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

    “第一，我继位之后，必须尊商贵妃为皇太后；第二，大力扶持商家；第三，娶商家的女儿为后，并且，必须立商后之子为储君。”

    耳听得他字字说来，白婉琼心中不由打了个寒噤。

    “怎么了？”

    “这，这太苛刻了，分明是把你完全给架空了。”

    “没错。”隆从琰点头：“他们商家，就是想要一个完全听命于他们的傀儡，否则，又怎会找到我呢？”

    “那倒也是。”白婉琼点头：“正因为你没有任何资本，所以断断不会成为他们的威胁——一个人，倘若想摆脱什么势力的控制，那么，一定要有精神和物质两方面的准备。”

    “不错。”隆从琰点头：“所以说，你和当年的沁儿一样聪明。”

    “沁儿。”白婉琼努力地咽了口唾沫：“她知道你的窘况吧？”

    “不。”隆从琰摇头：“我怕她担心，所以奕辰宫中发生的事，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你没有告诉过她？”

    “是的，和沁儿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想让她快乐，开心，不要去想那些令人烦恼的事，凡是所有令人烦恼的事，都由我去处理。”

    白婉琼屏住了呼吸，有些呆愣地看着这个男人。

    “你怎么了？”

    “可能是震撼吧，隆从琰，我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不好说。”白婉琼摇头：“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世上的人，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是甘心情愿为他豁出命去的。”

    “你说得没有错。”隆从琰眼里浮出浓浓的迷醉之色：“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若是可以让泌儿复活，我会心甘情愿地，付出所有的一切，甚至是，整个西齐。”

    “在你眼里，她比整个西齐更重要？”

    “是，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恕我直言，你们之间的感情，我确实不太了解，也不敢妄下评断。”

    “如果在你一生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始终陪在你身边，那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白婉琼沉默，半晌才道：“那，桐姑也该是古突人吧？”

    “是，桐姑……说起来，又是另一个故事。”

    “是吗？”白婉琼微觉意外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吃力：“是怎么样的故事呢？”

    “桐姑是沁儿的姐姐不假，但和沁儿，却非同一个母亲所生——早年，古突族的大酋长年轻时，曾经悄悄离开族地，到内陆游历，在途中结识了一个内陆女子，与其相好，生下了桐姑，但后来，大酋长却抛下桐姑的母亲悄然离去，回到了族中，至于内中的详细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个故事还真长，看样子，还牵扯了别人的故事。”

    “不错。”隆从琰轻轻一叹：“很多时候，人活在世上，便偏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明明喜欢一个人，只是自己的事，可却偏偏要牵扯那么多，我也在想，倘若当初抛下所有的一切，带着沁儿远走天涯，现在是不是过得很快乐。”

    “那，你跟沁儿提过这个问题吗？”

    “提过一两次。”

    “她没有答应你。”

    “答应了，并且，我们已经做好一切准备，要离开内陆，漂泊海外，可是临行前一天，却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白越族的使者，到了古突，向大酋长提亲，说他们若是不肯把沁儿嫁过去，便立即发动进攻，攻占古突的王帐。”

    “呵。”白婉琼不禁低低地笑了声：“倒是有人，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人家有实力，所以先动手了。”

    “不错，那天，沁儿跑来找我，拉着我哭了两个时辰，她告诉我，很想很想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愿意跟我在一起，可是她还说，不想看到自己的族人，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她愿意出面，答应白越族使者的提亲。”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隆从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人在年轻的时候，难免犯错，可有些错误，却是绝对不能犯的。”

    “什么？”

    “我年少气盛，越想心中越是难过，拿定了就算拼却一死，也要保护自己心爱之人，所以，我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什么决定？”

    “我悄悄化妆改扮，趁着夜色，潜入白越使者的帐篷，威胁使者，让他们打道回府，不然就会联合他国大军，围攻白越，杀死他们的王子。”

    “啊？”白婉琼倍觉吃惊：“你，你竟然真地这样做了？”

    “不错。”隆从琰点头。

    “那，白越使者又是怎么回答你的？”

    隆从琰冷哼一声：“那个白越使者，是我这一生所见过的，最为狡诈的人。”

    “狡诈？”

    “不错，他当时答应我，一定按我说的去做，第二天一大早，就动身离开古突。”

    “然后呢？”

    “第二天，他确实离开了古突，可是夜里。”隆从琰说到此处，垂在身侧的手突兀攥成拳头。

    “阿琰。”白婉琼不禁止轻轻地唤了声，上前握住他的手，想让他安静下来。

    “我没事。”隆从琰摇头：“只是有些不愿回忆当年的事。”

    “你要是实在不想说，那就不要勉强。”

    “当天夜里，白越使者却带着大队的黑狼兵，冲进古突族领地，屠杀洗掠，等我闻知消息，率领几个亲兵赶到时，那里已是一片白地，到处都是尸体，还有牲畜……”

    “那，沁儿呢？”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她。”隆从琰涩然一笑：“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之间纵然再相爱，也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如此说来，这些年来，你一直生活在对她深深的愧疚和思念之中？”

    “不错，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可是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丝寄望，希望有一天，她会回到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就像当初相识之时那样，像只小蝴蝶般，飞来飞去——”

    白婉琼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你曾经有过这样一段经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对待丽锦阁的人？”

    “怎么对待？能怎么对待呢？其实，我早就知道丽锦阁的存在，并且十分地清楚，她们想做什么，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派人对付她们……这次，要不是因为这个，大约我也不会离开京都，来到此地。”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递到她眼前。

    “这是？”

    “这是锦儿亲手做的，她一个，我一个，还说只要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

    “隆从琰。”白婉琼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你打算就这样，一辈子活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思念之中吗？”

    “我也不想这样。”隆从琰转过头：“可是你知道吗，只要我一靠近那些人，不管是谁，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沁儿的影子，沁儿沁儿沁儿！”

    说到这里，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来也奇怪，只有单单面对你的时候，就不再有那种负罪的，孤独的感觉，你可以让我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并且，带给我一种阳光般温暖的感觉。”

    “隆从琰。”白婉琼不由得提高了嗓门：“我或许，长得和沁儿有几分相识，可我并不认识她，也和她没有任何的关连，更重要的是，我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喜欢的人……你不能把对她的感情，强加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隆从琰点头：“我知道你不是沁儿，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沁儿，我只是，只是想着，可以远远地看着你，就这样看着你，难道也不行吗？我就这样让你讨厌你？”

    “我从来不讨厌你，只是我觉得，你应该想想，怎样才能从那段回忆里走出来，去找自己真心喜欢，而且也真心喜欢你的人。”

    “不会再有了。”他毫不迟疑地道：“这世上，再不会有像沁儿那样，全心全意爱我的人。”

    “要不这样吧，隆从琰，我再陪你些日子，再去找我该找的人。”

    “该找的人？”隆从琰微愣：“你要找谁？郑云奕？韩景良，还是莫泽？”

    “都不是。”我一口否决：“他们都不是我命里的人。”

    “好吧。”隆从琰终于点头：“我也不需要你再陪，等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好好吃顿饭，你就可以离开了。”

    “真的？”

    “真的。”隆从琰重重地点头：“其实，我绝不是个喜欢勉强他人的人，尤其是，勉强你。”

    说完，他转过身，朝远处走去。

    那一瞬间，白婉琼觉得他的身影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看着这样的隆从琰，白婉琼心里十分难受，不由得想起了沁儿——倘若她真像隆从琰说的那样爱他，想来也不忍看他黯然神伤吧。

    想到这里，白婉琼紧追几步：“隆从琰！”

    隆从琰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隆从琰，我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好好地陪你，听说西齐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会带我去吃，带我去玩吗？”

    “没问题！”他异常肯定地答道：“只要你愿意，吃多少都行！”

    “那你可要多准备些银两，我这个肚子啊，能装很多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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