哟哟,太原王可真是体贴。”旁边喜娘的帕子舞得就像一把小扇子般,团团的展出了七彩的花色来,两个喜娘笑着朝赫连毓行了一个大礼:“太原王大喜,愿与王妃百年好合,子子孙孙,福寿绵延。”

    “赏!”赫连毓开心得眼睛都睁不开,大手一挥,旁边几个跟着来的下人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小银锞子一把一把的扔了出去,顿时大司马府前边热热闹闹的一团,大家都在哄抢者那从天而降的银锞子,就连那些抬嫁妆挑子的下人们都有些蠢蠢欲动。

    “只管好生抬着嫁妆,到了府上少不了你们的打赏!”慕乾朝那群人一瞪眼,那些人便瞬间规规矩矩的站好了,只有一两个犹然在不住的往门口张望。

    “赫连毓,我可得和你说清楚!”慕乾拍了拍赫连毓的肩膀:“若是你敢欺负微儿,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怎么敢欺负微儿,我疼爱她还来不及呢,慕乾,你便放心罢。”赫连毓盯住了站在那里,由喜娘扶着的慕微,眼中流露出一丝怜爱的神色:“从小到大,你几时见我欺负过微儿?能娶到微儿是我这一辈子的福分,自然要好好爱惜她。慕乾,你难道连我都不相信?”

    慕乾看了看站在那白马旁边的赫连毓,挺拔修长,一双眼睛正急切的望着慕微,不由得笑了一笑,自己在担心什么呢,赫连毓还能对微儿负心不成?打小便在一处,长大以后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才凑到一起,又怎么会不爱惜?

    他朝赫连毓笑了笑:“我且相信你说的话。”

    慕微站在喜轿旁听着赫连毓与慕乾的对话,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她曾经梦想过自己成亲的那一日,肯定是花满枝头艳阳高照,自己也肯定是欢欢喜喜,等着自己心仪的人骑马过来迎娶她。

    今日艳阳确实高照,紫薇花与玉簪花也开得很是茂盛,可那骑着白马过来的,却不是她所希望的那个人。

    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喜娘将慕微小心翼翼的扶上步辇,四面的薄纱垂了下来,将慕微笼罩在如烟的轻纱中,远远的瞧着她,就如一尊观音一般。

    “吉时已到,起轿!”司仪长长的喊声将两人的交谈打断,鞭炮声与鼓乐声让他们再也听不到对方说的话,赫连毓朝慕乾与慕坤拱了拱手,翻身骑上白马,扶正那红绸花球,然后伴着花轿慢慢的往御前街外边走了去。

    按着大虞上京城里的规矩,迎亲的队伍要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才能去太原王府。慕微坐在喜轿上边,看着一条条街道转了过去,眼前垂着红色的纱巾,看什么都是红的,一波又一波的红色颠来倒去,就如波浪一般摇晃,摇得她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鞭炮的声音响彻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路上的行人听着那鞭炮的声音,都好奇的停下脚步来观看,一个个在啧啧称奇:“这究竟是谁成亲?为何有这么大的排场?竟然用起步辇充当喜轿!”

    “可不是?你瞧瞧那步辇的支杆全是金子做的,可不像是鎏金,四角上边还镶嵌着红色的宝石呢,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说话的人瞧见了身后的嫁妆,连连咋舌:“这的嫁妆怎么这么多,都快数不清了,总归会有两百抬罢?”路边的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个不停:“就见着嫁妆挑子成双成对的往前走,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你们竟然不知道?今日是八月初八!”有人嗤嗤一笑:“真真是孤陋寡闻!上个月皇上赐婚,将慕大司马家的二小姐赐给了太原王,婚期便是八月初八。”

    “难怪,难怪,原来是慕大司马家的二小姐出阁,嫁的人又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原王,怪不得这般排场。皇上赐婚,这婚事自然不同一般,前边那几抬肯定都是宫里赐下来的东西,想必都是珍品!”有人眼尖,在鞭炮的烟雾里依旧见到了前边几台上放着的东西里似乎有白玉如意,自然就联想到了皇宫里常用如意,自然是皇上的赏赐。

    “白玉如意算什么!听说夸妆那日有两树红珊瑚,每一树都有五六尺高,枝条繁茂,红得很是晶莹剔透,仿佛都能过了日影!”

    “还有这般红珊瑚?那可是极其珍贵的,只怕皇宫里边都没得这般珍品!”有人不住叹息着:“怎么今日却没见着?”

    “恐怕昨晚便已经搬到太原王府了,这般金贵的东西,路上有个磕磕绊绊的,那可怎么得了!”有人的眼睛不住的张望:“这么瞧过去,也没见那五六尺高的红珊瑚树呢。”

    众人正在说话,忽然就见前边一阵喧哗之声,送嫁的队伍忽然便停了下来。

    “怎么一回事?”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往前边涌了去:“快些看看,是有敢有这样的胆子将送嫁的队伍堵住了?”

    走到前边,那里已经是水泄不通。原来是有祖孙俩赶着牛车进城来卖货,那牛听着鞭炮声受了惊,竟然冲到送嫁队伍前边来了,那祖孙俩都从车上滚了下来,跌倒在了地上。

    赫连毓素来心软,见着祖孙俩这狼狈的模样,便勒令送嫁队伍停下来,暂时不要放鞭炮,让牛镇定下来,又嘱咐手下去扶那祖孙两人起来:“给他们每人发两个银锞子,拿了去药堂看看,有没有跌伤。”

    手下应了一句,走到祖孙俩面前,弯腰便去扶他们,手刚刚触到那爷爷的腰,忽然人群里有几个人飞身起来,直扑扑的往那步辇飞了过去。赫连毓嘴角出现了一丝冷笑,大喝了一声:“羽林子何在?”

    这燕昊,竟然敢真的到大虞来送死,那就叫他有去无回!

    赫连毓端坐在马上,一只手按着腰,那里缠着一支软剑,若是那些羽林子不够抵挡燕昊等人,那他便可以上阵。

    燕昊与他的武功修为,除去他胜过自己的一点点,那边可以用棋逢对手来说。他已经与赫连铖商量好主意,动用了两百羽林子化装成路人跟着送嫁的队伍,就是专等燕昊现身的。燕昊不可能带着队伍来大虞,再怎么样也不过几个人手,这精挑细选的两百人来对付燕昊一行人,已经是足足有余。

    慕微坐在步辇上,被这变故惊住了。她紧张的掀开红纱,一双眼睛望着步辇之外,心里砰砰直跳,是燕昊来带她走了吗?微风将薄纱吹了起来,她见着了几个男子正在奋力抵抗着一群人的围攻,这几个男子里边没有那长熟悉的面孔。

    或许是燕昊易容了?慕微睁大了眼睛,拼命朝那几个人望了过去,其中有一个人身高似乎差不多,可那张脸却与燕昊的脸截然不同,让她实在不能同燕昊联系起来。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不住的打量着那个男子,越看越觉得不像是他。

    上回自己及笄礼的时候,燕昊扮了慕坤的模样混进了慕府,她才望了燕昊一眼,便认出了他,而现在这个人,自己完全不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是燕昊来。

    这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慕微攀着薄纱往外边望着,一边不住的揣测,究竟又是谁想要在她大婚的这日劫走她?莫非是燕昊自己不方便来,花重金请了江湖好手?瞧着这几个人身手都不弱,刀光剑影里头还应付自如。

    赫连毓骑在马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慕微,心中也是无比酸涩。

    这些来的人里肯定有燕昊,看她那般关注的神色便知道。赫连毓的手紧紧的捏了一个拳头,若不是萨满再三叮嘱,今日是他大婚之日,刀光不宜见血,他还真想飞身去与那燕昊较量一番——竟然真敢来抢他的微儿,燕昊还真以为一直能这般肆无忌惮?

    他一想到那日自己与燕昊在青州河边互相对望的情景,手便捏得更紧了。那个时候他骑马在岸边,燕昊带着慕微在船上,他的手搂在慕微的腰间……赫连毓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等着明日他好好去审问燕昊,非要将他的手剁下来不可!

    羽林子的包围圈越来越紧,那几个人虽然拳脚好,可毕竟还是没有能敌过这么多人。不多久,这混乱便平息了下来,一个羽林子的头目朝赫连毓行了一礼:“太原王,悉数捉拿,没有走失。”

    “好,你们先将这群贼人押回去,等我明日再来审讯。”赫连毓朝那头目微微一笑:“你们今日护嫁有功,本王自有重赏!”

    “多谢太原王!”那头目笑着行了一礼,押着意欲抢劫的人走开了去,瞧着几个被绑得紧紧的人,那头目好生奇怪,就这么几个人,竟然还要出动两百人来对付,真是不必要,怎么着派二三十个人也就是了。

    骚乱已经平息,送嫁的队伍又重新出发了。鞭炮又声声响起,硝烟迅速弥漫在空中,被八月的轻风送到了很远的地方去。风中还夹杂着红色的鞭炮碎屑落到了后边的嫁妆挑子上边,抬嫁妆的人不住的用手去将落下来的碎屑拂去。

    “方才前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嫁妆实在太多,走在后边的人根本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问问前边的人便知道了!”交头接耳的议论一点点的传了过来,伴随着惊叹的声音:“有几个人竟然想劫持新娘!真真是可笑,那么几个人就敢动手,难道他们便以为太原王是吃素的不成?”

    “听说都是好手,身负绝顶武功,只是没想到太原王暗地里布下了两百羽林子,就专等着他们钻进圈子里来!”有人笑得格外开心:“虽然说太原王身手好,可事发突然,要想在这一会子里边制服几个武林好手怕也有些困难。”

    “原来竟然是有人准备劫新娘!”有个抬嫁妆的挑夫凑近了另外一个,窃窃私语:“太子殿下,我们都还没动手,究竟会是谁想要劫持慕二小姐?”

    “千万注意,赫连毓这厮狡猾,说不定还布置了人手。”另外一个挑夫声音低哑,完全听不出来他本来是一把温和的嗓音:“咱们见机行事。”

    “是。”先前说话的那个转过头去,将嫁妆挑子搁在肩膀上头:“没想到这上京城的街道有这么多,完全不输江都呐。”

    喜炮声声,一路上青烟阵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香味。送嫁的队伍吹奏着欢快的乐曲,让听到的人都觉得心里快活了起来。

    长长的队伍走过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最终在太原王府门口停了下来。

    门前摆着一个铜质的大火盆,里边的银霜炭烧得红红的一片,毕毕剥剥的在响着。现在还是八月天气,烧着炭火让周围一块都热了几分,所以根本没有人站在火盆周围。

    喜轿落地,赫连毓也从马背上下来,在喜轿前弯下腰,两个喜娘扶着慕微从喜轿上下来,将她送到了赫连毓的背上。

    赫连毓有几分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与慕微这般亲密的接触,她就这样趴在他的肩膀上,好像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一般,这是一种全然的信任,也就是意味着她把自己全部交给了他。

    那一瞬间,赫连毓觉得自己忽然不嫉妒燕昊了,无论如何,慕微是他的。是由他从喜轿上背了下来,而且要背着她跨过那炭火盆子,奔向他们幸福的大门。

    太原王府的中门大开,抬眼便能见着里边的幽幽花木。赫连毓背着慕微从炭火盆子上跨了过去,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往里边走,那里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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