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来华乐宫不为别的,她是特意来向帝君道别的。
“我没能抗过四万岁大劫。”她这样对帝君道,“还有三天我就要死了,我本也不想来打扰你的,只是我放心不下,年纪越是大,我们所面对的劫难就越是险,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她将原本一直捏在手里的一根楠木拐杖轻轻放在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卷,“这是我为了应付四万岁大劫而做的一些笔记,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但我希望它能帮你渡过难关。”
“你的劫难是什么?”帝君平静问她,仿佛不曾因她要死而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天山老母有些失望:“我以为你会先对说些舍不得之类的话的。”她轻笑一声,“不过也许也只有如你这般的无情才能安然渡过四万岁天劫。”
帝君静静听着,并不发表任何意义,仿佛承认她说的一切,自己的确是个无情的人。
“每个人的劫难都不一样。”天山老母缓缓道,“我能告诉你的是,那场劫难真的很恐怖,我的心都差点被诛灭。不过……”她叹了口气,“现在跟被诛灭也差不了多少了,毕竟,还有三天我就要死了。”
她跟上了年纪的凡人一样,反复重复着自己还有三天就要死了的事情,虽然表面镇定,但其实心里也是害怕着死亡的吧?毕竟对仙灵一族来说,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既然还有三天才会死,不如在我这里住一天吧。”帝君破天荒的开口挽留客人,“我种了一大片白梅,风景不错,你可以到树下去走走。”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天山老母有些愕然。
而他却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山老母笑了:“好啊,既然大名鼎鼎的青华君留我在这里住一天,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天山老母拄着楠木拐杖来到香雪海,在一颗白梅下坐下,本是想要闭目养神,最后体会一遍与白梅化为一体的感觉,可谁知道一醒来却不见了自己的楠木拐杖。
“哎呀,我的拐杖!我的拐杖呢?”她焦急万分,因着那根拐杖是她那个早就故去多年的夫君送她的,她日日带在身边,就如同夫君日日陪着她一样,本来还想要将它直接带进棺木的,谁知道却偏偏在此时给弄丢了,这让她如何不心焦?
翻遍整座香雪海都没找到拐杖的踪迹,一直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整座华乐宫才在孟琦的房门前看到。
“拐杖!我的拐杖!”
天山老母的拐杖,看似普通,但其实却暗藏天机,在拐杖的龙头处雕刻着一副极其微缩的天山奇景——落日银瀑!而此刻,这落日银瀑的奇景却被人为的磨坏了。
“是谁!是谁弄坏了我的拐杖!”天山老母大怒。
孟琦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但见一个老太太站在自己门前,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冷不丁被她拿起拐杖当头便是一棒!
这一棒来得突然,孟琦毫无防备,顿时额前鲜血直流。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弄坏我的拐杖,今日我定要好好惩罚一下你这个偷窃的贼!”她不给孟琦解释的机会,只觉得既是在她门前发现的拐杖,也一定是她偷去的。
想来这天山老母是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不然也不会这样不讲道理,胡乱冤枉别人。
“不是我!”孟琦有心解释,可那楠木拐杖却又一次朝她打来,无可奈何,她只有转身而逃。
“砰!”的一声。
原本拳头粗的拐杖瞬间断成两截,孟琦也被直接打趴在了地上。
“我的拐杖!我的拐杖!”明明是天山老母自己将拐杖打断的,可她却偏偏要将这笔账算在孟琦的头上,“都是你,都是你折断了我的拐杖!我要你给我的拐杖赔命!”
猛地提起半截拐杖,她想都不想就朝着她的心脏位置狠狠插去!
“不要!”
若非临兵来得早,将她往边上拖了一拖,此刻孟琦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可即便这样,那半截楠木拐杖还是深深插进了她的肩膀上
鲜红的血沿着楠木木纹缓缓而下,似是在无声控诉着什么。
也就在与此同时,我看到一身朱红衣衫的陵光就站在不远处偷望着这里。
“那你知道楠楠和陵光神君与我是什么因什么果吗?”
“一万一千八百多年前,天山老母来华乐宫做客,陵光因好玩折断了她随身的一根楠木拐杖,因着天山老母素来脾气暴躁,陵光害怕受到刑罚故而将折断楠木拐杖的事情嫁祸给了……”
脑中回想起当初与帝君的一段对话,原来这就是陵光与楠楠最初的缘分,他将楠楠从天山老母身边偷了出来,弄坏了落日银瀑,还丢弃在孟琦的门前,害孟琦受了天山老母的暴打。
那我呢?我在哪里?
这个故事中的我在哪里?
帝君终究还是没有阐述清楚我跟他们两人的因果。
“师父,你快劝劝天山老母吧,不就是一根拐杖吗?我临兵可以给她找十根一模一样的来,何必非要赔上性命,你看,小师弟都受伤了!”临兵护着孟琦,在第一时间看到青华君出现的时候便冲他大叫着,在他眼里,师父就该如他一样护着小师弟的,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拜在他的门下呢?
“青华!”而天山老母并不惧怕他,“我还有三天就要死了,今日这事你若不给我一个满意,我定要跟你拼个同归于尽!”她将话说的决绝。
玄色的身影缓缓来到孟琦面前,这是自上次窗前一面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他,她在哭,并不是因着伤有多疼,而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意,她羞愧难当。
更觉得自己辜负了他赠送《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的好意,因为直到此刻,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他,不曾有一刻改变。
“是你偷的拐杖吗?”青华君问她。
她摇头:“不是我。”
“狡辩!她在狡辩!我分明就是在她的门前捡到的!”天山老母在青华君的身后大叫,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墨黑的眸子微微望向不远处那个朱红色的身影,我一直在想,青华君明明是知道真相的,可他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青龙孟章,坏人财物,不思悔过,满口狡辩,明日起贬去不周山守山一千年,期满之前不得回宫!”
这是他做出的判决,也是给天山老母的一个答复。
“只是守山一千年?这也太便宜她了!”可天山老母却并不满意。
“本君意已决,你如果打得过我,可以不服。”他对天山老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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