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
我抱着那个孩子也已经在红枫斋门口站了七天七夜了，这七天里除了陵光没有人敢来跟我说话，他们怕我发疯，怕我会像咬鬼道仙一样咬他们。
“你是否后悔过复仇？”当日光落入西海，陵光总会在最昏暗的那一刻站在我的身边，也只有这个时候，他脸上的那道疤痕才会显得没有那么明显。
“如果没有青丘之屠，今日便是你跟我师父的大喜之日。”他缓缓道，“你曾有过那么一点后悔吗？”
后悔吗？我也问我自己。
后悔有用吗？我在心里问陵光，如果后悔无用，我为什么要后悔？
如果这些都是我蕲霰该受的，我受着便是了，已经走到今天，难道我还有回头的可能吗？陵光，没可能了，蕲霰救不了。
又是如同前六日一样的沉默，我站在这里七天，他就在这里陪了我七个晚上，他依旧没有放弃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执着，是因为他渡我之心不死，还是觉得我二哥傻了，他便更有责任照顾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只想跟陵光说一句：“陵光，够了，别再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人间有传说，说是人死后的第七天她的魂魄会回来再看看自己生前的这个世界。”他的声音轻而缓，仿佛怕打扰到我怀中这个正闭着双目的孩子，“如果她回来看到自己正被一个陌生人抱着，她一定会觉得害怕的，蕲霰，我们葬了她吧？”
我想起自己在青丘之屠之前就曾在心里许下诺言要将她葬在九天之外的，可九天之外是什么？其实我自己也没去过。
“青丘的树林草地有一片净土，那里有最好的山水风景，我想她会喜欢那里的。”在陵光的指引下，我抱着那个孩子缓缓来到了当初林灵素所居住的那片树林，而此刻，原本种着蔬菜的院子里却造起了一座坟，远远看着十分慎人。
陵光并不知道那是谁家的院子，谁的坟，只觉得那必定也是一户悲伤人家便不住的摇着头：“为什么这世界处处都透着凄凉？难道那些曾经给我们温暖的人在死后都希望我们变得如他们一样冰凉吗？”
如果父王还活着，他是希望我为麒麟一族复仇还是……忘记他们去过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我忍不住低头轻笑一声，却是笑的眼泪潸然，带着死去之人的温暖回忆，我要如何厚颜无耻的奔向幸福？
陵光挖了坟坑，我亲手将那个孩子放入墓穴。
七日，这个孩子的尸身已经出现变化，失去了当初的那份鲜活，显出一片湛清来。
“小圆球，对不起。”我跪在她的身边对她说，“如果真的如帝君说的那样世道有轮回，我欢迎你随时回来报复我，不管什么样的报复，我都受着，绝不挣扎。”
陵光低低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将一抔抔的松土盖在小圆球的身上：“早在青丘之屠之前我就知道今日，我一直都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但我不后悔。”我冷冷的对他说，“我从不后悔我所做的所有，不管是害死小圆球还是错过与帝君的婚礼，我都不后悔！”
“蕲霰你……”陵光已经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才好了，“难道你直到现在都不能放下吗？你二哥已经找到了，你也屠戮了整个青丘，你们麒麟山的仇早就报完了！”
“不。”我打断他的话，“还有两个。”
“两个？”他忍不住抖了一下，“除了胡颜，你还要害谁？”他明明知道答案却故意问我，“你还要害谁？”
我没有说话，如果天宫倒了，作为天授神位的陵光也会被连带诛杀，而青华……我要杀天君就必须先杀了青华，否则谁敢挑战战神？
“陵光。”我对他道，“带着我二哥和楠楠一起回云间城吧？如果你还对我们麒麟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带着他们两个人回云间城，好好待他们，蕲霰在此多谢你了。”冲他深深一拜，随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竹林小屋而去。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可以让我安心的将二哥托付给他，那就只有陵光了，烂好人，快回去吧，这个世界不适合你这样的人存在。
来到林灵素的小屋，推开院门，如我所料，唐萧正坐在坟边喝酒，他不是个爱喝酒的人，但如今他的周围布满酒瓶，可见已经成了一个十足十的酒鬼。
“还能说话吗？脑子还能转吗？”我站在他的面前俯视他。
他没有抬头，嘴里冷笑一声：“若真能醉那就好了。”
幸好，他酒性不错。
“白焰的事情交给鬼道仙我总是不放心的。”我直接开口跟他谈颠覆天宫的计划，完全无视他身边的，刻着林灵素名字的墓碑。
他又笑一声：“鬼道仙不简单，平时疯疯癫癫，可真的当别人都疯的时候，他却是最冷静，最看破事实的人，门主又有何不放心？”
我在他身边坐下，同他一样靠着林灵素的坟：“他……”
“你终于还是决定要杀我了，当初你救我的时候到底是出于利用还是善意？蕲霰，你自己知道吗？你的心究竟是善还是恶？你能明白你自己吗？”
那个时候我虽然发狂，但是他的话却始终在我耳边徘徊。
我捡起地上半瓶残酒轻轻抿了一口：“我总觉得他不是个恶人。”
唐萧不由大笑：“你终于是承认我们才是世间最恶了吗？你终于是不再自诩救世了？”
我望着如疯了一般的唐萧，一直以来我都在他面前装作深明大义的样子，对他说的最多的也是天下苍生，但今日，我却反过来了，我觉得其实鬼道仙才是那个申明正义的人，而唐萧才最该跟我一起坠入地狱。
“青丘之屠之后，我再对你说正义是不是就显得可笑了？”我无视他的嘲讽又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
他轻“哼”一声，却并没有破口大骂，他知道我屠戮青丘不正义，但是林灵素死在青丘，所以他也恨青丘这片土地，如果他知道林灵素是我刻意害死的，也许就不会再这么淡定的让我坐在他的身边喝酒了。
“就凭着灵兽一族的兵符以及雪狼一族的指挥，你是不可能扳得倒天宫的。”他对我说。
我点头：“他们怕的不是天宫，他们怕的是青华君。”
“那是你的未婚夫君，你下得了手吗？”他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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