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汪琬刻书，称顾炎武“经学修明”，本文则是顾炎武对于汪琬的回应。文章首先陈述写作缘由，“同学之士，有苕文所未知者，不可以遗也，辄就所见评之。”第二部分则介绍同学之中有过自己者，列举王寅旭、杨雪臣、张稷若、傅青主、李中孚、路安卿、吴任臣、朱锡鬯、王山史、张力臣等人的为人为学特点，然后捎带对“达而在位”者的评价，“非布衣之所得议也”。一方面不难看出作者对待朋友谦虚谨慎、虚若怀谷的态度，顾炎武交友广博，大都是些值得信任的挚友，学问和人品均有可取之处；顾炎武遭逢危难之时，大都受到朋友的接济相救。另一方面文章体现了作者以“非布衣之所得议也”为冠冕，视达官为无物的清高之气。与人交友，可不慎乎？

    【选文】

    苕文汪子刻集①，有《与人论师道书》，谓：“当世未尝无可师之人，其经学修明②者，吾得二人焉，曰：顾子宁人，李子天生③。其内行淳备④者，吾得二人焉。曰：魏子环极，梁子曰缉⑤。”炎武自揣鄙劣，不足以当过情⑥之誉，而同学之士，有苕文所未知者，不可以遗⑦也，辄就所见评之。

    夫学究天人⑧，确乎不拔⑨，吾不如王寅旭⑩；读书为己[11]，探赜洞微[12]，吾不如杨雪臣[13]；独精三《礼》[14]，卓然经师，吾不如张稷若[15]；萧然物外[16]，自得天机[17]，吾不如傅青主[18]；坚苦力学[19]，无师而成，吾不如李中孚[20]；险阻备尝，与时屈伸[21]，吾不如路安卿[22]；博闻强记[23]，群书之府[24]，吾不如吴任臣[25]；文章尔雅[26]，宅心和厚[27]，吾不如朱锡鬯[28]；好学不倦，笃[29]于朋友，吾不如王山史[30]；精心六书[31]，信而好古[32]，吾不如张力臣[33]。至于达[34]而在位，其可称述[35]者，亦多有之，然非布衣[36]之所得议也。（《亭林文集·卷之六》）

    【注释】

    ①苕文汪子：汪琬，字苕文，号钝庵，初号玉遮山樵，小字液仙，晚年隐居苏州太湖尧峰山，人称尧峰先生。刻集：雕刻文集。②经学：研究儒家经书的学问。修明：整饬、阐明。③顾子宁人：顾炎武，字宁人。李子天生，李因笃，字子德，号天生，陕西富平人，顾炎武朋友。④内行：居家操守。淳备：淳厚、完备。⑤魏子环极：魏象枢，字环极，号庸斋，又号寒松，官至刑部尚书，学者。梁子曰缉：梁熙，字曰缉。⑥过情：超出实际情况。⑦遗：遗漏。⑧学究天人：学识渊博。⑨确乎不拔：刚强坚决，出自《周易·乾·文言》，“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⑩王寅旭：王锡阐，字寅旭，号晓庵，历算学家，江苏吴江人。[11]读书为己：《论语·宪问》载：“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己之学，为提升自我修养而学；为人之学，为装饰自己而学。[12]赜：音zé，深奥。探赜洞微：探索、洞察隐晦的事理。[13]杨雪臣：杨瑀，字雪臣，江苏武进人。[14]三《礼》：指《周礼》、《仪礼》与《礼记》三部儒家典籍。[15]张稷若：张尔岐，字稷若，号蒿庵，山东济阳人。[16]萧然：潇洒。物外：世外。萧然物外：超凡脱俗。[17]天机：天意。[18]傅青主：傅山，初名鼎臣，字青竹，改字青主，思想家、书法家、医生，山西太原人。[19]力学：努力学习。[20]李中孚：李颙，字中孚，号二曲，陕西周至人。[21]与时：随时。屈伸：进退。[22]路安卿：路泽农，字吾征，一字安卿，河北曲周人。[23]博闻强记：见识广博、记忆力强。[24]府：储藏文书、书籍或财物之地。[25]吴任臣：吴志伊，一字尔器，号托园，祖籍福建莆田，浙江杭州人。[26]尔雅：文雅、雅正。[27]宅心：用心、居心。和厚：温和敦厚。[28]朱锡鬯：朱彝尊，字锡鬯，号竹垞，又号驱芳，诗人、词人，浙江嘉兴人。[29]笃：忠厚。[30]王山史：王弘撰，字文修，一字无异，号山史，更号待庵，陕西华阴人。[31]六书：指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六种汉字构造规则。[32]信而好古：相信、爱好古道。[33]张力臣：张弨，字力臣，号亟斋，江苏淮安人。[34]达：显达。[35]称述：叙说。[36]布衣：麻布衣服，借指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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