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爱勇

    哥哥有很多朋友，他们经常到我家来玩儿，像关怀小妹妹一样关心我，辅导我做功课，给我讲故事。

    我最喜欢漓江。人如其名，漓江英俊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高高的个子，潇洒的举止。他能讲很多有趣的故事，常在闲谈之中让大家笑个够。我常常傻傻地、出神地看着他侃侃而谈。每当这时，漓江就会刮一下我的鼻子说：“傻丫头，别听我们胡扯，学习去！”我会撒着娇捶他一通，直到他讨饶。

    有一天哥哥突然告诉我们一个惊人的消息：在短短的一个月里，漓江的父母相继病故，妹妹也因为意外的车祸丧生。

    漓江再来时，瘦削、憔悴的脸灰苍苍的，布满了阴云。我父母不停地宽慰他，让他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递上手绢让他擦掉流在脸上的泪。

    从此，漓江整个变了一个人，总是沉默不语。他还像往常一样帮助我学习，但是看到他再也没有笑容的脸，我的心里很难受。我很想帮助他摆脱掉那些阴影。我默默地关心他，时常费尽心机逗他开心。渐渐地，漓江也觉察到了这些，眼中时常流露出感激和温柔。有一天，我硬憋出来个笑话，讲完后，大家毫无反应。漓江看着我尴尬的面孔，笑了。那天夜里，我高兴得难以入睡。

    从此，一种感觉在我十六岁的心中涌起，我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漓江。漓江来，我会偷偷地、定定地看他忙这忙那。我感觉漓江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虽然并不是和从前完全一样。每当和他的目光对视时，我又会赶快躲闪，惟恐心中的秘密被他窥见。我发现漓江时常默默地看着我，我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关怀。我有时会痴痴地傻想，有一天他会握住我的手说：“我等着你长大……”

    但是，我幻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漓江仍然像大哥哥对小妹妹那样关心我。初中毕业时我去考中专，漓江帮我收拾行装。他认真地对我说：“好好考，考上了，我一定为你庆祝一番。”这句话让我感动了好久。

    有一天吃午饭时，爸妈谈到了漓江。妈妈说漓江已经二十四岁了，也该谈恋爱、成家了。也许成了家，会逐渐忘掉一切不幸。

    后来，爸妈为漓江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并在一个夏日的傍晚安排两个人看电影。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乱极了，那个下午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晚上，我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冒着雨来到电影院。

    我在电影院门口来回踱着，难以言传自己是什么心情。我只想出现在漓江和他的女朋友面前，用这种方式来平息自己心中的烦躁。

    电影终于散场了。当漓江和一个女孩儿出现时，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迎着走上去，在他们两人面前站住。漓江呆住了，那个女孩子也呆住了。我只是直直地看着漓江，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听漓江问：“在这儿干什么呢？不回家。”我只是无言地看着他，有一种热热的东西从我的眼中流下，和雨水混在一起，我眼前的漓江模糊了……

    后来，漓江只在我不在的时候来我家。再后来，漓江调到了另一座城市。他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自己在家默默地哭。再后来，漓江来信告诉我父母，他结婚了。他在信中让我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

    现在想起自己十六岁时的这个小秘密，我都会笑自己傻得可爱。但是少女的心弦被第一次拔动的感觉，至今仍在柔柔地甜润自己的心怀。这些热泪只有青年才会有，它是同青春的幻梦同时消灭的，泪尽了，个个人心里都像苏东坡所说的“存亡惯见浑无泪”那样的冷淡了，坟墓的影已染着我们的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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