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巫-一见钟情(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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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老尼弗尔·塞提稍稍地探一下身,顾不得这庄严的场合,他用力地拉他在瓶状的白色王冠下的耳垂。那是泰塔努力要纠正的一种习惯,尼弗尔只有在对某事有着强烈兴趣,或者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这样。泰塔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尼弗尔了——自从他从布巴斯提斯阿佩庇的司令部回来之后,纳加一直使他们分开——可是他是那么地熟悉这个孩子,那么深知他的内心,即便这样他仍然能够轻易地看透他的心思。他感觉到尼弗尔处于一种狂喜的兴奋状态,那强烈的程度就像他看到一只羚羊正进入他的箭瞄准的范围,或是正要骑上一匹尚未驯服的小马,或是放飞一只扑向白鹭的雄鹰,在观察着它开始下扑。

    泰塔从未看到过他对一位异性成员的出现有如此的反应。尼弗尔一直是以王室的鄙视态度看待所有的女性,包括对他的姐妹们也是如此。可是,自从他被置于青春期的烦躁不安的洪涛之中后,大多数的时间他一直和泰塔在吉布尔·纳盖拉山的荒野之中与外界隔绝,那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像敏苔卡现在这样吸引他的注意力。

    泰塔对他不费吹灰之力所达到的效果洋洋得意。如果尼弗尔对这位喜克索斯女孩产生了强烈的反感的话,那么他所有的计划就会复杂起来了,从而就会增强他们自身所处的危险性。如果他们俩喜结姻缘的话,那么尼弗尔就会成为阿佩庇的乘龙快婿而在他的保护之下。即使纳加,在触犯一个如此强大和危险的人物之前,他也一定要停下来思考一下。敏苔卡也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尼弗尔从摄政王的阴谋中救出来。那至少是泰塔促进联姻的真实目的。

    在他们一起调治和照料弟弟的很短的期间内,敏苔卡和泰塔成为了忠实的朋友。现在泰塔差不多是令人无法察觉地点点头并回之以微笑。接着敏苔卡将目光从他面前移过去,极有兴趣地看着她对面那些高贵的埃及女人们。关于她们她已经听到了好多,但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们。很快地,她选中了赫瑟蕾缇。带着女性本能的自信,她意识到了某个和她一样吸引人的人,一位未来潜在的竞争对手。赫瑟蕾缇对她的反应回之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她们简短地交换了一下高傲而又相互充满敌意的眼神。接着敏苔卡又把她的目光投向了不可一世的人物——纳加,着迷地盯着他。

    他真可谓是一道壮观的风景,与她的父亲和兄弟们迥然不同。他浑身珠光宝气,黄金宝石闪闪发光,他的亚麻装上那炫目多彩的珠宝令人眼花缭乱。尽管他们之间相隔一段距离,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像一片野花散发出的那种浓烈的香味。他的脸上盖满了化妆品,他的皮肤几乎发亮,眼睛画有轮廓线,并用眼影粉加以突出。然而她想,他的美是一条蛇或一只有毒的昆虫的那种美。她打了一个寒战,把目光转向了摄政王旁边的御座上的人。

    法老尼弗尔·塞提正在很紧张地盯着她,这让她屏住了呼吸。他的眼睛是那么绿——那是最先打动她的地方,她想看别处,但是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她不好意思地盯着他。

    法老尼弗尔·塞提在白色的王冠下看起来是那么威严和神圣,他的下巴上戴着假山羊胡子,这使她感到心神不宁。接下来,法老突然给了她一个热情、会意的微笑。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孩子气并有吸引力了,她感到莫名其妙地呼吸加快,她的脸更红了。她尽力移开自己的眼睛,将全部注意力移到了对哈托尔女神奶牛雕像的观察上。

    她过了一段时间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时纳加领主——上埃及的摄政王正在讲话。他以缓慢谨慎的语调向阿佩庇致意,提到他时,他婉转地称他为喜克索斯国王而避免提及任何他对埃及领土的所有权问题。敏苔卡专注地注视着他的嘴,但是她意识到尼弗尔正在看着她,她决定不去看他。

    纳加领主的声音浑厚但平淡无味,她终于不再控制下去了。她偷偷地迅速斜着眼瞥了一下尼弗尔,又故意再次迅速地看向别处。但是他的眼睛仍然盯着她,他的那双眼睛里带着无声的微笑,流露出强烈的感情,深深地吸引着她。她本来不是天性腼腆的人,但是这一次她的微笑含着羞怯和暧昧,她感到她的脸又开始火辣辣的。她垂下了眼睛,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把手指缠来扭去的,直到意识到她是坐立不安,才停下来。她保持着她的手静止不动,但是现在她为尼弗尔搅扰了她的平静而恼火:他只是一个宝贝似的埃及花花公子。我的兄弟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比他更好,也比他帅上一倍。他只是企图通过那种粗鲁讨厌的方式盯着我,而使我看起来像一个傻瓜。我再也不看他了。我要彻底不理他,她决定,她坚定的信念要一直持续到纳加领主停止了讲话,她的父亲站起来回答为止。

    她从那浓黑的睫毛下朝尼弗尔又迅速投去一眼。他正在怒视着她的父亲,但是当她的目光扫到他的脸上时,他的眼睛转向了她。她尽力要使自己的表情严厉和冷峻起来,可是当他一微笑的时候,她的嘴就同情似的颤动着。他确实和我的一些兄弟一样帅气,她心里想,接着,她又很快地偷看了一眼。或者说他比得上我兄弟当中的任何一个。接下来为了确证自己的想法,她又窥视了他一眼。或许比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更帅,甚至超过了鲁加。她马上感到她背弃了她的哥哥,又修正了一下她的看法:可是那当然不是同一类别的标准了。

    她斜眼瞟着她的大哥鲁加:他那饰有丝带的胡子和黑色的眉毛,他是地道的战士。鲁加是个帅男人,她对此坚信不疑。

    在对面的行列里,泰塔似乎没有注视她,但是实际上他没有错过在尼弗尔和敏苔卡之间趁大家不注意时所进行的交流中发生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他见到的还不仅仅这些。特洛克领主,纳加的表弟,正在靠近阿佩庇御座的后面站着,离敏苔卡几乎不到一臂远。他的双臂交叉在胸前,他戴着有着浮雕图案的纯金护腕。一只肩上挂着一支沉重的弯弓,另一只肩上是一个包有金叶的箭囊。他的脖子上挂着勇士和荣誉的金链勋章。喜克索斯王朝不但已经采用了埃及的信仰和习俗,而且也采纳了埃及的军事荣誉和勋章授勋传统。特洛克正以微妙的表情注视着喜克索斯的公主。

    在敏苔卡和尼弗尔之间又有了一次短暂的眼神交流,特洛克正在用他乌黑幽怨的眼神跟踪注视着。泰塔能看出他的愤怒和嫉妒。它就像可怕的撒哈拉沙暴——喀姆新风的高热和难以忍受的沉闷的正在沙漠的地平线上积聚的乌云。他还没有预料到这一点。是特洛克对敏苔卡的浪漫感兴趣还是对政治的关注?泰塔琢磨着。他对她有贪恋的欲望,还是只想把她作为权力的阶梯呢?无论哪一种情况,那都是危险的,他必须还要考虑到别的因素。

    相互致意的演说已经接近尾声,没有讲到任何有实质意义的东西:休战的谈判会在下一天的秘密会议上开始。双方人员从他们的座位上站起来,相互敬礼和致意,当他们撤出庭院时,锣鼓又开始敲响,号角再一次奏鸣。

    泰塔对喜克索斯人的队伍又看了最后一眼。阿佩庇和他的儿子们在高高的花岗岩柱子的遮挡下消失在过道里,那些柱子的上面都雕饰着女神的双牛头像。敏苔卡最后回望了一眼,跟在她的父亲和她的兄弟们的后面。特洛克领主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同样地,他从肩上对法老尼弗尔·塞提投去了最后的一瞥。随后,他也大步地走在了柱子之间。当他走起来的时候,他肩上箭囊里的箭发出了轻轻的碰撞声,它们那彩色的箭羽吸引了泰塔的眼睛。不像那种普通的带有塞盖防止箭支掉出来的战时所用的皮箭囊,这种仪式用的箭囊以金叶覆盖,箭筒的一端是敞开的,因此箭的羽头是突出在肩膀之上的。羽毛的颜色是红色和绿色,某种邪恶的东西换起了泰塔的记忆。特洛克通过大门口快步离去,留下了泰塔在那里注视着他的身影。

    泰塔回到了附属于神庙里的一个石屋,它是在和平会议期间提供给他住宿的。他喝了一点冻果汁露,因为在庭院里天气一直很热,他走到了厚厚的石头墙的窗子旁。在窗台和下面的石板露台上,有一群艳丽的织布鸟和山雀在跳着。他用碎高粱米喂它们,它们落在他的肩上,或者直接从他捧着饲料的手中直接啄着吃,泰塔想到上午一连串的事件,他将在开幕仪式上所得到的所有不同的感知梳理了一下。

    当他继续想到特洛克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他对敏苔卡和尼弗尔之间所发生的事情而感受到的愉悦和快乐。他思考着这个人与喜克索斯公主的关系,如果他努力要迫使自己实现这对年轻人的计划,那么接下来的情况可能要复杂起来。

    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沿着窗子外边的露台爬了上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是一只神庙里面的猫,很憔悴,身上带有疤痕和一片片的疥癣剥落的痕迹。它正悄悄接近在窗外的石板地上跳跃着的正在啄食高粱米的鸟群。泰塔全神集中于那只猫,他浅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充满疑虑地向周围窥视。他盯着他前面石板地面上空旷的场面,那只猫突然弓起后背,浑身汗毛直竖。它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声,急转身沿着露台飞跑到了一棵棕榈树下面。它飞快地顺着高高的树干爬到顶端的冠状棕叶里,在那上面可怜兮兮地、紧紧地抱着。泰塔又给鸟抛出了一把粮食,沉思着。

    即使在他们一起在路上的时候,特洛克也让他的箭囊堵得严严的,因此泰塔从没有想到把那里面装的箭同法老被谋杀现场所发现的那些箭比较一下。有多少其他的喜克索斯军官们有这种红色和绿色的箭羽,他只能去猜了,那可是很困难的,虽然他们每一个人会有他独特的图章印记。要把特洛克和法老泰摩斯之死联系起来的唯一方法是通过他牵涉到的他的表兄纳加。那就是研究一下他的箭。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又不引起他的怀疑呢,泰塔思忖着。

    他再一次从他的思绪里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在他住的屋门外面的过道上有声音。一个又年轻又清晰的声音,他马上辨别出来了。另一些声音是冷漠的、恳求的,还有抗议声。

    “阿斯莫尔领主已经给了特殊的命令。”

    “我不是法老吗?你们不要服从我了吗?我要见巫师,你竟敢阻止我。你们俩给我站到一边去。”尼弗尔的声音坚定而有威严。青春期不确定的音色已经不见了,他以一个男子汉的声音在讲话。

    雏鹰已经展开了他的翅膀,露出来他的利爪。泰塔想,从窗子转过身来,将米的粉末从手中洒落,欢迎他的国王。

    尼弗尔将挡在门口的帘子掀到了一边,走了进去。两位武装的卫兵无奈地跟在他的后面,在他的身后挤进了门口。尼弗尔不理会他们,两手叉腰地对着泰塔。

    “泰塔,我对你非常不满意。”尼弗尔说道。

    “我十分忧伤。”泰塔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在哪方面曾经冒犯过你呢?”

    “你一直在躲避我。无论什么时候我派人找你,他们都告诉我你去了喜克索斯王国执行一项秘密使命,或者说你已经回到了沙漠,或者什么其他诸如此类的月亮传说。”尼弗尔大声吼着来掩饰他又一次和老人欢聚在一起的快乐。“接着你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好像你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但是你仍然不理睬我。在谈判仪式上,你甚至都不朝我看一眼。你去哪里了?”

    “陛下,隔墙有耳啊。”泰塔瞥了一眼来回踱步的卫兵。

    尼弗尔马上愤怒地转向他们:“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命令你们走掉。如果你们不在这个时候马上走,我就叫人将你们两个勒死。”

    他们不高兴地撤出去了,但还是不太远。他们在门帘那边的走廊上等待的时候,泰塔还是能听到他们的嘀咕声和武器的叮当声。他猛地朝窗子甩了一下头,然后小声说:“我在码头那里有一只小艇。陛下想要钓鱼吗?”没有等他回答,泰塔就撩起他长袍的下摆,跳到了窗台上。他回头望了一眼。尼弗尔已经忘记了他的愤怒,他跑过了小屋和泰塔站在一起,他高兴地咧嘴笑了。泰塔跳到了外面的露台上,尼弗尔灵敏地跟在他的后面。像一位从教室里逃学的学生,他们偷偷地穿过露台,通过枣椰树丛来到了河边。

    在码头上有卫兵,但是他们没有接到限制年轻法老的命令。他们行礼致敬后,就充满敬意地站到了一边。他们慌忙地进入了小渔船,每一个人拿起一把桨,划开了。泰塔将小船驶进一个波动着纸莎草河岸的一个狭窄的通道,不一会儿他们就出现在沼泽的水域里了,避开了河岸隐藏在秘密水道的迷宫里。

    “你去哪里了,泰塔?”尼弗尔降下了他的王室气派,“我很想你。”

    “我要把一切告诉你。”泰塔让他放心,“但是首先你应该告诉我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他们在一个纸莎草围着的很小的淡水湖里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停泊处,尼弗尔叙述了自从他们最后一次能够私下里谈话之后,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他曾经被拘留在纳加要求的一流的监狱里,不能见到自己任何的老朋友,甚至连麦伦或他自己的姐妹们都不能见。他唯一的消遣就是研究宫廷图书馆里的卷轴,在年迈的战士希尔特的指导下,研究战车的训练和军事练习。

    “如果没有阿斯莫尔像奶妈一样地跟着我的话,纳加甚至不让我出去携鹰狩猎或钓鱼。”他痛苦地抱怨道。

    直到他看到他在那里,他还不知道泰塔在欢迎仪式上也在神庙的庭院里。他已经相信他在吉布尔·纳盖拉山。他利用了这第一次机会,当纳加和阿斯莫尔陷入与阿佩庇、特洛克和其他的喜克索斯的军事贵族举行的休战秘密会议时,他威逼他的卫兵,气势汹汹地从他被限制的住处闯出来找到泰塔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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