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吉

    也许有的爱情就是一只带着翅膀过境鸟，短暂的停留过后便是永远地离开

    （一）

    第一次见到杜仓廪的时候，我就想要抛弃柯丛。彼时是在柯丛宿舍的单人床上，我和他藏在被褥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杜仓廪进来了。柯丛把我捂在身下，对我比了个禁音的手势。是圣诞节，柯丛说了宿舍的男生都有活动不会回来，我们才偷偷溜回了他的宿舍，可是这突然回来的男生打断了我们。

    我们想要等他走，等着的时候柯丛就睡着了。听到一阵呜呜的哭泣声时我吓了一跳，透过蚊帐我看到了杜仓廪，坐在窗口，手捂在脸上隐忍而压抑地哭泣，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会哭成这样，充满了无望的痛苦。

    窗外是微醺的月光，映射进来在他的身上晕出一层幽幽的光芒，我的心象踩了空重重地落了下去。他哭了许久，我不想要打断他，但当我挪了个身子床就发出了咯吱的声音。他扬起头来震惊地问，谁？

    我。我说。他显然也没有意识到宿舍里会有人，有些羞愧地说，你在了很久？我拿过柯丛放在枕边的床单裹了从床上跳下来，我的衣服被柯丛扔了一床，如果想要找齐全肯定得把他弄醒了，下意识里，我不愿意他醒来。

    我裹着床单坐到杜仓廪的身边，他沉甸甸的眼珠子里还包裹着泪水，被我看着的时候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去，我把被单的一角扯给他擦眼泪，想也能想到，他失恋了。

    他低低地问我，你们女孩子会不会同时喜欢上两个男孩？

    也许女孩想要一个100分男孩，但又没有一个男孩是100分，所以才会在两个男孩那里凑齐这100分来，不过，若是我喜欢一个男孩，就算他是零分，我也一样只爱他。我说。

    我知道杜仓廪没有心思听我的下半句话，因为他说，所以美宁会喜欢我也同时喜欢别人，是因为我还不够好？

    隔了些日子，我就见到了美宁，柯丛带着我和他的一帮兄弟聚餐，杜仓廪的身边坐着一个清纯的女孩，大眼，娃娃脸，笑起来时鼻翼上有些褶皱，凭心而论她不算太美，只是立在杜仓廪的身边时，她就上了层次。

    我的心里对她充满不屑和嫉妒，杜仓廪竟然没有和她分手，在哭过那样一个夜晚后，他把自己的情绪打包了，还是决定，爱这个只给他二分之一爱情的女孩。

    （二）

    再见到杜仓廪是在一次研讨会，他在会上发言，介绍HIROSE连接器，其实我们公司有更好的合作方，但我还是争取到了和杜仓廪的公司合作。那时候，我早已经和柯丛从情侣变做了哥们，我常常跟着柯丛混吃混喝，其实是想在他的朋友圈子里遇到杜仓廪。

    没有人知道，我和杜仓廪有过隐匿的相处，是从那样的一夜后，我就爱上了他。

    只是我和杜仓廪没有再遇上，即使我知道我们就在一个城市，也许进过同样的商场，看过同一部电影，也或者在公车上坐过同样的位置，但我们生活的空间是多维的，怎么也碰不到。

    思念他的时候，我会坐在在窗口喝12月25号那天出厂的啤酒，一罐又一罐，然后让自己昏昏沉沉地上床睡觉，用这样的方式抵挡住我的无望。我总觉得我和杜仓廪是在12月25号那天开始的，即使没有任何的形式，只是我的心里偏执的念想。

    杜仓廪穿着衬衣西装裤，他的腿修长而笔直，很性感。我突然想我在他怀里的时候，额头会碰到他的哪里？杜仓廪还记得我，他的记得让我很雀跃，他说，你和杜丛结婚了吗？我说，他准备结婚了，但新娘不是我。

    他的电话就响了，我听到他说快忙完了会准时到。我就知道了，他的身边从来都有着女人，从认识的那天到现在。

    你和美宁还没有分手？我问。他的脸有些些狼狈，他也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撞见他痛哭的事，他以为他在我面前丢了脸，其实，是因为我不想要让他忘记，我和他有着共同的秘密，唯一的秘密。

    他还是和美宁在一起，新房快要装修完了，婚礼在第二年的四月。哦，看来杜仓廪击败了另一个男人，成为了美宁的唯一。

    （三）

    杜仓廪送我回家，他的车开得很稳，很漂亮，侧过脸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痛得无法呼吸。他始终是属于别人的，而我呢？最近，我都快成一个酒鬼了，每晚都得喝醉，吐得眼泪横飞。

    杜仓廪只是送到门口，没有下车，我站在微风里，觉得自己低成了一粒尘埃。然后杜仓廪的车又倒了回来，他摇下窗户说，风冷，你快进去吧。

    我的身体突然变成了脱缰的马，那么肆意地把杜仓廪从车里拖了下来，然后拽着他往里奔，我生怕他会反抗我，谢天谢地，当我们进到电梯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了一起，我所有隐忍的，克制的感情突然地爆发成了一把火，气势汹汹。

    我在他的身下打开了自己，我让他去到我心里的最深处，去到更远，更远的地方。我是如此地爱着这个男人，痴狂到不知所措。

    杜仓廪说他终于明白美宁当初的心情了，原来真的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是的，两个女人他都爱。他爱美宁的清纯，爱我的风情，爱美宁的柔顺，爱我的狂野，爱美宁鼻翼上的褶皱，也爱我嘴角的小黑痣。

    他把爱情分成了二分之一，而我把这个二分之一当作了我的全部，所有，唯一。我甚至问杜仓廪，美宁会用怎样的香水，是一生之水，我也改用一生之水，瞧我是多么体贴的情人，我不愿意杜仓廪回家的时候会让美宁嗅到其他的味道。

    很多次，我也想问问杜仓廪，有没有可能性他会和美宁的婚礼终止掉，但我又怕一问出口来，得到让我痛苦的答案，怎样的欲罢不能在心里碾转，每一个晴天，都带着忧伤的颜色。我只能在杜仓廪的身边成为一个小偷。

    我偷了另一个女人的一半爱情，我也偷了杜仓廪的领夹，一条领带，还有一只袜子。他走后，我就穿着那只袜子，打着那条领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会去杜仓廪的公司，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捏捏他的手心，或者去杜仓廪和美宁住的搂下，在他回来的时候走过去问路，他会笑起来，他说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其实我们常常见面，但时间总是不够。我象一个癌症患者一样觉得过了一天就少了一天，那种无法言语的恐惧常常扼住我的颈项，让我想要哭泣。

    杜仓廪也会陪我去超市，他推着购物车，我坐在车框前，抱着大葱，纸巾，奥利奥……他也会和我去看电影，给我买大份的爆米花和可乐，我从头到尾就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其实我的脖子僵得厉害，但我喜欢这个姿势；他亦会开车带我去郊外，我们在草丛里铺一张床单，然后在上面欢爱，我喜欢他替我扣胸罩的扣子，喜欢他娇宠地弹我的额头，喜欢他的大手覆在我的手上。

    虽然我的脑子里总是想，他也会对美宁做这些，也许做得更多。

    这些念头在我心里杀来杀去，就杀得我遍体鳞伤。

    有一次和杜仓廪去看一场魔术秀，表演者需要一个观众做人靶，我自告奋勇地上去。我被绑在一个木板上，我看着杜仓廪在台下有些紧张的表情，我想，如果有一刀扎到了我，那真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但，没有任何一刀落在我的身体上，我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就哭出了许多的眼泪。如果不那么地去爱一个人，我会不会快乐一些？当我们全心全意的时候，对方能给的，却是那么地有限，我被这样强大的不等给击溃了。我看不起自己的低贱，但我，无能为力。

    （四）

    我去找了私家侦探，我想找出美宁不妥的地方来，只有她自己退出，杜仓廪才能完全地属于我。也许在他的内心也不知道他到底爱谁多一些，他爱着两个女人，因为没有女人是完美的100分，所以他从我和美宁的身上凑齐了这个100分。

    私家侦探给了我一些照片，美宁真的有常常见一个男人，在资料里我猜测这个男人就是和杜仓廪一起喜欢美宁的那个男人，而美宁曾经同时喜欢过他们两个人。

    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了私家侦探，我说这些照片太普通了，就算常常见一个朋友也不代表什么，我需要更有说服力的。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收起了那些钱。

    隔了些日子，我就收到了我想要的照片，我不知道这些近距离的照片是怎么拍到的，但我不在意了。只要是美宁和一个男人的床照就够了。

    照片放在我的手袋里，但是每次见到杜仓廪的时候我都不忍心拿出来，他瘦了，憔悴了，和我一起的时候不停地抽烟，我说，发生什么了？

    他的眼眶就红了，他反身过来抱住我，哽咽地泣不成声，他说，我和美宁分手了，现在，我只有你了。

    有凌厉的风从我身体里穿透了过去。他们真的分手了，他真的可以完全属于我了，但他的痛苦让我也痛苦了起来，原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失去美宁，从来没有想过要在我们之间做出选择，因为他从来的选择，都是美宁。

    是我选择了他，不是他选择了我。

    他爱我，但这爱只是为了填补美宁不足的那一部分，即使没有我，他也可以忽略掉那一部分，但我，却永永远远地不能取代美宁。

    他总是为美宁哭泣，因为他为爱情流泪痛苦，所以我爱上了这个痴情的男人，但原来他的痴情只是对那个爱着的人，而不是我，也不会是我。

    那些照片我到底也没有拿出来给他看，我不愿意在他的心上再去伤一次，不管他是继续爱着美宁还是会爱上别人，我都要撤掉了。

    我累了，我的心空成了一座废城，我需要找一个爱我的，我爱的男人来居住，不管那个男人是零分还是100分。

    我只想要爱一个人，而对方，也只爱我一个。

    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看到冰箱里还有许多剩下的啤酒，是12月25日那天出厂的，我拉开一罐，再拉开一罐，当带着泡沫的液体被冲下水槽时，我的眼泪，不可抑止地流了下来。

    我为那个男人流过许多的眼泪，但，这一次，是最后的一次。

    我想，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总有一只不过境的鸟会长久地驻在我的心上，驻成永垂不朽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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