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

    李嫣带着程小六在后院的水榭里练功。

    水榭清风过，亭下水声长。

    程小六闭着眼，盘腿坐着，听着李嫣仔细地念着，嘴里也跟着念念有词。

    李嫣轻声所言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热铁烙印在他心里。

    “小六，你听清了，我只教一次，日后就靠你自己了。”李嫣说。

    程小六收起怀疑与恐惧，把整颗心都放心地交给她，认真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

    李嫣把开天目的办法，以及她自己领悟的一些窍门都交给了程小六。

    “小六，你答应我，不能贪心，眼睛能看到就别继续了……”

    “姑娘的话，小六谨记在心。”

    ……

    鸟语风轻，莲香清冷。

    水榭里，只余二人安静打坐，远远地望过去，宛如一副静止的画。

    花知错在回廊望过去，有片刻的愣神，不敢过来打扰。

    姑娘的身周仿佛有一个无声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花知错头上的汗珠顺着眉尾滴下来。

    李嫣转身看她，招手让她过去。

    她过去之后，把李嫣抱上轮车，往外推去。

    “姑娘，冷家的那个小子来了，说是让您去酒坊看一看，我看他满头大汗，可着急了。”花知错一手挥舞着小扇，低声说。

    “那就去看看吧。”李嫣问：“他可有说是什么事？”

    花知错说：“看那小子的脸色，不像是坏事。不过他不肯说，瞒着呢。”

    来到酒坊时，已经是晌午了，这天气热得狗都伸出舌头来喘气。

    凡人居外面的窄巷，挤满了人。

    李嫣的小马车只能到巷子口，车进不去了，花知错只能把她放在轮车推了进去。

    李嫣坐在轮车上，与排队的人不断擦肩而过，仿佛想到了那天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

    “知错，你还记得第一次进这小巷子的时候，你说的什么吗？”李嫣问。

    花知错的记忆，也猛然被拉回去了：

    “姑娘，这还真应了那句老话，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惜这家的酒，不够香，还把酒坊开在这犄角旮旯里，鬼都不往这儿来，怪不得要赔银子。”

    “你说的是啊。”

    “姑娘，这位置偏僻得很，听说换了几个东家，生意都做不起来，我看是风水有问题，我们也别趟浑水了，走吧。”

    “没关系，我酿的酒香着。”

    “姑娘你会酿酒吗？”

    ……

    花知错看这人排起的长龙，笑道：“我可真是蠢啊，当初我还以为姑娘说的是玩笑话。”

    有谁能料到，短短时日，这个关门歇业，几乎无人肯接手的小店，能有这样的火红景象。

    文人墨客还为那日的求仙酒做了诗。

    画师也用自己的画笔，留下了那日的盛况。

    这个酒坊被救活了，如同一滴水，滴进了油锅，一下子，声名大噪。

    李嫣路过人群，很快就发现人群里传出了骚乱。

    在最前面排队的人，逃命一般冲了出来。

    “前面怎么了？”李嫣问。

    花知错眼疾手快地扯过一个人，“这位大哥，前面怎么了？”

    “姑娘，你们是来买酒的吧？”那人认真嘱咐道：“走吧，前面出了人命了，不一会儿，官差就要来了。”

    “人命？”花知错不相信，“酒坊开得好好的，怎么会出了人命了？”

    “凡人居的酒是好啊，就是因为太好了，才惹了麻烦。”那人急着走，甩开了花知错，“有人上门闹事呢，说这凡人酿是偷了别家的方子。”

    听到这话，听到出了人命，排队买酒的，也一哄而散了。

    “唉，话还没说清楚呢，你怎么走了呀！”花知错高声喊道。

    “知错，别拉他了。”李嫣说：“咱们快上去看看。”

    到了酒坊门前，看到那前面确实是躺了几具尸体。

    李嫣大眼望过去。

    好快的身手，不知是用什么利器。

    这几个人，被割破了喉咙，血溅当场。

    “是他们啊！”花知错说：“姑娘，我认得他们，这是前面那个东家，还有几个伙计……”

    她顿了顿，想明白了，说：“好啊！这些个无赖，上次分明拿了银子，签了文书，把酒坊盘给我们了，竟敢返回来说凡人酿是偷了他们的方子！该死！”

    铺子里也乱成了一团，老纪与几个小伙计，都蹲在柜台后面，吓得直发抖。

    冷博文与胡家兄弟刚从后面奔出来。

    “江姑娘！”

    “东家！”

    “东家？”老纪听到声音，猛然起来，看到是李嫣来了，擦了一把汗，“东家，你可算是来了！”

    李嫣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桃红色的身影之上。

    李嫣感觉天目的位置微微发烫。

    原来是妖啊。

    她再定睛一看，姚妍妍身上所有的刺青，都有生命一般，张牙舞爪。

    桃花妖？

    她的天目修炼不到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所有人都缩着的时候，只有姚妍妍，她从容不迫地站着，就立在柜台之后。

    若不是这些个胆小的人类到处乱跑，她还打算继续卖酒呢。

    姚妍妍也看着李嫣。

    两人目光相接，李嫣夸道：“你的刺青真好看。”

    “谢谢夸赞。”姚妍妍说：“你不害怕吗？死人了呀。”

    李嫣说：“这些人，是你杀的？”

    姚妍妍说：“是啊，他们该死，上来就说这酒是他们的方子！”

    老纪一拍大腿，“哎呀，这回可惹事了！”

    他赶紧出了柜台，来到李嫣的面前，说：“东家，这个姑娘脾气可真坏，人家才上来说了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被她给……”

    居然连她是怎么做到的，老纪都说不出来。

    根本没人看到她是怎么做的。

    “冷家公子，这是你从哪儿找回来的人啊！这可是给我们惹了大祸了！”胡大勇上前查看那些人，没救了！

    冷博文快步走到姚妍妍面前，问：“你怎么胡乱杀人？有话不能好好同他们说吗？”

    胡二勇说：“他们可真是无赖，他们见过东家，知道我们东家是个瘸腿的小娘子，才敢肆无忌惮上门欺负！真该死！只是……接下来这生意……”

    姚妍妍看着大家的脸色，起初她还有些骄傲，以为自己干得很好呢。

    “我做错了？”她疑惑道。

    对付这些个上门挑事的无赖，不是应该果断杀了吗。

    “你没错。”李嫣说：“杀得好，只不过……”

    “不过什么？”姚妍妍问。

    “该到没人的地方再杀。”

    李嫣皱眉，看着尸体，叹气道：“现在那么多人看着，恐怕要吃官司了……纪先生，麻烦你跑一趟衙门，去把这命案给报了，您口齿伶俐，知道该怎么说。”

    “姑娘，人是我们杀的，我们先去报官？”老纪为难道。

    “先告他们上门闹事。”李嫣说：“事已至此，关键是看我们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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