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后来没有要到第三个孩子，或许是上天觉得他们已经够幸福了。
转眼间，玳钰和媚钰已经快两岁了，走路也越来越稳都不用人扶了。
两个孩子长得是粉雕玉琢，越大越讨人喜欢。
尤其是玳钰，不仅会奶声奶气地喊着爹爹和娘亲，见着前来探望的人，竟会无师自通耍赖卖萌要抱抱。
曾经一次仇无跃过来看望，就时刻抓着不松手，硬是要人家带着她去街上买齐所有贩子的糖葫芦回来，然后全部转手送给她最爱的爹爹王爷。
小小个人儿，已是生得一副美人胚子，见过的人都道：这两个孩子那可不就是王妃的缩小版？
孩子越来越大，百里玉的内心就越来越感到沉重。
很多时候，她多么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某个时段，孩子们永远停都不要长大，而他……也永远都不要离开她。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爷的身体也逐渐出现了一些状况。
每一个深夜，他都会借口出去一趟。
起先，百里玉还没往那方面想，后来他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也越来越多，某次她偷偷地跟了出去。
她看到他一个人在无人的空地上背对着她剧烈地咳嗽着，地面上留下大片大片的鲜血，而他强行忍住后，竟还掏出药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到血水上，处理好了才回转过身。
那次，视线相接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天旋地转，世界仿佛崩塌了一方。
“王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时，他的嘴角还有一丝残血。
她当时疯了一样，跑到他身前，手捧着他的脸，眼里尽是止不住的悲伤。
“为什么要这样……王爷，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她的心疼极了，真的很疼很疼啊。
更让她感到心痛的是，他明明是那样敏感的一个人，却对她的跟踪一无所知。是她隐藏的太好，还是他真的已经到了那个地步？连身后有人都未能察觉到……
“玉儿。”当时，仇千魅的心口也被狠狠撕裂了一样，“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玉儿，其实我没什么大碍，真的。”
他没想到她跟在后面，如果知道她跟过来了，他一定会撑着。
尽管越撑情况就越糟糕，他真的只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百里玉又痛又气，小手握成拳头捶打在他身上。
不过一两下，他就已经用力抱紧了她，下巴贴着她的肩膀，声音有些发颤，“玉儿，我可能真的快不行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答应我，不要哭，好么？”
“王爷……”
百里玉身子也颤抖得厉害，这种话从他这里说出，她更感到慌张和恐惧。
两年半前，千代的那天的那种绝望再次涌上了她的心头。
想到如今王爷也快要随千代去了，她伸出颤抖的双臂，紧紧地回抱着他，“你会继续陪着我的对不对，王爷，你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我们还有玳钰和媚钰，你别离开我……”
“玉儿……”仇千魅心疼极了，在她一遍又一遍的央求下，他闭了闭眼，点头，“我会争取多陪你走更长的路，玉儿。”
可是有一天，他终归会离开，且那天的到来，不会远了。
“玉儿，我们去游历天下吧。”想到活在这世上还没和她多去外面看看，他突然提议道，“就我们两个人，不带玳钰和媚钰。”
“游历天下？”闻声，百里玉没有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不带任何人。王爷，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她仰起头，静静地望着他，伸出小手，将他嘴角的那丝血擦了擦。
“明日一早就去。”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说。
“嗯。”
她再次撞入他的怀中，小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如今玳钰和媚钰都大了一些，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完全可以将她们放在道馆里，偶尔还能跟夏侯露馠和左央她们学学，还有必要的照顾，又有琅琊等人的保护，倒是不用担心。
翌日一早，在给孩子们准备好了平日里需要用的东西后，便将她们送往了道馆。
道馆里，姑娘们都出奇的安静。
她们都依稀知道了一些关于王爷身体症状的事情，知道王爷和王妃去游历天下，只是王爷离开的借口。大概已经想到不久后会发生什么，大家都默不作声。
“玳钰和媚钰就麻烦你们照顾了。”离开前，百里玉依次在两个孩子小脸上亲了亲。
像是生死离别，仇千魅无比珍惜地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孩子。
“父王要出一趟远门，玳钰，媚钰，你们在这里要乖乖的，等着父王和母妃回来，知道么。”
最后，他依次在她们额上印下一吻，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将她们送到碧瑶等人怀中。
两个人，骑着白马，乘着清风，在众人不舍的目视下，离开了幽州，踏上了去往江湖的大路。
“左央，琅琊，葬花，玳钰和媚钰就交给你们了。”
在他们走后不久，碧瑶也带上了剑，踏上了路。
不为别的，就为了百里玉，她视若亲姐妹的小姐。
她从王爷眼中看到了生死，已经预料到了不久后发生的事情，她担心百里玉，担心到那个时候她一个人撑不过来，她要去陪她。
不过，在王爷还在的时候，她也绝不会去打扰到他们，就让他们好好走完最后一程。
道馆里，气氛压抑，沉重极了。
孩子们似乎也感觉到了悲伤的气息，都乖乖的不哭不闹，甚至连一向爱哭爱闹的玳钰，也安静得出奇。
“王爷，我们要去哪里？”
已经离了幽州城很远了，马速渐渐缓下了不少。
百里玉坐在前面，背紧贴着仇千魅的怀。
耳旁，他的声音温柔极了：“玉儿，你想去哪，我们便去哪。”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去哪里都好。”
她回过头，在马儿上慢慢地调动了坐的方向。
很快，便已是面对着面。
她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嗯，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风景再美，若是没有他的陪伴，都是徒劳。
景色再差，若是有了他在身旁，那么就连空气都是清甜的。
“那我们就先去西域，去领略当地百姓的风土人情，再去凤吾，去看一遍那边的美丽河山，然后再经过北镜，瞧一瞧那边扬名天下的独到手艺，再去南诏，西凉……”
他一一列出游历的路线，都是这天下有点实力的国家。
最后，他单手挥鞭，单手拥着她，头枕在她娇嫩的脖子之处，闻声说道：
“再后来，我们再回来东楚，去走一遍我们没走过的路，看一遍我们没看过的风景。”
“嗯……那最后呢？”
她扬起头，看到他无暇的下颚。
“最后……”他低垂下眉，一双温柔的赤眸深情地望着她，“最后的事情，我暂时还不想说，到那个时候再告诉你。”
“啊，现在不能说么？”
她心底一沉，难道最后一件事情是他要离开了么？
“那件事情，我想留到最后。”他稍微俯下脸庞，与她鼻尖相对，视线相接，唇边有笑。
“好吧。”
她眼里闪过落寞，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眉心皱了皱。
“傻玉儿，不要胡思乱想。”他抬手捧住她的脸颊，轻轻抚了抚，“我答应你的事情会做到的，虽然不能永远，但是我会尽力。”
“这样你会很辛苦的吧。”她突然说了句，“如果会让你感到辛苦……”
“没有，我很幸福。”他轻摇头，笑了笑，“不许再说傻话了，乖。”
“嗯。”
马儿上，唇齿相亲。
她主动吻住他，动作已经不像以前那般笨拙。
这些日子，早已经被他调教得熟稔。
他腾出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用更温柔的霸道去回应占有。
其实，他最后的要求很简单。
只是想跟她一起回去北行宫，离开的时候，能和她像以前一样，在白云殿，在醉香殿，在销魂殿，都留下他们的味道。
最后，他所想的那件事情，希望能在离去前得到。
……
一起踏遍千山万水，一起走过天下各处，在天涯留下足迹，在海角写下爱意。
从幽州去到凤吾，从凤吾经过北镜，从北镜再到西凉，又去到南诏……
期间经过好几个更小的国家，路过更多不一样的风情。
千川，百草，哪里有人，就去哪里，美的风景，偏僻的空气，几乎哪里都有他们的气味……
当他们乘着马儿离开南诏，终于在去往东楚长安的路上，已经是一年以后。
是了。
他本来还剩下不到半年。
可是为了多陪陪她，他硬是多撑了半年。
再撑几天，就能到北行宫了。
他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
他拼命撑着，留着最后一口气。
“玉儿，到了北行宫，我该好好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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