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市民”不是贬义,是一种鲜活的生存状态,我喜欢傍晚坐在闲聊的老人身边听他们讲过去的事,听他们抱怨,听他们调侃。手里缓慢转动的核桃,怀里的蛐蛐,一盘棋的残局,光阴里最平凡的日子。
天津应该算变化快的城市。别说隔几年回天津的人,就连整天在这个城市里穿来穿去的人都能感觉到天津的变化,那真叫日新月异。
尤其市政建设,你上午还走这条道呢,没准下午就给围上了,就一个牌子告诉你“请绕行”;几日前你还从一片楼群经过,再路过时楼没了,改草坪了,一群人在上面放风筝。跟变魔术似的,弄得你出行特别忐忑,往哪儿走都没根儿,回家都跟串门似的,兴许还得打听道儿。我开车从来不敢上快速路,生怕上去了不知从哪个口下再走郊区去,宁可在下边堵着走。天津地图改版快跟不上溜儿了,新路新桥新楼群,上岁数的人都得有人领着,记性稍微跟不上的,没准儿就走丢了。
天津最大动静就数平房改造,老城里的“三级跳坑”全扒了,赶上阴天,外面下小雨屋里下大雨,再打几个雷都得跑屋外面避雨的老房子一瞬间就给推土机屠戮了。再见到平房时,人家已经身价不菲,连名字都改了,叫别墅。现在钱少的都搬楼房住着去了,钱烧得难受的主儿住平房。
天津市区的路,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路没有几条是横平竖直的,单行路、禁行路、窄道多,五岔路口多,天津人也不辨东西南北,给人指路只分前后左右。老辈人说都是当初天津租界地闹的,老外太独,属于给块地闷头就种的主儿,各国租界边界犬牙交错,全在自己的地盘上修路盖房,也不去管其他国家的地盘如何规划,所以全乱套了。
2005年的时候,天津把满大街跑的“黄面的”都淘汰了,我还挺惦记那车的。大发虽然破点儿,但能装啊,挤挤,里面能塞进去十个人呢,起步价还便宜,几个人一分摊,跟坐公共汽车似的,还不用站站停。赶上风大雨急一招手,人上副驾驶座位,自行车往后面一扔,蛮好。现在满大街都是红夏利了,偶尔能看见几辆更高级点儿的车,可一点儿都没亲切感,有些夏利也够破的,车座都塌了,一上车,屁股隔着两层布就给支弹簧上了。
天津的“狗食馆”可不是一般的牛,马路边一个倍儿破的小门脸,没服务生给你挑门帘子鞠躬,爱进不进,板凳都在外面摆着,屋里桌子都粘手,苍蝇要一不小心落上面,再想走都得自己先闷头把腿掰下去。马路边停着一水儿的高级车,捷达都算最次的。卖什么?还没别的,牛肉板面!人家就从中午十一点多卖到下午一点,一点零一分到你了,对不起,我还就不怕得罪主顾,关门不卖了。什么凉菜热菜一律没有,啤酒每人只许买一瓶,凡在这儿吃饭的人想抽烟,外面抽够再进来。
还有一个小“狗食馆”,没菜谱,人家就会做俩菜,炒洋白菜和清炖牛肉,到饭口就有排队等座的,桌桌上面还就这俩菜,没碟子,都用大碗盛。我经常去的一家“狗食馆”也特别火,许多北京的客官开着车去那家吃饭,那家卖羊汤和烤羊肉串,这都不稀奇,配菜比较独特,是冒尖的一大碗刨冰,尤其大冬天,这边嘴里羊腰子还火烧火燎地嚼着,下一口就是咯吱带响的刨冰,估计嘴大的都能听见吱啦一声,跟吃铁板似的。
还有一个卖包子的大爷,每天中午只出来一次,就卖十小笼屉包子,多一个都没有,他的包子得提前几天预订,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不多包点儿,他说:“我就是为了玩儿。”你说人怎么这么欠嘴呢。去一次不就得了?还上瘾了,吃一回想二回,倍儿没出息。
据说天津人是安徽人的后裔,所以天津方言里夹杂着一些安徽那地方的发音。不过,经过那么多年的发展,天津话挺独特的,倍儿哏儿。天津人的热情体现在称谓上,比如你在马路上看见两个人相遇,一个人老远就喊:“哎哟,二哥,有日子没见了,你怎么样啊?”那个人会说:“我还行,这不,你嫂子最近身体不好。”你要以为他们是亲戚就错了,以我在天津多年的生活经验,“姐姐”“二哥”“你嫂子”这样的称呼有时候就像同志(革命意义的同志哟,别想歪了)一样,为了透着近乎劲儿,其实谁跟谁压根儿没熟到那份儿上。
我生活在天津,我热爱她的气息。天津人活得还是比较从容的,尽管对现实也多有抱怨。有人说天津人太安逸,不习惯出远门也不善于打拼,整天就知道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过日子。其实我倒觉得随遇而安也是一种非常可取的生活态度。很多人奔波劳碌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合家团圆吗?你愿意每天赶路,我喜欢悠闲漫步、安贫乐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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