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晚上约我吃饭,老远就看见她在饭店门口晃悠,两手揣着兜,过来一个人,她就扭脖子看人家一会儿,像手里有多少假发票推销不出去似的,最神的是大黑天的还戴着墨镜。我紧跑两步挽住她的宽阔臂弯一边往饭馆里拽,一边问:“你戴墨镜干吗?”她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我怕记者认出我来。”我把她胳膊甩开:“就你,站记者眼前,人家都未必看你,连你们那片儿警对你都没印象。”落座没一会儿,这个奇女子又张嘴了:“大盘指数会上冲3000点,股民下星期能不能收米不能肯定,但我们基民下星期肯定能大丰收,因为下星期上涨的应该都是大盘蓝筹股,这些都是基金的重仓,所以我们基友会有不错的收成。”也不知道撺掇她的那人说了些什么,让阿绿死心塌地把所有积蓄都扔进去等着发横财,那气势看着跟转手能把全北京买下来似的。
在阿绿面前我明显特没文化,跟经济沾边的一句都谈不出来,说了句“汽油可降价了”算是唯一有点儿新闻性的话。往人家电脑那儿一站,屏幕上都是大盘趋势图,红的绿的,曲里拐弯,像心电图。被阿绿几天灌输得我已经开始对她由衷地崇拜,我睁着无知的眼睛满怀期待看她:“你都买什么了?回头我也买点儿发横财去。”她一听这话,跟打了兴奋剂似的,穷显摆劲儿又上来了。她在我脑袋顶上分析这几天的大盘走势,终于从“我的文件”夹里调出一个电子表格,里面跟工资表似的,我把自己仰在电脑椅里,劲儿有点大,差点折过去。
“这都是你买的?”我眼睛都看花了。阿绿说:“是啊,一样买点儿,有赔有赚,都压一个上,风险太大。”我眯缝着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奇女子,没见过这么细腻的。无论是基金还是股票,人家一样就买几千块钱的,买了几十种,跟抓杂拌糖似的,水果糖、奶糖、软糖,最后再饶把虾米、酥黄、油球,特别周到。
漫长的一下午,我们坐在电脑前,挨笔跟她一起算收益,最后还行,数据显示赔的赚的相抵后盈余一百六十块零五毛。我拍着键盘大声质问:“哪个没脑子的人告诉你这么投资的?”她毕恭毕敬地双手捧起我的胳膊挪开键盘那儿,指着自己的脸说:“要拍拍这儿,键盘一百多,够买九十多份基金呢。”简直中病了!
在我的威逼下,阿绿说是赵文雯告诉她这么投资的,我都从椅子里跳出来了:“赵文雯整天稀里糊涂,自己能走回家就不错,她的话你也信啊?你问问她会用自动提款机吗?她婆婆给老家写封信让她帮寄一下,她愣把信给扔邮局门口垃圾箱里了,还沾沾自喜回家说现在的信箱不分外埠和本地投递口了。你说垃圾箱不就多涂了层绿油漆吗?可那跟信箱长得也不一样啊。她也买了?”我嚣张的气焰明显让阿绿有些吃惊,她赶紧磕磕巴巴地说:“是赵文雯一个在银行的同学告诉她,她又告诉我的。她买没买我真不知道。”
我急急地奔到门口穿外套,拉起阿绿去找赵文雯算账。赵姓女人大概深知害人不浅,我们砸半天门她才慢吞吞地开,家里那叫一个乱。屋里除了黑色垃圾袋就是纸箱子,状态也比较可疑。我开门见山:“你最近找什么歪门邪道发财呢?”她吓得一哆嗦:“就怕你知道,整天提防着,你还是知道了?”我说:“你买基金了?”她说:“我开网店呢,在网上卖货,看看有没有机会做大,我就专门干这个了。”我和阿绿的眼睛直发光,异口同声地问:“你卖什么?”在“你们看”的带领下,我们目睹了一个网页的内容,里面除了铅笔、杯子、项链就是钥匙扣、手机链之类的,而且定价比地摊儿上还贵。物价局倒管不了她,可谁会往她这儿买啊?铅笔一支九块钱,加上运费,买主就得自己掏十二元,谁那么疯啊?又不是捐款。
赵文雯也着魔了,一点儿不比阿绿的劲儿小,二十四小时挂在网上,眼巴巴地等人“拍”她那些零碎,那一地破烂花了她三千块钱,除了她主动送人的,就没正经卖出一件,即便这样,她依然冷静地膨胀着发财梦,不但要再去首都动物园批发市场进货,还要囤点儿时尚家具卖。我眼瞅着跟前这俩一心要发横财的女强人想,她们想的招儿还不如直接卖自己靠谱,那是正经赚钱的辙吗?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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