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他一脸复杂打量着我们,淡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如说给我听听,旁观者清,或许我能帮你们分析分析?”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白泽的脸色更加黑。
我张了张口,想想还是先给每人倒了一杯水,艰难道:
“哥,其实——这件事也和你有关,等一会我慢慢再告诉你。白泽,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闻言,白泽明显失望,终于,他还是笑着起身,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景商。
“好,一微,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不过,我希望你还是再理智地考虑一下我们的事,我不想是因为外人而受影响。”
他这句话才说完,陆景商就不干了。
“阿泽,你什么意思?”
白泽的笑迅速凝在嘴角,神情有些肃然。
“景商,你一直是我的朋友,将来还会是我的大舅子,不管陆家发生什么变故,这些都不会变。”
明明是句普通平常的话,然而这语气,却让我觉得怪怪的。白泽却不欲多留,他最后看了眼在沙发上呆坐不动的我。
“一微,我先走了,抽空我会再来看你们。”
……
白泽走后,我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陆景商给我的杯子里续满水,皱眉道。
“一微,你和阿泽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甚至刚刚都没有去送他,你们的婚事难不成是爸爸……”
提到这个称呼,他突然顿住,似乎想起了林则成的嘲讽,饶是努力镇定,眸中却已是黯然一片。
胸口一痛,我坐到他旁边,握住他的手。
“哥,不是林则成说的那样,其实……”我思索片刻,尽可能把一切都轻描淡写带过,然而这些内容太过震撼,夸张得有如八点档生活狗血剧,就算我再如何简化,陆景商脸色却逐渐苍白。当听到爸爸任由顾恺把财产转移到他的新公司,给了我一个负载累累的空壳,最后自己突发疾病猝死的时候,他已然控制不住情绪,掩面黯哑道:
“怎么会是这样……”
我含泪继续。“哥,余夫人已经和爸爸离了婚,她和景秋现在在美国,不知道有没有找到……你要不要也去美国,或许会有什么消息?”
现在华氏集团名存实亡,与其两人一起直面惨淡的人生,不如让他也去美国碰碰运气,或许正如所有人想象的一样,他的出生也是非富即贵;再者,就算找不到亲生父母,陆景商一直被陆家寄予厚望,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也是全球最顶尖的大学的毕业生,又有美国绿卡,到时候在那里谋一份好工作应该没有什么难度,总比在国内饱受落差四处碰壁遭人屈辱好。
陆景商眸光闪了闪,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你是想让我去美国?自己留下来面对?不行,绝对不行!就算现在和陆家没有关系,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什么事情都让女人扛着?”
他虽然失去记忆,然而却依旧毫不退缩,我心中感动。
“白伯父已经帮忙申报了公司破产,这事应该很快便会有结果……”
说这句话时我其实也没有底,《继承法》上债务虽然是不继承的,往往随着企业法人的死亡一并消失,然而要命的是,我偏生在爸爸去世之前已经成为了华氏的总裁……
似发现了我的异样,陆景商岔开了话题。
“你还没有说你和白泽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
我苦涩一笑,“简单来说就是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在我身边。哥,你说句公道话,其实宋引章是不是更适合他一些?”
陆景商蹙眉,“宋引章回国了?一微,你说得具体点,阿泽虽然念旧,然而如他所言,他确实不是随性轻浮之人。”
我叹了一口气,其实把这一切都算在白泽身上,对他确实也不公平,若真要分个好歹,只能说天意弄人吧?
“或许是我心眼太小,在最后的最后没有通过上天的考验,说真的我非常介意,而且一瞬间忽然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陆景商听得很认真,虽然还有疑问,见我不提,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那你想要什么生活?”
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两室一厅的小居室,窗外三角梅花枝摇曳,室内几件简单家具,甚至连电视机都没有,然而这与陆家别墅冷冰冰的气氛不同,竟让人莫名觉得舒心而温馨。
我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
“其实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活着,而我也安然无恙,已是上天最大的眷顾。
“很好?”毕竟养尊处优多年,这种视觉上的落差还是让他有些困惑。
“是啊,反正一切就是全部归零,恢复我从前的生活状态而已,我早就习惯了。再说,现在我有手有脚,还有了海归背景,不愁养不活自己!”
我哈哈哈笑出声来,不想只是孤芳自赏,陆景商这厮竟不配合,正要指责他两句,抬眼间竟对上他幽远而深沉的视线,有什么东西似在他眸光中点燃,燃出一簇小小的火苗。
我心中一跳,陆景商却反握紧了我的手,似承诺又似安慰。
“一微,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当天下午,我们便联系了殡仪馆把爸爸的遗体从医院的太平间拉走。顾恺口口声声要为他所谓的“义父”风光大葬,然而事实上直到陆景商出院,爸爸的事他都只字未提,更别说现在已经晋升为豪门社交圈新晋话题人物的廖静娴了。
在医院她那么难过,却什么都没有做,除了像个吸血鬼一样贪婪地攫取了不属于他们母子的一切……
短暂的告别仪式后,爸爸的遗体被送进了火化炉。
我们在公墓给他买了一个位置,价格是所有墓地中最便宜的,然而支付完费用,却也成功刷完了我大部分存款。
墓位很简单,甚至没有独立的墓栏,砌着一个四分之一平米的大理石台面,上面除刻有陆致远的名字之外,只有简单的生卒年月起始。
干干净净,配偶栏与子女栏都是空。
他一生有过三个女人,三个孩子,不想最后却落到这番田地。
我叹了一口气,用纸巾把大理石上的泥巴擦干净,陆景商久久不语,却在我低头的瞬间,快速抹了一把眼泪。
爸爸最后对这个抱错的孩子凉薄如斯,而两个亲生孩子,也完全不如顾恺,也难怪余蔓钦母女直到现在也狠下心来没有送他最后一程。之前爸爸病故,医院陆景商的药费被迫中断,我试着给陆景秋打电话,可惜国内号码已无法接通,找到林素请她帮忙联系,却完全没有下文。
这一切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毕竟,那离婚后的一半财产和生意往来还在国内。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勉强了。
坐城郊公交车回去的路上,陆景商沉默的看着窗外,我偷偷地观察他,除了显而易见的郁色外,到是没有什么,比我初初的绝望和落魄不知好了多少倍。我们在临近出租屋的一条路下了车,一起到超市进行采购,和白泽的五谷不分不同,陆景商对这一切并不陌生。我愣了一秒,才想起在意大利时我们也经常去华人超市买东西。
眼见他习惯性地往高价货和高级区取下物品,却在最后的一秒又放回原处,我心里一酸,估量了下自己剩下的钱,豪爽道。
“哥,想吃什么就拿吧,我晚上回去给你做大餐!”
陆景商却只是笑着点头,结账的时候,我发现购物篮里除了自己挑拣的那部分外,他找的大多数竟都是卖场活动促销商品……
……
晚上,我绞尽脑汁做了一大桌子菜,在夏蝉鸣叫与窗外的点点星空中,我打开两罐果汁,和陆景商碰杯。
“哥,庆祝我们在这屋子里共进的第一顿晚餐。”
陆景商脸上难得地露出了轻松神色。说来也怪,经历了白天林则成那场闹剧后,他对我别扭的抗拒与戒备也在瞬间烟消云散,虽然对这一年多的记忆依旧毫无印象,然而已经不再生分,时不时还会露出在意大利听闻白泽向我求婚时那种近似恍惚的亲切笑意,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关于陆家的所有一切,终于,夜深人静,彼此道了晚安之后,我躺在卧室的床上久久不能平静,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雪默的电话。
电话那头雪默的声音有些疲惫,然而语气却很欢快,简单交代完她迫不及待询问的陆景商的现状后,我犹豫了半晌还是下定决心开口。
“雪默,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要多少,直接说,矫情个屁!”
我想了想。
“到美国的单程机票,还有再弄点生活费吧,具体多少你看着办。”
雪默一口答应,可过了一秒又有些纠结的狐疑开口。
“一微,你要去美国?那白泽怎么办?你不是已经和他订婚了吗?”
急着用钱却不向所谓的未婚夫开口,这点行为本身就有点诡异吧,也难怪她会奇怪。
我摇了摇头,“雪默,我和白泽……似乎不会有未来了,而美国,是我哥去,我的话还会继续留在A市……”
“什么,你哥?”
雪默高八分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声音中透着毫不掩饰的紧张。
“这么说,景……你哥他都知道了?不对不对,看我什么脑子,你刚刚不是和我说了嘛……”雪默自言自语,“有没有定好时间?不行,我现在在外地拍戏,就算要走,也一定等我先回来,算了,干脆飞机票我帮你定好了,把你哥的所有证件拍一张照片发给我!我三天后就回来,不说了,到时候和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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