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了饭，之后谁都没有离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久久无言。
按说一家人还不容易有时间聚在一起，应该是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可是，顾万的事情如同一颗沉重的大石头，一直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完全高兴不起来，心里只剩下压抑。
“爸，”顾泽谦看几人都不说话，想了想还是率先开了口，“爷爷那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他说的，正是今天警察来到顾氏调查的事情。
警察不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顾万所在的私人医院，分明是跟人串通好的，而那个医院，现在正由顾向荣的人看着，因此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一个知会的，便就是顾向荣了。
顾泽谦说得这么直接，顾向荣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只是面色沉了几分，脸上忧色更重。
过了一会儿，他才皱着眉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话语中带着失望：“没有，警方怕我们和医院联合起来欺骗他们，便将老爷子的血液样本取走，去了别处化验。”
说到这里，顾向荣顿了顿才开口说道：“跟着警察来的，还有几个医生，看来，咱们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刑柔嘉还真是不简单，竟然能够攀上警方。”
“各取所需罢了，”顾泽谦淡声道，想起刑柔嘉，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刑柔嘉那个女人跟着老爷子那么多年，又那么有心计，能做成这些事倒也不奇怪，我猜，她肯定是攀上了警方的高官，说不定，还许给了那人什么好处，比如说……”
“比如说，”顾泽谦的话突然被打断，顾向荣瞪大眼睛，接着道：“顾家！”
顾泽谦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刑柔嘉虽然是个聪明人，可是，依照她现在的状况，手里也没有了多少筹码，钱，她是没有多少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催债催得那么狼狈，急得恨不得一口把顾家吞进嘴里，丝毫不去考虑会不会噎死的问题。
剩下的，便是她那张脸和那个身子了，不过，这些东西，对于男人也不过是一时的吸引，特别是对于那些身处高位的男人来说，刑柔嘉虽然长相不错，身材也上线，但她毕竟已经三十多岁了，还被顾万包养了那么多年，比起那些十七八岁刚刚出道的小嫩模，还是差了一些。
所以，要想一直吸引着那些高官的视线，让他们帮忙，那就只能用一样东西：利益！
而顾家，就是他们眼中的利益，也是他们想要吞掉的大鱼。
顾万还在位上的时候，顾家还稳固着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夹着尾巴，缩着脖子，偷偷地望着顾氏流口水，想要刮刮油水儿也只能是在政府和顾氏合作开发工程项目的时候，可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要是他们能证明顾向荣和顾泽谦合伙谋害了顾万，顾家这两大主力一倒，光靠那些旁系，完全成不了什么气候。
到时候，刑柔嘉再在顾氏旁系中扶植出一个傀儡，顾氏还不是很快就能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思及此，顾泽谦冷笑一声，抬眼看向看过来的三人：“我想，那些官员，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借着刑柔嘉的手扳倒我和爸爸，到时候再让一个听命于他们的旁系上位，那么顾氏，可不就慢慢成了他们的了吗？”
“所以，今天那些旁系过来的事情，也不是巧合了？”
谢瑜岚瞪大眼睛，一脸的惊诧。
她对于顾家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多，也并不知道，原来嫡系给旁系之间的关系，竟然可以那么差。
她还一直以为，毕竟都是姓顾的，一家人，无论如何都要团结起来，特别是面临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可以说，今天的事情，真是颠覆了她的认知。
顾泽谦点了点头，放在沙发上的手悄悄移动，将谢瑜岚的手抓到了手心，紧了紧。
“嗯，应该不是，要不然，那些人也不会等我们走了才过来，我们一回来就赶紧走了，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就是不想撞上我们。”
“你们一回来，他们就走了？”季清月突然开口问了句，视线却是看着顾向荣的。
顾向荣点了下头，皱起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过：“没错，我们的车刚一到他们就慌忙离开了，天色很暗，我们也没看清都谁来了，你在家里没有被惊扰到吧？”
知道季清月不喜欢处理这些事情，顾向荣也没问她来的都是谁，只要那些人没惊扰到自己的妻子，他就已经很庆幸了。
反正那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想到回来的时候，保镖说已经录好了视频，顾向荣眸色一沉，眼底似乎酝酿着风暴。
季清月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低声喃喃说道：“看来，这真是刑柔嘉的手笔了，可是，刑柔嘉的手竟然已经伸那么长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谢瑜岚听着，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刑柔嘉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要不然也不会为顾氏惹出那么多的麻烦事儿，可是，这些事情，要说起来，终究还是顾家人的问题。
要不是顾铭信给顾万下毒，也不会让刑柔嘉抓住把柄，更不会让她拿着顾万的事情对他们步步紧逼。
有时候，谢瑜岚一想起这些事情，心里也觉得非常矛盾，这件事情，他们本身就是不占理的，若是任由警察这么下去，说不定哪一天，给顾万下毒这件事情，就会栽赃在顾向荣或顾泽谦身上。
见谢瑜岚慢慢也皱起了眉头，顾泽谦眸色微闪，嘴唇抿了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一场谈话，就这么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一会儿，顾向荣眉头紧皱，脸色严肃，似乎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顾泽谦见了，开口问道：“爸，您想怎么做？”
他没有问顾向荣想到了什么或是有什么想法，因为他能够看出来，顾向荣已经打算付诸行动了。
顾向荣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顾泽谦：“我准备明天就派人去公安局那边看看，那个刑柔嘉她能找人，我就不信，我顾向荣就找不到了，想要利益，行，我给，我就不相信，那些狗官从刑柔嘉那里得到的，会比在我这里的多！”
顾向荣说完，似乎是气极了，呼吸都有些急促，顾泽谦看着他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顾向荣，是真的想四处打点，用这种方法来处理顾万的事情了。
只是，顾泽谦却并不认为，他能得到好的结果，毕竟，那些高官，既然选择了站在刑柔嘉那边，就已经表明了立场和野心，他们想要的，不是钱和利，是整个顾家。
对于那些官员的贪心，顾泽谦已经不想再做评价，此时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顾向荣会一时冲动，真的做出贿赂官员的事情。
“爸，”趁着顾向荣什么还没做，顾泽谦忙劝道：“我觉得这么做不妥。”
“不妥？”顾向荣有些烦躁地想要扯扯领带，却发现领带早就在他回家的时候就去下来了，手指扯了个空，他也不在意，面上的焦灼之色却更明显了，看向顾泽谦的表情也带上了点儿急躁。
“那你说怎么办，警察已经查到医院里了，今天甚至还抽了一管子老爷子的血，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验出些什么！更何况，如果他们真的跟刑柔嘉有关系，站在刑柔嘉那一边，就算验不出什么，估计也得硬栽给我们一个下毒的结果。”
一说到这里顾向荣就更加愤怒，顿了顿，喘了口气才稍稍冷静了几分，看着面前的妻子儿女，接着道：“要是老爷子没中毒也就罢了，可是，我们都知道他是因为中了毒这才瘫痪的。”
“要是警察那里没查出什么硬给我们安上一个中毒的帽子，然后再派人给老爷子做全身检查，中毒的事情肯定会被查出来，到时候，我们就只有一个结果，为这件事情负责！”
“可是，那毒……又不是我们下的！”季清月见顾向荣说得那么严重，当即便有些心慌了。
“不是我们下得又如何，”顾向荣伸手捋了一把脸，颓然道：“我们能把铭信给说出来吗？要是供出了铭信，不说我们这些年的情谊没了，光是那个秘密，我们也保不住，到时候，我和你都是……”
顾向荣的话没有说完，季清月却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要是那个秘密被说出来，她和顾向荣两个人就是彻彻底底的帮凶，是一个杀人犯的帮凶。
思及此，季清月脸色一白，心跳都加快了。
谢瑜岚和顾泽谦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来说去，这些事情，都是上一代人的怯懦自私犯下的错，顾铭信家庭的破裂，顾向荣和季清月虽然什么都没做，只是隐瞒了顾万的秘密，知情不说，但是，他们也算间接地害死了两条人命。
他们是帮凶！
看着父母都有些苍白虚弱的脸色和眉宇间的忧愁，顾泽谦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一个想法在脑中转了几转还是没有挣脱而出，想起顾铭信那日发疯了一般的责怪怒骂，想起顾万这些年的作威作福，想起二老这些年的低调行事，顾泽谦抿进了唇，牙齿暗暗咬着。
一切，都是罪过，顾万是原罪，而他的养父母两人是见死不救的罪人，那他们呢？
顾泽谦想着，看着身边爱人沉静的小脸儿和那拧紧了的眉头，心下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些罪过，是否能在他们这一代，画上个休止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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