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个画家,一个不知名的画家。为了自己心爱的绘画艺术,他把自己的精力和财力全部集中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上。他背负着妻子的希望,行走在名山大川之间。他在山水之间寻觅到了一个个灵感,他在山水之间也创作出一幅幅的作品。看着那一幅幅饱蘸着自己心血的作品,朋友们都惊叹他的才华。于是,他又借了一笔钱,计划在省城最负盛名的“美术家画廊”搞一次个人展。想象着画展热闹的场面和美术界的赞誉,他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
可是,观看画展的人虽然很多,美术界却是一片喑哑,新闻界也是熟视无睹,只有几家不起眼的小报在不起眼的地方发了一百余字的简讯。
他知道什么原因,但他不忍心告诉妻子什么原因。不明真相的妻子呢,又不能承受他失败的打击,撇下嗷嗷待哺的儿子弃他而去了。妻子走了,他一把火烧毁了那些饱蘸着他心血的作品,带着一支画笔跳下了海。
海水虽然凶险苦涩,经历了那场风波后,他感觉游刃有余。得了空闲,他仍然不忘自己的画家梦。常常拿着干枯的画笔在手里把玩着,就是不着油彩。后来,儿子大了,他就莫名其妙地教起了儿子。真不愧是他的儿子,儿子竟然也有绘画的天赋,手握画笔信笔涂抹,竟然有款有形。看到儿子具有这份天赋后,他不再指导儿子,任他信笔涂鸦求得自乐,他不想儿子再当什么画家。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儿子竟然有绘画的天才,即使没有老师指导,儿子也画得十分的出色。看着儿子的画作,他几欲要求儿子不要画了。等儿子伸手要钱买油彩时,他又不忍拒绝。儿子没人管教,就十分听话,学习、生活没有让他费半点心思。纵然自己现在富甲一方,除了画画买油彩,儿子也不乱花他的一分钱。儿子的画技像野地里的蒿草恣意成长。他就看到儿子领回来的各种各样的证书。看着那一摞摞的证书,他严肃地告诉儿子:“把绘画作为一种爱好可以,绝不能把它作为事业。”儿子说:“我画画只是为了玩。”
儿子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儿子的心里已经把绘画当做了自己的理想。因此,高中毕业报考大学的时候,儿子和他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要求儿子报美术学院以外的任何一个学校,学习企业管理,儿子却坚决要考美术学校搞美术。后来他利用一切手段使儿子屈服了他,可高考时儿子的文化课却是一塌糊涂,只有美术专业得了高分。儿子如愿以偿进了美术学院。
儿子进了美术学院,他依然是耿耿于怀。他找到儿子,要求给儿子转学。凭着他手里拥有的资产,他可以把儿子转到省里任何一所大学。儿子说什么也不答应。儿子说,我觉得搞艺术是最高尚的,神圣、纯洁,受人尊敬。看着儿子那坚毅的眼光,他违心地说,儿子你不具备那份才能。再说,做一个成功的商人也同样受人尊敬。儿子张开嘴想说什么,却闭上了嘴。他知道儿子想说什么,因为美院的教授不止一次地赞美过儿子的天赋。他告诉儿子:“儿子,我知道你想说你有这方面的天才,我也不跟你争。我现在给你在美术家画廊搞一次个展,如果你的画展得到了专家的认可,哪怕就是一星半点的赞誉,我就同意你学画。如果被否定,你就转学。”也许是儿子理解了他的苦心,也许是儿子想证实自己的能力,儿子答应了。
三个月后,儿子的画展终于开展了。由于他提前在各大报刊刊登了广告,来参观展览的人很多,美术界也来了许多的高人,就连具有国际声望的油画大师黄先生也来了。当他陪着黄先生走进画廊的时候,他发现儿子眼里不仅有着一份感激,也有着一份恐慌。因为谁都知道,如果有谁能得到黄先生的肯定,谁无疑就是一举成名。他知道儿子虽然不期望一举成名,可黄先生的指导一定使他受益终生。他挥手招来儿子,让儿子和自己一起陪着黄先生参观画展。
黄先生虽然仔细参观了画展,黄先生一句话没说。当那些记者问及他的观感时,黄先生也未置一词。因为黄先生未置一词,参观画展的记者很多,可所有的媒体都没有任何消息。就连儿子的教授应报社约稿精心撰写的评论文章,也被报社退了回来。他看到儿子那痛苦的神情,他真想成全儿子的追求,可一想到黄先生,他一咬牙就走了。来到黄先生的家,他把已准备好的两万块钱递了过去。黄老师接过钱掂了掂,一笑,说:“你儿子也许真是一个天才呢?”
他一笑,说:“天才又能咋的?”
黄先生笑说:“艺术家终究比一个商人更有价值,更受人尊敬。”
他又一笑,说,“二十年前,你因为我没有给您封红包,毁掉了一个天才。二十年后的今天,你又因区区两万元钱,又扼杀了一个天才。你还能说艺术家有价值吗?任何一个成功的商人,绝不会因为这一点小钱,出卖自己的良心。”
说罢,他转身就走了。走出门外,他意外地看见了满眼泪水的儿子。他想,儿子一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儿子却擦去泪说:
“走吧,我再不画画了。”
听了儿子的话,“刷”的一下,他也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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