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这玩意儿，向来是最难琢磨的，尤其是当一个人快死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想死了，而且要拉一个人垫背。
无奈之下，白婉琼站起身来：“慕容先生，好久不见。”
“是你？”慕容鬼吃了一惊：“你在这里？”
“是啊。”白婉琼转动着眼珠：“我确实是在这里。”
“你以为，拉一个女人出来，我就会放过你吗？”慕容鬼冷冷地看了吴杰三一眼：“咱们俩的恩怨，该了结就了结，你何必如此婆婆妈妈。”
“行。”吴杰三直着脖梗：“你杀我，我没有意见，但你在杀完我之后，能不能把她也给杀了。”
“杀她？为什么？”
“这样，我在地狱也好有个人作伴。”
“我说你这个家伙，临死了还不忘害人，不过，看在我们交往一场的份上，我就替你杀了他，不过，你可得先眼睁睁地断气。”
“这可不行。”吴杰三一口否认：“你说的话，我向来信不过，你先把她杀了，然后再样我。”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你一定得答应，因为，你先替我杀了她，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你苦思多年，却始终找不到答案的秘密。”
“秘密？”慕容鬼眉梢微微朝上一扬：“你会有什么秘密，能让我觉得很有价值？”
“如果你杀了她，我可以告诉你，杨洛的下落。”
“杨洛？”慕容鬼的手轻轻一颤，整个人都变了脸色，突然松手，吴杰三重重地跌到地上，痛得“哇”地大叫一声：“你这个家伙，也太欺负人了吧。”
“你快说。”慕容鬼却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胡诌，突兀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告诉我，她在哪里？”
“先杀了她，你先杀了她，我才能告诉你，否则，我就算咬舌自尽，也会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
“可是。”慕容鬼眼里流露出一丝凶残的光芒：“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可以试试看！”吴杰三脖梗一扬。
慕容鬼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放手，折身走到她面前：“对不起了，他要你的性命，我只能杀了你。”
“……杀了我？”面对这个显得有些“穷凶极恶”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白婉琼心里反而半点恐惧都没有，而是十分地平和，唇角反而浮起几许淡淡的笑：“好啊，你可以杀了我，反正，我也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点意思都没有，每天都要为很多的事担忧，也许只有死了，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慕容鬼闻言，微微一愣。
“不过，我尚有个未了的心愿，你可以答应吗？”
“真是罗嗦，说吧，什么事？”
“我死以后，麻烦你将我的身体化成灰，随手扔掉，我不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个好办，等你死了之后，我立即架一堆柴，把你的尸体焚烧掉就是。”
“好。”白婉琼点头，站起身来，十分平静地整理衣衫：“其实人谁不死？只要是活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终究都免不了一死，不理今日，便是明朝。”
“你倒是洒脱。”慕容鬼淡然一笑：“看你这样，我可以随便给你一种死法，说吧，你想怎么死？”
“怎么死都可以。”白婉琼抬头看看四周：“那边有一棵高大的树，我想过去，吊死。”
慕容鬼和吴杰三都是一震，两个人显然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勇气。
再不管他们，白婉琼走到树上立定，抬头看了眼天空，双手合什：“苍天在上，明月为证——小女子世间奔波日久，早已不信世间人心，也觉得人活在这世上，了无生趣，但求一死，临死之前，唯有一愿相救——若有来生，小女愿意变成天边最美的一抹彩虹，看看自己最心爱的人，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就在她发誓之时，后面忽然有了动静——原来刚刚那会儿功夫，慕容鬼一直在盯着她，吴杰三却趁这个机会悄悄地溜走了。
“吴杰三！”发现事情的真相后，慕容鬼大为震怒，扔下她追了过去，树林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树林里。
抬起头来，白婉琼看了眼天空，唇角流露出许苦涩的笑——不用死了，不管慕容鬼是否能抓到吴杰三，这件事跟她关系都不大了。
只是，白婉琼却半点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很奇怪。
难以言说的奇怪。
“朵儿，朵儿。”骜奔灼急的呼声忽然传来，白婉琼猛地一惊，霍然抬头，却见他已经风一般向她冲过来，一把将她紧紧地抱住：“你去哪里了？”
这——他真是骜奔吗？白婉琼吃惊地瞪大双眼，呆呆地看着他：“骜奔？真的是你？”
“是我。”骜奔重重地点头：“你看得没错，我就是你的骜奔，我活过来了，又可以照顾你了，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骜奔！”白婉琼紧紧地抱站他：“这个世上，也只有你了，只有你才会这样掏心掏地对我，不过刚刚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
“我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骜奔说完，一把将白婉琼抱进怀中，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嗯。”白婉琼握紧他的手：“不过我想，也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们了，我们这就离开吧。”
“好。”骜奔不假思索地点头。
“只是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没有问题。”他的呼吸显得很急促：“现在我全心全意所想，只是保护你。”
他们俩加快脚步，出了树林，见外面是一座村子。
“你呆在这儿。”骜奔停下脚步，向白婉琼交代清楚：“千万不要乱走，我去找东西。”
“骜奔。”白婉琼微微一笑：“好，我都听你的。”
骜奔说完，转身朝着村子的方向而去，白婉琼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
四下里很安静，白婉琼坐下身来，半靠在树干上，胸脯轻轻起伏，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感觉到，身边的危机还没有解除，但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我已经找到一辆马车。”忽然，骜奔急匆匆地奔了回来。
“马车？”白婉琼抬起头看他，眼神有些迟疑：“你说，马车？”
“对，村子里唯一一辆马车，我出高价买下来了，我们走。”他拉起她的手，匆匆朝前走去，直到上了马车，白婉琼仍然感觉自己仿佛就在一场梦中。
“朵儿。”骜奔紧紧地抱着她：“你不要害怕，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要怕。”
“我不害怕。”白婉琼摇头，抬起双眸，深深地看着他：“有你在身边，我就不害怕。”
“乖。”他柔声哄她：“等到了神雷峰，我们就安全了。”
“我有个问题。”
“什么？”
在即将说出口的刹那，白婉琼却突兀地打住了自己的话头，这些年来，她的判断是格外敏锐和惊人的——但凡她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就总会有。
可是不管心里如何担忧，白婉琼确实半点，都不想让他知道。
“怎么了？”见她半晌不作声，骜奔低下头来，深深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说话了？”
“没事。”白婉琼摇头，握紧他的的：“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只想早点去神雪峰。”
“等到了山上，我可以采集冰晶石，给你搭一座晶莹剔透的房子，你说好不好？”
“晶莹剔透的房子？”白婉琼歪歪头，脸上流露出迷醉的笑：“那是什么样的房子？”
“很漂亮的，像水晶一样，你坐在屋子里，就可以看见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还有金色的阳光……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去割很多草，铺在屋顶上。”
“好啊。”白婉琼点头：“如果可以这样，那真是太好了。”
“你是不是也很喜欢？”骜奔轻轻地捏了捏白婉琼的脸蛋：“就知道，你一定很留恋那种纯净的，像露珠一样的感觉……朵儿。”
骜奔说着，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大约只有我知道，你其实，是那样地善良，你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只是固执地，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却总是凭白无故地，被旁边毫无干连的人打破。”
“不错。”白婉琼点头：“其实对于世间的一切，我早就累了，不想再去计较些什么，只想找一个自己最喜欢的人，和他平平静静地生活在一起，当我遇到阿辰的那一刻，我以为我找到了，他是那么地爱我，宠着我，既然在最危险的时候，也仍然顾忌着我……可是后来……”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骜奔握紧她的手：“你乖，听话，会忘记的，过去的那些事，都会忘记的，从此，我们的生活，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会忘记吗？”白婉琼淡然一笑：“其实我们最初的愿望，都是那样地纯真，不含任何一丝世俗功利的色彩，可终究却被无情地粉碎，就像春天里，开得最美的花朵，却偏偏要遭遇狂风暴雨的摧磨……”
“再也不会那样了。”他抱紧她，浑身不住地颤抖：“以后不管什么，我定然都会为你承担。”
“那如果——”话已经送到唇边，却被白婉琼咽了回去，总觉得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直地不合适宜。
白婉琼感觉，自己的幸福好短暂，就像掌中的砂砾，随时都会流失，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纵然如此，她还是愿意和他呆在一起。
日暮时分，马车在一片湖泊边停了下来，白婉琼扶着骜奔下车，但见眼前一片波光粼粼。
碧蓝的水，衬着碧蓝的天，给人一种无比舒心的感觉。
“喜欢吗？”他握着白婉琼的手，轻声地问。
“很喜欢。”
“那，咱们在这湖边，多呆些时日，怎么样？这湖里有水，有鱼，湖边的树林里有的是枯枝和树叶，咱们可以住下来。”
“好啊。”白婉琼点头，朝他微微一笑：“反正从此以后，只有咱们俩个人，不必再顾虑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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