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跟着卢渊，穿过密密的树林，进入一个非常低矮的山谷，在一座破烂不堪的茅屋里，白婉琼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
以为已经死去的，不会再在她生活里出现的人。
可是偏偏再次出现，就像一缕幽魂。
白婉琼不知道，过去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也许，是永远都无法摆脱的噩梦，它就横亘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
“是你。”
白婉琼震惊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呼吸。
“听说，你现在是黑夷三殿下最宠爱的女人？”男人黑眸深邃，甚至有着隐约的笑意：“白婉琼，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实和别的女人不同，不论走到哪里，都有勾引男人的本事！说说看，到底有多少男人，对你魂牵梦萦，无法忘怀？”
“郑云奕！”白婉琼一声低喝，得来的，却是他更加张扬的笑：“长胆子了？敢直呼朕的名字？从前在宫里，你可一向是低眉顺眼，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怎么白婉琼，自以为现在有了靠山，所以……”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我的靠山。”白婉琼一字一句地道：“还有，你现在也不再是大德皇帝，别再把那个字挂在嘴边，小心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我怕什么？”郑云奕大声道：“朕已经失去了整个大德。”
“失去大德，那是你有失身为一个仁君的风范，你不好好反省自己，难道还指望别人？”
“别人？”他突兀地踏前一步，伸手攫住她的下颌：“你这个别人是指谁？你的夫君，大德的帝王？白婉琼，你难道忘记了，当初是怎样跪在朕的膝下，苦苦哀求朕，将你救出清凉台那个鬼地方的？”
白婉琼右手紧紧地攥紧袖边，双眼幽沉。
那是她一生最痛苦的回忆，再也不愿仔细去想，可他偏偏提起。
“我知道，朕现在不是皇帝了，再也没有办法保护你，所以在你看来，朕很多余。”
“郑云奕。”白婉琼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可以最后帮你一次，但也只是最后一次。”
“帮我？”他挑起眉梢，非常疑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本事帮我？是帮我夺回大德的江山，还是——”
他的眼里忽然闪过丝魅光，朝卢渊看了一眼：“你出去。”
卢渊先是微微一愣，本来想说什么，却听郑云奕接着道：“没听清楚吗？你出去。”
“皇上。”
“你出去！”郑云奕近乎粗暴地打断他：“朕的话你没有听明白吗？”
“是。”
卢渊退了出去，白婉琼站在原地，双眼看着郑云奕：“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郑云奕一把脱去身上的披风，一步步朝她逼近：“自然是做一个男人想做的事——再说从前，你不是经常和我在一起吗？”
“你——”白婉琼一张脸涨得发红，却无力拒绝他，他说得不错，他曾经是她的夫君，而且，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迹，只怕倾沧海之水，也难以洗刷干净。
“郑云奕！”白婉琼突兀地大吼一声，希望这样可以将他镇住。
“怎么？你还真是不愿意和我亲近？”他已经将她抱住，低头吻向她的唇瓣，右手抬起，落在她的眉梢上，然后一寸寸往下滑：“从前，宫里的人都说，你是个妖孽，朕从来不信，只是那日觐见皇兄，远远地瞧见你一眼，便再也无法忘怀——九华，你知道吗？朕确实非常地喜欢你，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将你忘记，可那个时候，朕却只能看着你每日每夜，每时每刻，对皇兄微笑，低语，你的每一个动作，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你可知道，那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是种什么样的折磨？”
白婉琼屏住呼吸，呆呆地看着他，从前在宫里时，也不曾见他如此真情流露。
直到他的手伸进她的裙中，她才挣扎起来，用力将他推开：“郑云奕，你不能这样，不能！”
他压根不管她，强行将她拖到屋子角落里的稻草堆下，伸手撕开她的衣衫，强行亲吻。
唰！
刀锋闪过，几滴温热的血落到白婉琼的脸上，她愕然睁大双眼，看着郑云奕缓缓倒向地面，目光继而转向那个持刀而立之人。
“骜奔？”
他转开头，将一件大氅扔到她身上，嗓音低沉：“穿上。”
白婉琼接过大氅，裹紧自己的身子。
骜奔横她一眼，抓住她的手，迈步就朝外走。
“等等。”白婉琼拉住他，看向躺在地上的郑云奕：“他，他死了吗？”
“我不知道。”骜奔的语气像冰一样冷：“丧家之犬，命如草芥。”
“你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说过了，杀他还嫌脏了我的手。”
骜奔说完，拽着她走了出去，在屋外，白婉琼看到倒在地上的卢渊。
说实话，对于卢渊，她的心中尚有一分敬重，毕竟，一个失去国家的国君，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简直难如登天。
“你到底走不走？”骜奔催促道。
“我……”
“你想留下来，陪着他？”
“不。”白婉琼摇头：“我只是想，不再欠他——骜奔，倘若我将这件事了结了，就不再欠他了。”
“那你想怎么了结？”
白婉琼用力吞了口唾沫，方才小心翼翼地道：“我想送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找人给他治伤，至于他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但是我心里，便不会再有任何一丝负疚感了。”
“白婉琼。”骜奔深深地看着她：“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到底，欠了多少男人的情？”
白婉琼一怔。
老实说，这个问题她还真地不好回答。
骜奔转开头去，脸色十分地难看。
“我求你。”白婉琼上前，抓住他的手：“骜奔，我求你，求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好。”骜奔点头：“我可以帮你，但是有个条件。”
“我可以帮你，但是，有个条件。”这句话，似乎从前也有一个人说过，而且听起来，相当地耳熟。
“什么条件？”
“跟我回黑夷，去罗宣。”
“罗宣？”白婉琼微微一愣：“那是什么地方？”
“是我的领地，在那里，我是王者，我说了算，我想做什么，那就做什么，也再没人敢胡乱地打搅你，而且，在那里，你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是的。”骜奔回答得十分肯定：“我想，你应该也非常希望那样的生活吧？”
白婉琼没有回答。
“怎么，莫非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或者放不下的事？”
终于，白婉琼缓缓地摇头。
“那就这样。”骜奔替她作了决定，领着白婉琼快步离开了茅屋。
“葛黎。”
“属下在。”
“你去，把茅屋里的那两个人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找人给他们治伤，再把他们送得远远的，记住，离黑夷越远越好。”
“是！”葛黎沉声答应，看了白婉琼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事情都办好了，走吧。”
骜奔带着白婉琼，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黑夷。
虽然这是在乱世，但是黑夷部族领地，所展现出来的，却是一种难言的宁静与安祥。
因为黑夷人心中都很清楚，他们的勇士，会尽全力保护他们，让他们不遭受任何的伤害。
回到黑夷的第二天，骜奔便带着她返回罗宣。
罗宣是雅西草原东边的一座小城，十分美丽，洛兰河横穿过整个城邑，而骜奔的府宅，建立在城的中心。
他说的没有错，在这里，他是绝对的王者，掌握着这里所有的一切，不管她要什么，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
夜凉如水，白婉琼一个人坐在栏杆边，看着下方熙攘的街道和人群。
“在想什么？”男人的声音突兀传来。
“没有。”白婉琼摇头。
“五天后，我会在罗宣城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向所有人宣告，你是我骜奔的妻子。”
他说着，将一只手摁在她的肩上：“到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会仰望着你，羡慕你，而你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情景吗？”
“不希望。”白婉琼近乎有些武断地打断他的话。
“嗯？”骜奔的眉头皱了起来，单膝在她面前跪下，若从很远的地方看去，他们俩就像一对最恩爱的情侣，说着绵绵的情话，当然，真实的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
“你要知道，在这座城里，有很多的女人，都想成为我的妻子，很多，很多，多得难以计数。”
“我知道。”白婉琼重重地点头。
“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她有些无助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所给她的，都是世间最好的，然而她心里却开始觉得有些空虚和落寞，就像某个地方受到重击，再也无法还原一般。
“骜奔，也许你觉得，我所纠结的问题，对你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但我自己却觉得，非常非常地重要。”
“那你到底在纠结什么？”骜奔觉得非常地奇怪。
“你说，一个人一生，可以爱几次呢？”
“爱？”
“对。”白婉琼点头。
“这个很重要吗？”
“很重要？”
“我不知道。”骜奔摇头：“对我们黑夷人而言，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莫过于生存，只要能好好地生存下去，一个女人嫁多少次，都无所谓。”
“可这是黑夷。”
“那你为什么不能把自己当成是黑夷人呢？要知道，你已经嫁给我，并且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应该习惯了以我们的目光去看待问题。”
“好吧。”白婉琼终于发现，自己和他之间，确实有一定的差异，在他们看来，一对男女只要两情相悦，便可以在一起，不像他们，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
“你不要多想了。”他的眼神变得温柔下来，轻轻拥住她的腰：“相信我，这个世上其他男人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其他男人无法给你的，我也同样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从此以后忠于我们的感情，不能再和其他男人，有任何的牵扯，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我无法答应你。”
过了许久，白婉琼听到自己的声音，一个飘忽的，毫无实质感的声音。
“你——”骜奔脸色大变，突兀地站起身来：“白婉琼，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可以这样反复无常地折磨我，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所以一二再，再二三地，践踏我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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