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玛-第三卷(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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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可能说服我舅舅到兰多尔斯来,”弗兰克又说,“他想见见她。等坎贝尔夫妇回来以后,我们去伦敦跟他们会面,我想可以在那儿待一段时间,然后把她带到北方去。可现在我离她太远了——这不叫人难受吗,伍德豪斯小姐?从和好那天以来,我们直到今天上午才见面。难道你不可怜我吗?”

    爱玛十分亲切地表示了自己的怜悯之情,弗兰克心里一阵高兴,不由得嚷了起来:

    “啊!顺便问一声,”随即压低声音,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想奈特利先生身体好吧?”他顿住不说了。爱玛脸上一红,笑了笑。“我知道你看了我的信,我想你也许还记得我对你的祝愿。让我也向你道喜吧。说真的,我听到这条消息,心里好激动,好高兴。他是个我不敢妄加称赞的人。”

    爱玛听了满心高兴,只希望他继续说下去,不料他的心思一下子就转到自己的事情上,转到他的简身上,只听他接着说道:

    “你看见过这样的皮肤吗?这样光滑!这样娇嫩!然而又算不上白皙。你不能说她白。配上黑睫毛和黑头发,这是一种很不平常的肤色——一种极其特别的肤色!女士有这样的肤色,真不寻常。这肤色恰到好处,真叫美。”

    “我一向羡慕她的肤色,”爱玛调皮地说。“可是我记得你以前嫌她皮肤苍白吧?那是我们第一次谈起她的时候。你完全忘记了吗?”

    “哦!没有——我真是个冒失鬼啊!我怎么竟敢——”

    弗兰克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爱玛忍不住说:

    “我想你当时处境尴尬,骗一骗我们大家还挺有意思吧。我想一定是这么回事。我想这对你来说一定是一种安慰。”

    “哦!不,不,不——你怎么能怀疑我做出这种事情呢?那时候,我真是个最可怜的人啊。”

    “还没可怜到不会取乐的地步吧。我想你把我们大家蒙在鼓里,一定觉得很快活吧。也许,我比较喜欢猜测,因为说实话,我要是处在你那个地位,我想也会觉得很有趣。我看我们俩有点相像。”

    弗兰克鞠了个躬。

    “即使我们在性情方面不相像,”爱玛马上又说,脸上露出深有感触的神情,“我们的命运还是相像的。命运将我们同两个比我们强得多的人联系在一起。”

    “对呀,对呀,”弗兰克激动地答道。“不,你不是这样。没有比你更强的人了,但我倒是一点不假。她是个十全十美的天使。你瞧,她的一举一动不都像个天使吗?你瞧她喉部的形状。瞧她望着我父亲时的那双眼睛。你听了一定会很高兴,(他低下头,一本正经地小声说道)我舅舅打算把舅妈的珠宝全给她,准备重新镶嵌一下。我决定把其中一些用作头饰。配上她那黑头发,岂不是很美吗?”

    “真的很美,”爱玛答道。她说得非常亲切,弗兰克不胜感激地连忙说道:

    “又见到了你,我有多高兴啊!还看到你气色这么好!我再怎么也不愿错过这次见面的机会。即使你不来,我也一定会到哈特菲尔德登门拜访的。”

    别人都在议论孩子,韦斯顿太太说起昨晚孩子似乎不大舒服,让她受了一点惊。她觉得自己太傻,居然惊慌起来,差一点打发人去请佩里先生。也许她应该感到羞愧,可是韦斯顿先生几乎跟她一样坐立不安。不过,十分钟以后,孩子又太平无事了。这是韦斯顿太太讲述的,伍德豪斯先生听了特别感兴趣,极力夸奖她想到要请佩里先生,只可惜她没派人去请。“孩子看上去一有点不舒服,哪怕只是一会儿工夫,你也应该去请佩里先生。你再怎么担忧都不会过分,请佩里请得越多越好,昨晚他没来,也许挺可惜的,别看孩子现在看上去挺好的,要是佩里来看过了,八成会更好。”

    弗兰克·邱吉尔听到了佩里的名字。

    “佩里!”他对爱玛说,一边说一边想引起费尔法克斯小姐的注意。“我的朋友佩里先生!他们在说佩里先生什么呀?他今天早上来过了?他现在怎么出门呀?他的马车装好了没有?”

    爱玛马上想起来了,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跟着笑起来了,而简的脸色表明,她也听见了弗兰克说的话,只不过假装像是没听见。

    “我做了那么奇特的一个梦!”弗兰克说。“每次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她听见我们说话了,她听见了,伍德豪斯小姐。我从她的脸上,她的笑容,她那副徒然想皱眉头的样子上看出来了。你瞧瞧她。她信里告诉我的那件事,这当儿正在她眼前闪过——那整个过错都展现在她面前——别看她假装在听别人说话,她却没法注意别的事,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简一时忍不住笑了。她转身朝向弗兰克时,脸上还挂着笑,不好意思地以低微而平稳的语调说道:

    “你怎么还记得这些事,真让我吃惊!记忆有时候是会冒出来——可你怎么还勾起这些回忆呀!”

    弗兰克有一大堆话好回答,而且还很有趣。可是在这场争辩中,爱玛的心多半还是向着简。离开兰多尔斯以后,她自然而然地将两个男人做了一番比较。虽说她见到弗兰克·邱吉尔感到很高兴,而且也确实把他当朋友看待,她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深感奈特利先生人品出类拔萃。这一比较导致的对他高贵品质的积极思索,使这最快活的一天快活到了极点。

    第十九章

    如果说爱玛有时还为哈丽特担心,偶尔也怀疑她是否真的不再思恋奈特利先生,是否真的心甘情愿答应嫁给另一个人,那她没过多久就不再这样捉摸不定了。只过了几天,那伙人就从伦敦来了。她与哈丽特单独待了一个小时,她就完全置信不疑了——尽管事情令人难以理解!罗伯特·马丁先生已经完全取代了奈特利先生,现正渐渐成为她全部的幸福构想。

    哈丽特起初还有点苦恼——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但是,她一旦承认了过去的异想天开、一厢情愿和自欺欺人之后,她的苦恼和困惑似乎立即消失了,于是她也就不再留恋过去,而是对现在和未来满怀喜悦。至于朋友的赞同,爱玛一见面就向她表示最热烈的祝贺,顿时打消了她在这方面的顾虑。哈丽特乐滋滋地报告了在阿斯特利剧场度过的那个晚上和第二天那餐饭的详情细节。她尽可以喜不自禁地详细介绍,可这些详情细节又说明了什么呢?爱玛现在才明白,哈丽特其实一直在爱着罗伯特·马丁,而罗伯特·马丁也始终不渝地爱着她,这是多大的诱惑力。如果不是这样,爱玛就会觉得不可思议了。

    然而,这还真是一桩大喜事,她每天都有理由感到高兴。哈丽特的家世已经打听出来了。原来,她是一个商人的女儿,那商人挺有钱,能供她维持以往那种舒适的生活。他还挺顾面子,一直都想掩饰这层关系。爱玛早就认定她出身于富贵人家,现在果然如此!她的身世也许就像许多上等人一样清白无瑕。可是,她想攀附的奈特利先生也好——邱吉尔先生家也罢——甚至还包括埃尔顿先生,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啊!私生女的污点,要是没有金钱地位来粉饰,那还真是一大污点呢。

    那做父亲的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年轻人受到了宽待。一切都很正常:罗伯特·马丁给介绍到哈特菲尔德,爱玛跟他越来越熟悉,发现他看上去头脑聪明,品德也好,完全配得上她的小朋友。她相信哈丽特嫁给任何一个性情温柔的人,都能获得幸福,而跟马丁生活在一起,住在他们家,她会越发幸福,又平安又稳定,还能不断进步。她置身于既爱她又比她有头脑的人们中间,闲着觉得平安,忙起来感到愉快。她决不会受到诱惑,别人也不会让她受到诱惑。她会受人尊重,生活得非常幸福。爱玛承认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赢得了这样一个男人忠贞不渝的爱情。或者说,即便不是最幸运,那也不过是仅仅不如她爱玛幸运罢了。

    哈丽特必然要常常跑到马丁家,因而来哈特菲尔德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这倒没什么好遗憾的。她和爱玛的亲密关系只能淡漠下去,她们的友谊只能变成一种冷静的友情。所幸的是,应该做的事,必须做的事,似乎都已经开了头,而且是以极其自然的方式慢慢进行的。

    九月底,爱玛陪哈丽特上教堂,满怀喜悦地眼见她嫁给了罗伯特·马丁,回首往事,甚至想起同站在他们面前的埃尔顿先生有关的事情,都无损于这种喜悦。也许,他当时并没把他看作埃尔顿先生,而是把他看作下次可能在祭坛上为她祝福的牧师。在三对情侣中,罗伯特·马丁和哈丽特·史密斯是最后订婚的一对,却首先结了婚。

    简·费尔法克斯已经离开了海伯里,回到跟坎贝尔夫妇一道生活的那个可爱的家,又过上了舒适的生活。两位邱吉尔先生也在伦敦,只等着十一月份来临。

    爱玛和奈特利先生只敢把婚期定在十月份。他们决定趁约翰和伊莎贝拉还在哈特菲尔德的时候完婚,让他们可以按计划去海滨游玩两周。约翰、伊莎贝拉和其他朋友都一致赞同。可伍德豪斯先生——怎样才能说服伍德豪斯先生表示同意呢?迄今为止,他每次提起他们的婚事,都认为还是遥远的事情。

    第一次探他的口气时,他黯然神伤,他们俩都以为这件事简直没有指望了。第二次提起时,他就不那么痛苦了。他觉得势在必行,他也阻挡不了——这是他思想上朝认可的方向迈出的可喜的一步。不过,他还是不高兴。是呀,他看样子是不大高兴,做女儿的都泄气了。眼看着父亲痛苦,让他觉得自己受冷落了,爱玛真是于心不忍。奈特利先生兄弟俩都叫她放心,说事情一过去,他的苦恼也就马上结束了,虽说她心里也同意这个看法,但她还是迟疑不决——不敢贸然行事。

    就在这悬而未决的时候,他们的好运来了,倒不是伍德豪斯先生突然心明眼亮了,也不是他的神经系统发生了神奇的变化,而是他的这一系统产生了另一个烦恼。一天夜里,韦斯顿太太家禽房里的火鸡全给偷走了——显然是很有手段的人干的。附近一带另外一些禽栏也蒙受了损失。伍德豪斯先生心怀恐惧,认为偷窃跟破门而入没有什么两样。他坐卧不安,要不是感到有女婿保护,这辈子真要天天夜里胆战心惊。奈特利兄弟俩强健有力,果断镇定,他完全可以信赖。他们俩只要有一个保护他和他家,哈特菲尔德就会平安无事。可是,约翰·奈特利先生到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非得回伦敦不可。

    这一苦恼导致的结果是:做父亲的同意了女儿的婚事,那个爽快劲儿大大超出了女儿当时的期望,因而女儿得以定下了婚期——罗伯特·马丁夫妇结婚后不到一个月,埃尔顿先生又被请来,为奈特利先生和伍德豪斯小姐举行了婚礼。

    这次婚礼跟其他不重衣着、不讲排场的婚礼非常相似。埃尔顿太太听了丈夫的详细介绍后,认为这个婚礼实在太寒酸,比她自己的婚礼差得太远。“没有什么白缎子,没有什么带花边的面纱,可怜极啦!塞丽娜听说了,准会目瞪口呆。”然而,尽管有这些不足,目睹婚礼的那一小群真挚朋友的祝福、希望、信心和预言,在这美满幸福的婚事中全部变成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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