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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们亳州市还叫亳县的时候,习武之风流布乡下。那时候,我们那儿还很穷,除了逢年过节,平常吃不上一个白面蒸馍,偶尔来客了炒个青菜,也只是用筷子往油瓶里插一下,拔出来往菜锅里滴几滴子油。饶是这样,家家户户都还要想方设法让自家孩子学点武术,大人们那上劲儿的架势,仿佛自家孩子学了武术日后准能考上武状元。不过,需要说明的是,在我们那儿学武术不叫学武术,叫学捶——这两个字,我也没弄清楚这样写对不对。但那时候在我们那儿,只要一说学捶,大人小孩都知道是学武术的。
我学捶时也就是个十一二岁的鸟孩子,而我拜的师父都八十多岁了。在这儿我不能说他的名字,捶匠行里规矩多,最讲究的是师道尊严,入了门那就是师徒如父子,子不言父名是古来老例。虽然快三十年过去了,但现在一想起师父的名字,我就紧张出尿儿来,纵使我斗胆说出他的名字,说之前我也要冲他老人家仙逝的方向先磕三个响头。这么说吧,想当年,我师父的名头很响,在亳县以南提起来就像平地惊雷,有好多次我进了外村的学捶场子里,只要一报我师父的腕儿,根本不管我一个十几岁的鸟孩子抽不抽烟,马上就会有人过来给我递烟,上茶,请坐,弄得我像个武林高手一样。
可以说,当年我师父在我们那一带就是一个传奇。没学捶之前,傍黑在麦场里听大人们讲故事,说的大多是我师父怎么行侠仗义,怎么蹿房越脊,怎么脚踏荷叶在河面上行走如飞,怎么摘梨子不用梯子,一招狸猫上树就把梨子摘了,等等。这些说的都是我师父轻功好。还有一个例子说明他老人家轻功真的了得:年轻时他每年春上都要种几亩大蒜,等到夏季收了大蒜,他便每天挑上一担大蒜到亳县卖给几家饭店里。从我师父那庄到亳县有一百二十里左右,他老人家每天夜里鸡叫三遍起身,洗漱之后,挑上两百五十斤大蒜赶往亳州,在天拢明时准准地到了城里。他老人家之所以选择深夜行走,主要是怕白天施展轻功惊吓了路人——如此神奇,我当然没有亲眼见过,这个轶闻是我听来的。
我师父不光功夫好,而且年轻时说过大鼓书,嘴头子溜儿快,讲到顺口处,一说就是个把小时——这个是我多次见识过的。每次在教我们拳脚之前,他老人家总是先来上这么一段:说啥英雄气短,讲啥儿女情长,都只是醋话儿一箩筐。眼跟前只说那一条齐眉棍,横竖在山河中央,只打得天下都姓了赵,他做了大宋的开国帝王。三句歪诗说罢,四句闲词道了,接下来咱们书归正本。
好,咱们书归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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