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猫也顾不得多说话，上来就吃。圆圆心疼地拿着餐巾纸，不时为他擦嘴。
咋样啊今天，玛丽问，我跟圆圆这个惦记啊，又不敢给你俩打电话。
肥猫说差不多了，再过两三天就可以了。
关于一整天的事儿，自始至终肥猫就说了那几个字。我开始不明就里，白话起来眉飞色舞，直到我瞥见肥猫用冰冷的目光扫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自己话多了，赶紧闭上嘴巴。
过后一想，肥猫做得对啊，后面的事儿还不知如何呢，没必要让身边的女人知道得那么多那么详细。对于玛丽和圆圆来说，参与得越少越好。
吃过饭肥猫和圆圆就走了，肥猫告诉我明天要早起，定下了早上六点到楼下会和。
肥猫他俩走后玛丽过来紧紧抱住我，说明哥啊，我老后悔了，这一整天我都在骂我自己，我这是咋想的啊，说什么也不该让你出面，这要是出点啥事，我得一头撞死！
我安慰她说没事儿的，真的啥事儿没有，玛丽你说得对，肥猫不是一般人啊，怪不得警察现在都抓不住他呢。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早起来，下楼跟早已等在那儿的肥猫会和。
跟前一天所做的差不多，从早到晚，从天通苑到回龙观，再从回龙观到天通苑，就那么守着跟着……打下这几个字都能让人看腻歪了，何况我们一整天都在做这样的事儿呢。
第三天也是如此。
第四天还是如此！
我又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好玩了，刺激变成了单调。但我没法说，人家肥猫都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地坚持做着，我没有退缩的道理。
第五天，好戏终于正式开场了。
临行前，肥猫不再要求我带上纸笔，而是让我把跟原来饭店老板签署的租房协议拿好。
中午时分，等在邢老鬼家门前的我们，终于将他盼出来了。
肥猫快速下车，身体魁梧的他此时却十分敏捷，三步两步来到邢老鬼身旁，猛地伸出手捏住了邢老鬼的胳膊，笑眯眯地对他说，邢老板，劳烦借一步说话。
在我看来，肥猫的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简直有点惨不忍睹，但却有着一股子不容置否的霸道劲儿。他那手无异于钳子一般，让邢老鬼动弹不得。
邢老鬼显然是给吓了一跳，惊得差点没自己绊倒自己，说你，你谁啊你？
肥猫收起了笑容，说我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过来上车！
说着连拎带拽地将邢老鬼弄到我们车旁，打开后车门，用手一推，邢老鬼就结实地坐在了后座上。
肥猫坐到前排副驾驶位置后扭过头说，邢老板，还是请您找个地方吧，我们谈谈。
邢老鬼看到了身边的我，估计也马上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着，说我不认识你，谈什么？
肥猫的脸上跟刷了一层冰似的，目光更是令人不敢与其对视。
咋样啊邢老板，肥猫依旧是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地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可能没听清，没地方谈？要不我选个地方吧……
邢老鬼赶紧说，那，那就去鸿运茶楼好了，离这儿不远。
肥猫说麻烦您邢老板带路。反身坐好，皱着眉头跟司机说，开车！
鸿运茶楼在亚运村。一路上谁都没有多说话。
显然邢老鬼是这家茶楼的常客了，经理服务生都认识他。径直上了二楼，他吩咐服务生上他寄存的最好的茶。
我们三个围坐一张茶桌。茶上来后，邢老鬼亲自为我和肥猫倒满杯，然后让了一让，说兄弟你尝一下，这是顶级龙井呢。
肥猫不冷不热地说，对不起，小弟我从来不喝茶。说完肥猫白了我一眼。我马上缩回了准备端茶的手。
哎呀，邢老鬼故作惊讶地说，兄弟你胳膊上的龙好漂亮啊，吓唬谁用的啊？
哈哈，肥猫笑着说，让邢老板您见笑了，只是小弟瞎闹而已，不过用它晚上吓唬吓唬小鬼，白天震慑一下地头蛇啥的还成吧。
邢老鬼收起满脸的假笑，说这位小兄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肥猫伸手问我要过那张租房协议，轻轻放到桌上，然后推到邢老鬼面前。
邢老板，肥猫说，咱们都是讲道理的老爷们，都是在地面上行走的人，就得做人该做的事儿。如果邢老板觉得我肥猫说的对，今天就把这件事解决了吧，省得大家都麻烦，大热的天也都很辛苦了。
邢老鬼一通瞎白话，什么这份合同当初如何如何，后来如何如何，总之就一句话，他没拿到合同上规定的三年租金，也就不能给付剩下的八万块钱……
等邢老鬼终于闭上了嘴巴，肥猫说，完了？邢老板你说够了吗？我一句都没听清，既然你说完了，那就拿钱吧。就这么点破事儿，早完早利索。
邢老鬼嘎巴了两下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肥猫说是不是邢老板出来太仓促了？那你可以回去拿钱，我俩在这儿等你，两个小时够不够用啊？
邢老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你说什么？麻烦这位小兄弟你再说一遍？
我肥猫说话最讨厌说第二遍了，欧阳，你告诉他。
我恶声地对邢老鬼说，肥猫说如果你身上没带钱的话，给你俩小时去筹措，听清没？
邢老鬼忙不迭地说听清了听清了，你俩等着。
说完邢老鬼急匆匆走了。
肥猫不动声色，我却着实是捏了一把汗。怎么能就这样放邢老鬼走了呢？
没一会儿，就听楼梯处一阵咚咚作响，紧接着几个大汉闯了进来，将我们的茶桌团团围住。
邢老鬼慢悠悠撇着嘴踱步上楼，牛逼得紧。
肥猫像是没看见围上来的那几个人，见了邢老鬼，依旧慢悠悠地说，邢老板，钱拿来了吗？
邢老鬼面部狰狞，猛地一拍桌子，说我操你妈！
肥猫摇了摇头，说邢老板，操我妈那是我爸的权利，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邢老鬼厉声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信不信我会让你今天只剩下一根筋离开？
肥猫点燃一颗烟，吐出一个烟圈后说，我肥猫到哪里从来不看地方，我只讲道理。我这人也从来不吹牛逼，今天我要是只剩一根筋，我保证你邢老板那两个家的成员，两个老婆一儿一女，明天身上就没有一根会连着的筋。光他妈的练嘴皮子，够累的了，咱练练人吧，听保定的九哥说你邢老板出道早，善于拳脚，咋样啊，咱俩走一趟？
九哥？你认识九哥？你是他什么人？邢老鬼连声发问。
我不是他什么人，咱不提我大哥，邢老板你就说今天这事儿能不能办吧。肥猫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邢老鬼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说能办能办。既然都是兄弟，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相认哪能成。这也到饭口了，咱去吃涮肉，隔壁就是，边吃边聊兄弟你看可否呀？
肥猫想了想说，也好，早就听说北京涮肉特别有味道呢，那就让邢老板破费了。
一帮人鱼贯而出，来到茶楼隔壁涮肉坊，进了一个大包间。
涮品没一会儿就上了一堆，肥猫也不管别人，拿起筷子就涮开了，吃得不住点头。
邢老板满脸堆笑对肥猫说，兄弟，你是咋知道我有二房的？
肥猫说你没有吗？住回龙观X号楼X单元XXX室那家女人你认识吧？那女人长得还行，孩子也很可爱。天通北苑那是你和大老婆的家？你老婆年纪是大了点，不过你姑娘长得可一点不像你呀，盘很靓。
邢老鬼说，兄弟，你这是为他人出面吧，何苦要下这么大力气呢。这样，我出五万，算是给兄弟你报销车马费了，你看行不？
肥猫放下碗筷，说我这人吧最不喜欢说废话，道理明摆在那儿，咱讲理不就完了嘛。八万块写在纸上了，我这兄弟你还给打进了医院，重度脑震荡，患上了遗忘症，你嘴一张就出五万块，能成吗？
邢老鬼说我已经赔三万了。
肥猫说这么的吧，你找根棒球棒来，让我这位兄弟照你后脑海削一棒子，我赔你三万，你看这样讲道理不？
邢老鬼讪笑着说那兄弟你想怎么了结今天的事儿呢？
肥猫说看在涮肉挺好吃的份上，你邢老板就出十万吧。时间不早了我也吃饱了，快点把这事儿利索了咱都回家。
邢老鬼说别忙别忙啊，我还一片肉没吃呢，咱再商量商量。
肥猫显得非常不耐烦，回手从腰间嗖地一下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一帮人包括我在内，都吓了一跳。
肥猫说，邢老板想吃肉是不？等我给你找块好的。
说着他将自己的右腿搭到近旁的一把椅子上，将裤腿向上提到膝盖处，然后就见寒光一闪，一大片小腿肉应声被匕首割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肥猫还是不慌不忙地弯身用筷子夹起那片肉，然后拿到沸腾的锅里摇晃着涮了几下，接着又夹到邢老鬼的碗里。
来来，邢老板，肥猫说，这可是纯瘦肉，并且保证我没有吃过瘦肉精，邢老板您尝尝。
那些邢老鬼找来帮忙的大汉发出一阵阵惊叫声。邢老鬼也吓傻了，嘴巴张得老大，浑身止不住地抖动着。
肥猫点燃一支烟，然后对邢老鬼说，邢老板，趁热吃啊，吃完了我再给你找块肥点的。不过刚才忘了跟您说，我这肉可贵着呢，一片五万，不知您能吃下去几片，好在我这儿存货多的是。
邢老鬼汗都下来了，颤巍巍地说不用了不……用了，够……够了。
肥猫说那就拿钱吧，怎么这么啰嗦啊。
邢老鬼急慌慌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来，吩咐身边一大汉赶紧去取出十五万块钱来。那男人颠颠地去了。
趁着取钱这工夫，邢老鬼又有些缓过神儿来，还有些不放心。
你真的是肥猫？邢老鬼问。
肥猫笑呵呵地说要怎样你才肯相信？
那，那你让九哥亲自跟我说。
真是麻烦。肥猫说着掏出电话，拨通后对着电话说，九哥啊，我是肥猫，您不是说邢老鬼为人和善儒雅君子吗？看来北京这地儿真是池大王八多啊，一见面他就要操我妈……您不信，好吧，您亲自问问就知道了。
说着肥猫啪地一下将手机甩给邢老鬼。看得出电话里的那位九哥对邢老鬼也没客气，使得邢老鬼不住声地一劲儿赔礼道歉。
说话间那十五万现金拿来了，装在一个银行特定的袋子里，放到了肥猫面前。
肥猫拿回手机，站起身，对邢老鬼说，赶紧把那片肉吃了吧，我肥猫这人讲道理，从来不轻易占人便宜。
然后又对站在桌子四周的那些大汉们说，还有你们几个，出去只要说吃了我肥猫一片精肉，你们以后都不用跟邢老鬼混了。
猫爷，不敢不敢。那些人诺诺连声。
欧阳，我们走吧，别耽误了别人吃东西。肥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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