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战国:苏秦那张嘴-路在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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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家门,站在路口,苏秦放眼看去,一片寂寥,到底应该往哪里走呢?苏秦很快给了自己一个回答:往西,去周都。为什么去,他也说不清楚,甚至有点迷茫,可能是一种人所共有的天下归根的情结吧。

    出游对苏秦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在家里种地都要轻松一些。并且,这次不同,苏秦的包袱里面有积攒的钱,这些钱够一段路程的使用,还有一把剑,分量很重很顺手。走过一段路,苏秦就在树下休息,拿出剑来把玩,剑好像也认为苏秦的选择是对的,闪闪放出灵性的光。

    周都渐渐临近,一天下午,苏秦又走到林子里乘凉,倚着树休息。,渐渐地,他开始睡去,开始做梦,苏秦先是梦到师徒三人共同学习的场景,自己和师弟辩论的口气非常蛮横,师父竟然破天荒地打自己了。苏秦十分害怕,就一直向鬼谷跑,一直跑到棺材上面的石洞里面,好不容易喘息一下,师父出现在洞口,瞪着凶狠的目光。苏秦马上爬起来又开始跑,一直跑到洞的另一个出口,这时候张仪出现了,他恶狠狠一笑,说:“苏秦,你敢偷学师父的东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说着拿自己的那把剑往苏秦头上砍下来,苏秦心道我命休矣!仰天大叫,猛然惊醒,发现四周已经开始变黑,原来是一个梦。

    苏秦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树上,他想,张仪和师父现在怎么样了呢?师父的猴儿是不是还偷吃东西呢?师父的身体怎么样?师弟是不是还在鬼谷呆着?又想到自己出来了这几年,一事无成,忍不住慨叹了一番。

    月亮出来之后,苏秦起身找住处,在一个小镇子里找到一家酒馆,苏秦算算自己剩下的钱,坦然进去。店家见来了客人,先端上一盘切好的牛头肉,一碗酒。苏秦喝了口酒,仿佛泡了个澡一样,疲劳全消,他又点了一斤牛肉,一壶酒,慢慢吃着喝着。

    忽然,门外进来三五个大汉,虬髯满面,目光凌厉,苏秦知道这未必是善辈,转头不看他们,可这几个人仿佛看出苏秦的不自在来,径直朝苏秦走过来。苏秦这才发现他们扛着一些东西,他十分害怕,常常听人说,自打周朝没落,都城周围鼠盗蜂起,乱得很,这几个莫非就是强盗?想到这更加觉得心虚,只好低着头喝酒。

    那几个大汉点了十斤牛肉,五只肥鸡,三坛高粱,在苏秦旁边的桌子坐了。眼却不住地觑苏秦的包袱。苏秦心里越发虚了,他心想: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只怪自己不安分,总是想出人头地,想冒险,其实经历在鬼谷里差点饿死那次之后,就应该改掉性情激进的坏毛病。如果第一次回家的时候听父母的话,种地垦荒,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吧!想到这,不禁怅然若失。

    等苏秦回过神来,偷偷看那几个人的时候,发现他们也正在看自己,其中一个眼睛通红,仿佛一只随时可能跳起来吃人的大老虎。苏秦再也憋不住了,他砰地将自己的包袱摔在桌子上,打开,用尽力道抽出剑来,一道寒光在众人脸上闪过。他注意到那几个人的脸上霎时间就变了,苏秦认为第一步得手,便轻轻把剑放到桌子上,一脸严峻,叫道:“小二,结账!”

    苏秦给了钱,拿起剑与包袱,故意慢慢走出酒店,刚出门,就飞也似地逃离了。

    第二天,苏秦到达了周都城,当时的王是周显王。

    苏秦求见,周显王没听说过他,可当时周朝的势力已经微不足道,这也算是落难之时,谁多看他一眼,他都感动不已。所以,苏秦上门求见,显王非常欢迎,便见了他。

    苏秦首先行了国礼,显王受过,问:“阁下有什么才能吗?”

    苏秦回答道:“在下专门师从鬼谷子先生,最擅长的是与人论辩。”

    显王还以为有什么变法要策,原来这个人只会耍嘴皮子,便不十分高兴,说道:“先生难道只会用嘴说吗?”

    苏秦想,曾经有人也这么质疑自己,如今又碰见类似境遇,心中十分气愤,对显王的热情也减掉了大半,说:“人如果不会说话还能够做什么大事情呢?”

    显王听了这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说:“你说得对,其实每个人都是有优点的。”说完看着苏秦,好像要鼓励他说下去。

    苏秦想,这个人倒是十分和气,但好没主见。这时候,显王身边的一个侍臣悄悄在显王耳边说:“报告大王,这苏秦就是一个靠嘴皮子吃饭的东西,大王切记不可被他迷惑了。我听说,他在之前已经游走了很多地方,但一是太过傲慢,二来不通人情,三来十分虚浮,所以没人想要他。大王想想,如果我们现在要了他,那些个诸侯国还不以为大王是跟他们作对啊。”显王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最后这句话直接切中了他的要害,他马上觉得苏秦是绝对不可用的,对苏秦说道:“人嘛,这个……总是有优点的,只是先生的知识不适合我罢了。”说完呵呵笑着。

    苏秦看到这里,心里面明白了大半。想这显王如此窝囊,没一点脾气,难怪周朝越来越弱,自己也懒得跟他说了,于是施礼下去。

    苏秦又碰壁了,但这次他没有丝毫的沮丧,反而觉得十分幸运,他想,要是在周朝当官了,有这么蠢的王,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如果说从鬼谷出来之后,自己的惆怅是不知道社会是怎么一回事。第二次回家,是因为对师父的学说产生了怀疑,那现在自己已经克服了这些。师父的学说自己到现在也没有完全领悟,但可以确定的是,师父的思想有升天入地的能力,苏秦在这方面说得不是十分清楚,但在这一年多的苦读生活中,他经常体会到这一点,不经意地就将很多东西用师父的阴阳捭阖之术来解释,且都是通的。第二点,自己之前对于当下的社会了解得太少,可这几年的经历已经足够让自己用自信的眼神来看待这个世界了。

    简单的说,苏秦在这个社会上找到了自信,这个自信的源头可以追溯到他在鬼谷里面跋涉的时候。

    后面的路,需要好好考虑一下。首先应该进一步了解现在的形势,那周朝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因为这儿的信息流通量应该说是中原最大的地方。

    此后的十几天,苏秦基本上都是在周城里面转,他找了个偏僻的酒馆住着,这个酒馆非常简陋,料想也没什么盗贼来偷这么穷酸的店。

    经过一番打听,他听说了楚相殴打张仪的新闻,心中既喜悦又十分悲苦。喜悦的是张仪也出山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自己。悲伤的是,师父的两个徒弟出来之后都没有什么大的能耐,到处被人欺负。苏秦有种去楚国找张仪的冲动,可是盘缠肯定是不够的,再者张仪现在也未必在楚国了,他可能回到了魏国。苏秦便打消了去寻找苏秦的念头,有缘分的话,师兄弟两个肯定还会再相见。

    苏秦还听说秦国已经处死了商鞅,如果自己去秦国会怎么样呢?论实力,秦国现在最强,既然周朝不欢迎自己,我就让他后悔去!打定了主意,苏秦收拾了一下又开始往西走,目标是秦国。

    举世闻名的秦孝公已经死了,这个和商鞅一起给大秦帝国奠定雄厚基础的人同样死去了。

    和苏秦见面的是秦惠王。与周显王相比,秦惠王要自主得多,但苏秦看来这个人面相不是很明朗,气度不足罢了。

    苏秦拜了几拜,然后归坐。

    秦惠王先开口道:“先生来得好,十分欢迎,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言笑中满是和气,苏秦知道今不如昔的君王都是喜欢和颜悦色的,周显王就是一个例子。但这样的人也最虚伪,这也是苏秦所担心的。他以阳对阴,用十分荣幸的语气客气了几句,隐隐透露出自己想寻个一官半职的愿望。

    秦惠王终于回到苏秦以前面对的路子上,他说:“不知阁下崇尚什么样的学问呢?”苏秦终于长舒一口气,如果秦惠王把自己透露出来的愿望视若无闻,那情况才是最大的不妙呢。苏秦如实回答道:“在下跟随鬼谷子先生学习的是纵横捭阖之术,主要集中于交际方面。”秦惠王“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苏秦的话,但苏秦听不出一丝认同的意思,当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苏秦想,现在自己只好孤注一掷了。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当今唯有秦国最强,在地势上,秦国虽然没有占领中原,但是占领了最坚固的地区,四面环山的结构无疑是最有用的保障。并且,秦国不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地方,这里有渭水,一条富饶无比的河流,土地非常肥沃,还有比这更有利于建设一个称霸中原的霸主的条件吗?从军事上来看,秦国先时就是一个十分注重军事的国家,军队骁勇善战,训练有方,在战斗中所向披靡;从农业生产上来看,这里的民风朴实,粮食产量十分足够,您完全可以建立千秋万代的伟业的!”苏秦十分高兴终于把自己在家里看书学到的东西用上了。

    可秦惠王并没有表现出苏秦预料到的那种激动,他说:“先生既然这么说,我十分欣赏,也十分感激。可是秦国自从建国,经历了无数的贤明君主,他们当中比我有才能的多得多,都没有建立起一个真正能够称霸的国家,我怎么可以呢?况且,自从商鞅变法之后,人心肃静了不少,可还没有真正达到预料中的强盛国力的效果,我怎么可以轻举妄动呢?”

    苏秦一听,与自己给他相的面不差,这是一个喜欢计算,斤斤计较,在气魄上一般的人。他想引他一下,便说道:“大王这么说完全是看低了自己,在往秦国走的路上,谁不称赞您的贤明?谁不知道您遵守祖宗的规矩?只是就我看来,大王面相沉稳,霸气外露,完全是一代枭雄的模样,所以我才敢跟大王说那些话的。”

    秦惠王听后果然十分受用,连连叫人给苏秦斟酒,他长叹一声,说道:“先生对我秦国的熟悉程度很令我佩服,称霸四方是所有君主的梦想啊!我又怎么会不想呢?只是我认为,一只羽毛没有长满的鸟儿如果擅自飞翔,后果只能是自取灭亡,这不跟国家政事一样吗?秦国有非常辉煌的历史,现在经历了一些东西,国家的政治还没有真正步入正确的轨道,兼并天下,恐怕不到时候啊。”

    苏秦还要说话,这时秦惠王从袖子中拿出一册竹简,招呼人递给苏秦,苏秦打开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上面写的是“禀告大王,近日会有游说之人名苏秦者入我秦国,此人晦气至极。与其他游说之人无异,望大王以商鞅之事为鉴,从重处理此人。”

    秦惠王说:“这是昨天有人给我送来的,寡人并不想滥杀无辜,读书人在很大程度上没有自己决定命运的权力,这真是一个悲哀。你知道商鞅吧,老实说,我并不认为商鞅的举措对整个秦国没有丝毫的用处,只是,读书人就是因为没有自决权反而愈加渴望权力,这就是很多悲伤的事情发生的原因,先生的话十分让人激动。可是,读书人对我大秦意味着什么,还很难说。”秦惠王不再看苏秦,眼神里淡得好像要淹死人。苏秦的第一感觉的确是这样的,这事情似乎也不是不可预期,看秦惠王的表情,他似乎没有受那封信的影响,没有处置自己的意思,心倒也宽了大半。他想自己竟然忽略了秦国可能十分憎恨游说之人这一点,差点将自己的性命搭上,真是好险啊。

    从洛阳到秦国的千余里路他是一步步走来的,就这么逃回去,心中自然是非常不甘,苏秦决定冒一次险,他说:“我知道大王您是一个非常仁慈的君主,而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如果是其他有这么广阔领土的君主,肯定会飞扬跋扈,怎么会饶恕我呢!所以,我私下里认为,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大王当真是千古一王啊!”

    秦惠王忍不住笑了,苏秦连忙说:“大王既然决定饶恕我唐突冒犯之罪,何不将我留下,我将竭尽全力为您出谋划策。”这种话苏秦从来没有说过,可一路磕磕绊绊地走过来,经历了各种坎坷,苏秦已经十分现实。一千多里,他吃了太多的苦头啊,他要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这个机会。

    秦惠王见过的术士很多,这样有勇气直接举荐自己的还是第一个。通过刚才和苏秦的谈话,觉得苏秦反应敏捷,洞察力强,嘴上功夫了得,如果在平时,他肯定会大加欢迎的,可现在是不同的时期,全朝的大臣没有一个不恨游说之人的,就连自己,也已经不自觉地对他们产生了偏见。惠王的结论是:这是个人才,但自己要不得。

    秦惠王没有再回答苏秦的话,离座去了。过了一会,有仆人将一个大包袱送来,苏秦见如此,也已经死心,见有人拿过包袱,心底下不由地暗暗生喜。略谢一两语,离开了。

    这次苏秦的心境与以前完全不同,不用说别的,包袱里的几十金就足够说明秦惠王对自己的欣赏了。这几十金自己可以在洛阳与秦国之间走上十几个来回,他心理的自信已经开始膨胀了。

    如果说苏秦屡败屡战,是一个坚毅的模范,那么,在秦惠王这里得到的赏识便是他走下去的第一把推动力,这次的会面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苏秦在城里换了一身很结实的衣服,买了鞋袜,舒舒服服地穿戴好了,走出高高的城墙,漫无目的地游荡。他想给自己点时间,静静地想一想下一步的计划,那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想想吧!苏秦走出大约十几里地,发现人们见了生人都是同样的反应,远远地避开,苏秦很是狐疑,他问一个路人这是为什么?

    路人十分惊讶地说:“你是外地人吧,你不知道,商鞅新出的法令里面有规定,不准接待生人,不然自家人就遭殃了!”苏秦一听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自家投奔人家的念头趁早是打消算了,那么自己应该去哪里呢?

    苏秦在一个饭馆里面买了几斤饼,几斤牛肉,包好了放进包袱,用剑挑了走。这是跟鬼谷子学的,鬼谷子经常用担柴的扁担挑猴子。想到师父,苏秦不由记起那天晚上做的那个噩梦,他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梦都是可以解的,不知这个梦是凶是吉。苏秦又想以前自己和师父、师弟呆在鬼谷里,都是花小钱,吃的都是自己种的菜,就是厌恶至极也得吃,除了这没有别的呀,可今天秦惠王一下子就给了自己这么多钱,当真是天上地下。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和统治者搭上话了,这就是最大的进步。苏秦心里乐滋滋的,他找了一家废弃的房子住下,整晚做的是同一个梦:一屋子的宝贝,金光灿灿,自己可以尽可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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